慕清歌聽丫頭說王思敬過來了,放下手裏的書去跟他打招呼,一上樓就聽到王思敬在付修文的辦公室里發脾氣。那門板沒有關實,離着一條縫隙。縱慕清歌沒有聽人說話的喜好,聲音還是一清二楚的傳出來。
王思敬是極少發脾氣的,在林君含身邊做了一把年頭的副官,現在又來輔佐付修文,可想而知練就了一身隱忍的性子。此刻還是聽到他隱隱的怒火:「修文啊,我說你這次實在太不像話了。清歌是什麼身份?她不僅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還慕家的掌上明珠,你任一個歌女去欺負她,這像話嗎?」
「不然呢?」付修文諷笑一聲:「就因為席秋出身不如她,便任由人欺負了去?義父,這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王思敬一陣惱火:「你要講什麼道理?清歌才是你的夫人,你卻不絲毫不顧及她的顏面去袒護一個歌女,你就講道理麼?」
付修文終於爆發出來:「慕清歌那個女人是你們逼我娶的,我聽話將她娶回來了。但我不愛她,如何又怨得到我?」
這樣激烈的爭吵如同是在慕清歌的心上劃口子,有的時候面對付修文這個男人,她希望自己是盲的,是聾的,最好不聽不看。
付修文甩門出來,一看到她,眼底冷得似生了冰。悽厲地抿起唇角:「現在你滿意了吧?」
他的嘴唇單薄,稍一緊抿就是一道線。慕清歌早聽說這樣的男人薄情,事實真就如此。
她面無表情:「你覺得是我對義父告了你的狀?」
付修文冷哼:「難道不是麼?」他從來都不信她,半個字都不肯。只殘酷道:「你最好少在我面前裝無辜。」
他前腳一走,王思敬推門出來,看到慕清歌愣了下:「清歌,你在這裏。」
慕清歌收拾好面上表情:「義父,聽管家說你過來了。中午在這裏吃飯吧,我已經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菜。」
王思敬有些憐惜這樣的慕清歌,嘆口氣道:「修文他只是一時糊塗,我已經說過他了,你不要怪他才好。」
幕清歌溫溫的笑着,自見到就是這樣嫻靜的女孩子,從不見她跟人大吵大鬧過。眉目素雅,總有一股疏落的氣質。
這一回也僅是道:「義父,您放心吧。」轉身吩咐小絮泡最好的茶,接着請王思敬去花廳里坐。
當晚付修文沒有回來,這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自兩人結婚以來,慕清歌見他的次數用指頭都可以數算過來。
她拿了一本書靠在床頭靜靜的看。
小絮端了茶水過來,忍不住抱怨:「小姐,沒姑爺這樣欺負人的,那個女人是什麼東西,都敢欺負到小姐頭上。你看老爺子說了他幾句,他倒是沖你橫起來了
。他這個態度不是明擺着告訴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以後可以盡情的欺負你麼。」
慕清歌翻過這一頁,才側過首來看她。平聲道:「小絮,你越來越嘮叨了。不是同你說過了,這是我和姑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小絮心裏氣不過,悶着頭,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慕清歌執書的手一頓,眼神驟然有些渙散不清。最後放下書坐到鏡前,借着睡房中的燈火看見鏡中人跟鬼一樣,半側臉頰上的紅印子是打娘胎中帶出來的。「江北有一女,半是傾城半是妖……」那些個童謠一般流傳的話語說的便是慕清歌。相信在嫁進付家之前,付修文就是聽說過的。只是利益聯姻如同掐緊人的脖頸動脈,讓人想要活口就只能殘喘妥協。於是,十里紅妝,他將她娶進門來。只是他的眼中沒有她,仔細去看,還有濃濃如捲雲一般的厭惡在裏面。
否則也不會不分清紅皂白的責備她。
慕清歌想,可是在付修文的眼中她長得醜,心地也如妖魔鬼怪一般?
她哪裏知道那個女人就是席秋,珠寶店裏碰到了,又恰巧看上同一條項鍊。最後她花重金買了下來,沒想到瘋言瘋語便傳開了,說她慕清歌仗着付家少奶奶的身份公然欺負一個戲子。
慕清歌打開抽屜取出項鍊細細打量,每一顆珠子都飽滿圓潤,而且大小均勻,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珍珠,拿來給許婉婷做生日禮物再合適不過了。
生日宴會轉眼即是,排場做得不小,一大早就聽小絮興沖沖的說那些賓客的車已經排到幾條街之外了,督軍府周遭都被戒嚴了,進出的賓客盤查得特別仔細。
慕清歌這就準備去照顧場子,走了兩步,又回來取了絲帕戴上。
小絮看着,心裏又不痛快起來了。
「為什麼要將臉摭起來,小姐你又不醜。」
在她看來慕清歌不僅不醜,還是絕世傾城的美人。一塊胎記又算得了什麼呢,不過左臉上小小的一塊。如若掩去不看,就是這世界上頂美的。
慕清歌淡淡一笑:「行了,跟我一起出去招待客人吧。」
前廳內舉辦了酒會,悠揚的樂聲緩緩流出,夾雜在鼎沸人聲里好一派繁榮熱鬧景象。
慕清歌一路走過,無數視線望過來。她步伐輕巧,款款而入。一件銀白色修身旗袍,像斜倚瓶中的一枝梅。
和幾位眼熟的客人打過招呼後,來到許婉婷身邊。
「媽,祝您生日快樂。」說着,親手將禮物交給她。
許婉婷打開黑絨面的盒子,眼前一亮,將一串珍珠挽到手中。她極喜歡這種閃閃發亮的飾物,見珍珠這樣飽滿,映得皮膚一片璀璨。
笑着說:「清歌真是有心。」
小絮在一旁快嘴說:「我們小姐還給老夫人親手烤的蛋糕,一會兒就端上來。」
許婉婷笑呵呵的誇獎慕清歌手巧。
慕清歌怪了小絮多嘴,就幫着家裏人去款客了,正周旋於賓客之間。忽然聽到管家說:「小少爺回來了。」
抬眸,付修文一身黑色西裝清雋筆挺,晃進時就仿佛周身帶了清澈飽滿的光暈,連側臉線條都顯得格外乾淨,整個人溫潤如玉。
手邊挽着席秋一起出場,女子一身煙霞色洋裝,身姿曼妙,楚楚動人。這樣一看,好一對潔白如玉的小兒女
。
慕清歌要去取蛋糕,轉身就出來了。
烤蛋糕是臨時跟一個西洋師傅學的,之前練了幾次手,到了真正用到排場的時候也不敢保證就能做成滿意的樣子。於是大半夜沒睡,故而早上起得晚了。但總算結果讓人滿意,竟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見時間差不多了,吩咐人端到前廳里。老遠聽到廳內熱熱鬧鬧的。
小絮一見她,黑着臉走出來了。
慕清歌是極識大體的,故不等她抱怨什麼,已經走了進去。
付修文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掃了過來,很快就錯開去了。
倒是慕清歌,順着他的視線看到席秋原來光滑的脖頸上璀璨的一團光。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也是,許婉婷對她這個孫子素來疼愛有佳,別說是一條珍珠想像,就算整個銀河系,只要他想要,她都會想法叫人給他摘下來。
她一張臉隱在白色的絲帕里所以看不到表情。
不過付修文猜她是沒什麼表情的,這個女人生來一張面癱臉,性情也如冰塊一樣,哪有點兒女人的味道。心裏厭煩,索性不去看她。
想來許婉婷是有一些愧疚的,直夸慕清歌的手藝精湛,當着眾人吃了很大一塊。
眾賓客無不給面子,紛紛對慕清歌讚不絕口。只說蛋糕香甜滑膩,入口即化。
慕清歌自己弄了一小塊來償,她不喜甜膩,考慮到西醫亦囑咐許婉婷少吃糖,便刻意少加了糖,入口竟是沒什麼味道。
宴會鬧到興頭上,有人喝醉了酒便不知天高地厚讓席秋唱一曲助興。江城出了名的角兒,炙手可熱,紅透了半邊天。能在這種場合唱一首也是好的。多少人拭目以待。
席秋拿手絹擦拭嘴角,纖纖玉指青蔥一般。不等着站起來,只聽「啪」一聲,付修文站了起來,身姿高大,將一側的女人罩在了陰影下。
磁性嗓音冷冷道:「哪個想聽,我來唱。」
眾人鴉雀無聲,就連先前那人也酒醒了大半。
這哪裏就是一個戲子呢?
不想付修文並未因此作罷,狀似殺雞敬猴,側首望向不遠處的慕清歌,話卻是對着席秋說的:「還不快嚮慕小姐敬酒認錯,讓她大人有大量,以後不要再與你不快。」
慕小姐……想她幕小姐鳳冠霞帔嫁與他為妻,拜過天地,是要執手白頭的。不想被他輕輕的一句話,隔到了萬水千山去。
席秋溫順的小羔羊一般,快速端起酒來。
唱戲的一把好嗓子,聲音淒淒哀哀:「之前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慕小姐,還請慕小姐不要見怪。」話畢,瞳孔已見清亮,又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慕清歌眼波之中一絲情緒也沒有,看了席秋一眼,目光層層暮靄一般落到那個身着西裝,長身玉立的公子面前。
她的語氣那樣陌生:「這就是名震幾省的付修文?」她無端端的問出這一句來,由於戴着面紗看不到她的面目表情,隱約聽到一聲極輕的冷笑,透出無盡的蔑視。仿佛這樣的他,實是讓她忍不住看輕。
------題外話------
先寫個番外換換腦子,這段時間有點兒卡文,也是之前斷得時間太長,寫的時候不及之前流暢。丫頭們,摸摸頭,委屈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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