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第六百四十八章 惡訊

    第六百四十八章 惡訊

    新君登基大赦天下頒佈新敕,這是歷朝歷代的常理。這一應事宜之後,自然便是冊立皇后和太子。不管是太子妃張氏還是昔日的皇太孫朱瞻基,在朱棣在世時都深受信賴,因此這本是毫無懸念的勾當,群臣再三上表之後,朱高熾就命禮部擇日行了冊禮。

    相比這些冠冕堂皇的事,朱高熾的精神主要卻集中在來京的漢王朱高煦身上,同時還得分心和諸如寧王朱權等那些不省心的其他親王扯皮,又要應付喪事,幾次三番下來難免身心俱疲。他本就是身體不好,於是索性把國事悉付內閣,令楊士奇等每日將所有奏摺擬在票簽上以供呈閱。即便如此,他仍沒時間逐一查看,自然又是剛剛受冊的張皇后代為檢視。

    皇帝皇后都是忙得不可開交,朱瞻基這個太子卻也同樣不輕鬆。喪禮極其繁複,他如今身為太子,更是絲毫錯處都不能有,於是一個多月下來精疲力竭。若不是他並非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文弱貴胄,騎得馬拉得弓,連起初發喪回來這一路就難以撐下來。

    朱高熾登基以後已經遷居乾清宮,如今朱瞻基既已經是太子,自然就名正言順地入主了端本宮。如今斬衰之期已過,他總算有了空閒,這天出了端本宮散步,自是想起了朱高熾繼位時大赦天下的詔敕。

    這停辦一切非急務,把諸道採辦金銀錁、採辦造船的鐵梨木、營建工程等等全部停止,這固然是不擾民的善政;西洋取寶船暫停,這是因為朝中非議太大,也就罷了;但他剛剛竟是在母親張皇后那裏看到有人請罷寧波市舶司,以申太祖禁海之令;北面開平大寧駐軍勞民傷財,亦因逐步裁撤。從母親挑出來的奏摺中看到了這麼些東西,他心頭自是不無悸動。

    父親竟是好似要把永樂朝眾多的政令徹底翻過來!

    因大喪的緣故,東宮這大片區域便顯得有些冷清,再加上他又不像父親當年那樣監國主政,此時沿着居中主道一路而行,除了太監內侍竟是沒遇上一個官員。就當他拐彎的時候,忽然聽見左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太孫……太子殿下。」

    朱瞻基聞聲回頭,看見是朱寧便轉過身來。見朱寧一身麻衣,不施脂粉,一頭青絲亦是別無配飾,他便擺手止了她的行禮,開口問道:「寧姑姑這是從母后那兒來?」

    張皇后正位中宮之後,宮中其他嬪妃也都各自進了位號,這一日便是宮妃與諸外眷誥命夫人具服入見。朱寧早早一同賀了,隨即就換了這一身去仁智殿拜謁,因張皇后吩咐過,她便打算見了皇太子妃胡氏再出宮。此時她點頭答了,見朱瞻基面龐消瘦,她便想起之前見到朱高熾時,這位皇帝恰是滿臉倦容,心裏不禁一動。

    「太子殿下,雖說居喪盡哀,但畢竟身體仍是要緊的,先頭我瞧見皇上亦是勉力支撐,你看着臉色也不好,還是多多留意一些。畢竟,天子儲君關乎天下大局,萬不能給人可趁之機。若是你們身體康健,別人縱有千般手段,也總是無用的。」

    雖說朱寧年紀還比自己小,但這會兒聽到這種長輩語氣,朱瞻基卻覺得打心眼裏高興,遂點了點頭。留朱寧說了一會話,他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忙叫住了她問道:「父皇這次准寧姑姑進京,自是為了當初大行皇帝還在的時候,一直視你猶如親女。我知道你此來還有周王府不甚安定的緣故,既如此,你不妨在京師多留一段時間,不用急着回去。」

    朱寧先頭已經對張皇后婉轉提及了此事,朱瞻基又如此說,她自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連忙謝過。既然把話說開了,朱瞻基索性就陪着她一道往皇太子妃胡氏那兒去,只他不耐煩和胡氏說話,略坐了坐便先走了。等回到自己宮裏,他才坐下就看到了轉呈自己這邊閱覽的一大摞奏章,便沉下心來一份份看,待翻到中間兩份,他一下子僵住了。

    「陳蕪!」

    一直陪侍在側的陳蕪連忙靠了過來,抬眼一瞧書桌上那兩本攤開的奏摺,他就捕捉到了幾個醒目的字眼,連忙垂下了腦袋。果然,朱瞻基重重地用食指點了點那奏摺,沉默了良久,這才吩咐道:「你去太子妃那兒看看寧姑姑是否還在,要是走了,你就趕緊去東華門。我記得前頭有人送來了一些上好的天麻,你一併帶去給她,就說是我送給她的。你先看一眼這兩份奏摺,把上頭的事情透露給她知道,其他的一句都不用多說。」

    「是,小的明白!」

    陳蕪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一目十行看完奏摺立刻就走。他先去東宮庫房裏頭揀選了一盒天麻,又匆匆趕到太子妃胡氏那兒,結果卻撲了一個空。不敢耽誤的他連忙往東華門趕,正好在那兒截住了正預備上車的朱寧。近前把東西雙手呈上,他便低聲把兩件事提了一提,最後又添了一句話。

    「皇上已經下令增諸王歲祿,除了漢王趙王之外,周王乃是頭一份。小的還聽說皇上對人說,郡主便是太宗皇帝親女一般,擇婿當不拘一格,還請郡主放寬心。」


    「我知道了,有勞陳公公提醒。」朱寧從身上掏出一個荷包,又遞給了陳蕪,「勞動你跑這麼一趟,這小玩意就留着把玩好了。代我轉致皇太子殿下,多謝他了!」

    等到馬車出了東安門,又往周王公館行去,旁邊適逢的一個中年太監方才大着膽子問道:「郡主,那荷包裏頭可是大相國寺主持大師親自開光的金佛,乃是您的隨身配飾,用作賞賜也太重了。再說,陳蕪擺明了是奉皇太子旨意來的,他不過是順手人情……」

    「宮裏的人就是一個跑腿的也不能小覷,一尊金佛算什麼!」

    朱寧不滿地看了那太監一眼,見其訕訕的不再言語,她便淡淡地說,「前頭兩件事只是太子殿下讓我傳話,和陳蕪後來的那番話並無一絲關聯,足可見那是他自個臨機添上去的,是為了有意討個好。別人既然有表示了,我若還是不動聲色,日後誰還會多事?太宗皇帝駕崩,天下藩王除了漢藩,就只有父王還能派我前來祭靈,其餘頂多只能派一個長史來。若是真要維護咱們周王一脈,這該丟掉的矜持就得丟掉,如今的藩王可不比從前!」

    一番話說得那太監啞口無言,他是周王朱橚特意挑出來隨行的,只為能夠在要緊的地方提點一二,沒想到這會兒反被朱寧提點了。等回到了周王公館,他再也不敢擺什麼王府老人的架子,侍奉朱寧進了屋子,隨即就依着吩咐請人去了。

    天子大喪,禮部自然是最忙,然而,張越從山東回來交差之後,禮部尚書呂震卻一反常態給了他三日假。雖說他心裏頭擱着不少事情,但如今這時節京師中閒雜人等太多,隨隨便便在外走不好,再加上父親張倬那兒尚未有回音,於是他就決定趁此機會在家裏陪妻兒。

    可張越固然是閒着,杜綰卻忙得腳不沾地,一大早靈犀就來請了她去英國公府,連飯都沒回來吃,下午尚未回來,周王公館就打發了人來請,得知人不在又立刻追去了英國公府。既然妻子簡直是一刻不得閒,張越只能陪着兒女玩鬧了整整一上午,又試了秋痕和琥珀做的衣裳,下午定下神來處理連生連虎稟報的族學和莊園中的事,直到晚上,杜綰這才帶着兩個丫頭回來,面上儘是疲色。

    如今還在禁屠宰停嫁娶的日子裏,各房的小廚房做飯不便,一家子人又索性合在了一塊吃。兄弟妯娌幾個用完晚飯之後,才上了茶,趙芬嘴裏便嘮叨個不停,卻是說好些勛貴府上因為前頭哭靈太過辛苦,接連有長輩故世,甚至陸陸續續病倒了些小一輩的孩子,於是都說時氣不好之類的話。眾人個個聽得變了臉色,最後還是張起惱了上來一聲喝,這才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可既然是心裏存了惦記,一家人自是不敢怠慢,一散了就去安頓孩子們。

    即便張越不信這大冬天會有什麼不好的時氣,但這種事情總得提防着,因此回房之後,他陪着杜綰安排好了孩子的看護事宜,少不得警告扭來扭去不依的張菁這幾天不准外出。等到處置完了這一切,眼看天色不早,他便對秋痕和琥珀說:「你們倆早些回去歇着,這些天大伙兒忙忙碌碌都辛苦了。我還有假,後日大伙兒一塊去崇國寺祈福。」

    一聽這話,秋痕頓時眉開眼笑,答應一聲就屈膝行禮,隨即高高興興地拉着琥珀走了。她們倆一走,張越便支使小丫頭去外頭催熱水,又找由頭支走了水晶,等到只剩下夫妻二人,他便開口問道:「綰妹,打晚飯的時候我就瞅着你臉色不對,是有什麼事?對了,下午陳留郡主使了應媽媽過來請你,得知你不在就立刻走了。郡主找你都說了些什麼?」

    杜綰這會兒再也維持不住剛剛那副鎮定面孔,伸出食指拇指揉了揉太陽穴,她就露出了憂心忡忡的表情:「寧姐姐找我過去是為着兩件事。第一,都察院那邊御史上書,道英國公如今貴為太師,又掌中軍都督府,你留京不妥,寧姐姐說你大約要外放應天府府丞。第二,瓦剌如今扣着使節不放,興和那邊說草原大雪封路沒法行動,打探不到世節他們的消息……」

    儘管兩個消息都不是什麼好消息,但聽到前頭的外放南京,張越倒沒有多少意外,因為那就是他悄悄設計的;可聽到萬世節沒消息,他只覺得腦際轟然巨響,一下子站起身來。拳頭握緊了再鬆開,鬆開了再握緊,如是兩三次之後,他終於醒覺了過來,又緩緩坐下身。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張越就想到了這事情的關鍵:「老萬那邊的消息之前沒聽到任何風聲,郡主乃是外藩宗親,她怎麼知道的?」

    「是太子殿下。」杜綰直截了當地說,「今天寧姐姐去了宮裏,這是太子殿下使了陳公公特意告訴她的,寧姐姐想着應當是這樣的意思,所以就請了我過去。至於這消息沒流露出風聲,據我和寧姐姐猜測,是因為這幾天大堂伯等五位都督都住在軍營,不能預知國事,而爹爹他們全都宿在宮中內閣直房,他不能徇私往外送消息。爹爹一向疼愛小五,對於世節也很看重,也不知道他得知此事是何心情……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小五。」

    「還是告訴她吧!」張越一下子就做出了決定,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這事情我找人去打探,一定會給她一個準信。如今的瓦剌不是從前的瓦剌,三部之間紛爭不休,先頭老萬他們抵達時,皇上尚未駕崩,脫歡應該還不至於對他們不利。他是福大命大的人,不會出事的!」

    見杜綰輕輕點了點頭,他想到張倬先頭還說起袁方也被打發到南京去養老,便挑了挑眉:「如今遷都北京,人人都以為南京是閒職養老的地方,可事實卻是未必。這事情我也和你商量過,有利無害,只不是南京附近的州府而是應天府丞,那就是意外之喜了。當今皇上和太宗皇帝不同,我留在京城有的是給人挑毛病的機會,走得遠些反而方便做事。」

    杜綰倒不在乎張越的官職大小,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又被打發到什麼危險的去處,這會兒聽他這麼說,心裏也覺得放心了。想到今日在英國公府時聽到的隻言片語,她又問道:「我今天聽到那些誥命夫人們提起過寧陽侯千金的事,據說先帝曾有意納寧陽侯千金為妃?」

    「這風聲怎麼會透露出去的?那些人還怎麼說?」

    「風言風語雖多,但寧陽侯如今僅次於大堂伯,官封太保,她們也只是竊竊私語。倒是珂妹妹的婚事讓她們很是關切了一陣……還有恬妹妹出來見客的時候,很得大夥關注,我實在是覺得奇怪,她如今才五歲,就算要定親也早了些。」

    「那是大堂伯和大伯娘的嫡女,有人看上也不奇怪。」張越沉思片刻,便對杜綰說,「先頭我回京之後不及回家就去了山東,這幾天也沒空和你說。先帝臨終前曾經由我手書了一道旨意,是為當今皇上聘恬妹妹為妃的。」

    杜綰一下子變了顏色。先不說朱高熾眼看就要五十了,就是張皇后也不是尋常女流之輩。這要是皇帝將張輔之女許給朱瞻基也就罷了,如此許配豈不是亂點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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