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心臟劇烈的跳動着,手心裏全是汗。我質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感覺會不會錯了,但是後背麻麻的,順着脊椎骨一趟線涼颼颼的。我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回家以後的過程,刷牙,洗臉,脫衣服上炕,屋裏也開着燈,有個大活人我不可能看不見,難道那不是人?
我的床墊子緊貼着牆腳,也就是說那個不管是人是鬼的東西現在只能在我床上!我把手從被子裏緩慢地伸出,摸索着枱燈的開關,當摸到的同時,大拇指一用力,同時鼓足勇氣猛的睜開了雙眼。
使人安心的黃色燈光照亮了臥室,看着眼前空蕩的房間和厚厚的窗簾,我先鬆了一口氣。緊接着,我大喊一聲迅速的往床墊子下面一滾,離開了床。被子纏住了我的雙腳,我不能很快很利索的站起身,所以我就勢在地上多滾了一圈,讓臉正好衝着床,使我能清楚的看到床上的一切。
本來,我以為會看到一個人,或者是什麼怪物躺在我的床上,可映入我眼帘的卻是空蕩蕩的一張床——棕色枕頭歪斜的擺在褶皺的灰色床單罩着的床墊子上,除此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我扭動着身體從被子裏掙脫出來,在臥室快速的轉了一圈,也沒看見半個人影。怪了!剛才那種被眼睛緊盯着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為了確認自己家的安全,我硬着頭皮打開了臥室門。
透明的黑色填滿了昏暗的客廳,茶几、沙發、電腦桌……我緩慢而緊張地轉動着脖子,目光逐一掃過客廳的每個角落,尋找着不曾出現在我記憶中的異樣輪廓。
風聲依然像潑婦一般在屋外嘶吼着,樹影則像惡魔暴躁地伸出長着鋒利指甲的手,妄圖扼住怨婦的脖子,是她窒息而不再發出聲音。我全身汗毛倒豎,滲出的冷汗不斷聚集成一個大水滴順着後脊樑往下流。我好幾次想要放棄,想沖回臥室,鎖好房門把自己蒙在被褥里,但都咬着牙克制下那種衝動。
終於,我的目光掃過了我家的房門——什麼也沒有!我長出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像斷了的風箏線,打着彎的在身體裏散落,我瞬間癱坐到地上。
惡魔還沒有掐住那怨婦的脖子,風聲繼續肆虐般的嘶吼着。本應安靜的屋內響起了玻璃彈珠落地般的聲音,我不由想起曾聽到過的那聲音的種種駭人的傳聞,便使勁搖着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詭異想法從腦中甩出去。
我從地上爬起,再次快速的掃視了一遍客廳,轉身準備走回臥室。突然,「咯咯咯」的笑聲在我身後響起,我一下站定在原地,忙側耳傾聽,那聲音卻消失無蹤了。
我想回頭看看,又想起小時候老人說在人的雙肩有兩把火,那是陽氣聚的,是保命的,所以大夜裏聽見有人叫名字或者身後又異響千萬別回頭,你一回頭就會吹滅肩膀上的火,火沒了,聚了一天的陽氣就散了,不乾淨的東西就能作怪了。
一想到這兒,我剛扭到一般的頭又轉了回來,雙腳踩着小碎步想直着脖子轉個身,可我剛要行動,那陰惻惻的笑聲又再度響起。這一次,我聽的分明,那聲音肯定是從我身後的客廳某個角落傳來的,但我又完全分不出它具體的方位。只覺的似乎又很多的人同時在我身後陰險的笑着。
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懼,跨一大步邁會了臥室,背着身子先關好屋門,這才轉過身把門上的鎖頭擰了好幾圈。鎖好了臥室門,我慢慢後退着,也不明白是想離遠了看那門鎖的好不好,還是為了離遠了等待着那門會在接下來被撞的大開。
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任何異常,我深吸了幾口氣,轉身搬了把椅子,讓椅子斜着,雙腿離地,用椅背兒死死定住了門把手,又使勁晃了晃那椅子,確定它固定的很好,心裏才踏實了一些,慢慢坐回到床墊子上。
他媽的,邪性了!我心裏咒罵着,難道見鬼了?這他媽的什麼玩意兒,想他媽的嚇死我?老子好歹算是康星的半個特工了,還他媽敢打老子的主意?
想到康星,我一下想起徐琪琪給我的那瓶裝有藍色小藥丸的藥。還好那瓶藥被我裝在了褲兜兒里,而褲子正好脫在臥室里。我迫不及待的從地上撿起褲子,掏出藥瓶擰開瓶蓋,存了一大口吐沫把那藍色藥丸咽了下去。
心跳再次加快,小腹部和胸口似乎分泌着什麼東西,刺激着我,欲望再次爆發,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興奮感代替了剛才的恐慌情緒,讓我幾乎就要奪門而出尋找那個鬼笑的源頭,找到它,打爛它。
但我還是控制住了這種情緒,硬生生的把已經握住椅子,正準備移開堵門椅子的手收了回來。我還是不敢衝出去面對那不管是什麼的東西,心想萬一真又趕上一個什麼高維傳過來的怪物,又跟它幹上一架,用光了徐琪琪口中的「100升」能量還沒打死它,我不又得癱在地上?這次可不會有人來救我了,準保得狗守廁所——等死了。
考慮到這一點,我又坐回了床墊子上,集中精神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因為吃了藥,我的聽力瞬間提高了不少。風聲依然很大,除此之外,我好像還聽見了周圍鄰居打呼嚕的聲音,起夜上廁所的聲音、沖廁所的聲音,我樓上的那個大哥似乎在含糊不清的說着什麼。
許多以前無法注意到的聲音此時像排着整齊隊列的螞蟻一般一個接一個的爬進我的耳朵里。進入耳中的瞬間,這些聲音被放大,在我腦中響起。我仔細分辨着聽到的聲音,卻唯獨沒有發現那陰惻惻地笑聲。
難道我剛才幻聽了?我再次質疑着自己,可我怎麼能聽見兩次那笑聲?我無法肯定自己,更不願也不敢否定自己。但那聲音終歸是沒有再次響起,我躺倒在床上,翻來覆去抑制着興奮和衝動,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朦朧中我感覺似乎有人站在臥室里,我再次驚醒,迷迷糊糊的發現一個長髮披肩的女人正站在窗邊,她一隻手按在玻璃窗上,向外看着。
「誰?」我嗓音沙啞,謹慎的問道,但不知為何心裏並沒有感到恐懼反而覺得很平靜、踏實。
女人聽見我的聲音,回過頭看向我,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精雕細琢的臉龐出現在我面前。在看到那面目的一瞬間,我呆住了,傻愣愣的坐在床上,輕聲叫道:「張……楠?」
沒錯,此時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那個突然消失的我的女朋友張楠。再次見到她的一瞬間,我的大腦瞬間停滯了,以至於連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臥室里都忘了考慮。
我痴痴的看着她,而她僵硬的臉上睜着一雙無神的大眼睛。那眼中不再散發出璀璨的神采,相反卻是一片茫然。我剛要起身,就聽見她仿佛囈語般的對我說道:「吳雙。」
「吳雙?」我重複着,站起身不解的問張楠道:「吳雙怎麼了?張楠,你怎麼了?這麼久你去了哪裏?你,還好嗎?」
「吳雙。」張楠用空洞的語氣再次重複了一遍吳雙的名字,接着就轉身走向臥室門。我一下急了,怎麼可能再次放任張楠離我而去,完全不管她為什麼會提起吳雙的名字,張開雙手撲向了即將離去的張楠的背影。
可當我雙臂觸碰到張楠的瞬間,她的身體卻幻化成煙,消散而去。我雙手環抱在胸前,抱住的只是空氣。
「張楠!」我大叫着從床上坐起,昏暗的房間中,椅子依然牢牢的斜靠在門邊,一切都與昨晚沒有任何不同。原來只是個夢,一股難以名狀的惆悵從我心中澎湃湧出。我本以為忘記了張楠,因為我們畢竟只是相親認識的,因為我們畢竟相處的時間不長,因為我畢竟不了解她,因為畢竟她接近我可能是有目的的。
太多的原因使我相信張楠不過是我生命中偶然划過的一場璀璨煙火,而又恰巧在最近,我發現一直魂牽夢繞的是在北京xx醫院被吳雙拉入他的世界時,沈雁雪看我的那個愛憐的眼神。
可僅僅因為一個夢,我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對於感情新的期盼像花瓶一樣被狠狠擊碎。難道我真的愛張楠嗎?沈雁雪呢?愛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是喜歡?
我感覺自己的眼角濕濕的,心亂如麻。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我煩躁的接起電話,就聽見趙鑫帶着一股歡喜勁兒說道:「老馬,起了嗎?我們在你樓下呢!咱們去魯谷了!」
「你們?誰?」我的心緒還停留在張楠的問題上,沒反應過來,便隨口問道:「你跟誰呀?」
趙鑫「嘿嘿嘿」得意的笑了起來,等笑夠了才說道:「你說誰呀!當然是我琪妹妹了!不說了,你快點下來吧,別讓我們等太久啊!」
還不容我再說什麼,趙鑫已經掛上了電話,我這才想起來今天還要去魯谷勘察現場。看來徐琪琪一早去昨晚吃飯的地方接的趙鑫,他一定又自以為這是徐琪琪關心他的表現,不然怎麼能這麼高興。
我自己傻笑了一下,雙手拍着臉,把所有負面的情緒從我腦中趕走,下床準備洗漱收拾。我隨手拉開了臥室的窗簾,當看到玻璃窗的同時一下愣住了——只見乾淨透明的玻璃窗上赫然印着一個女人修長纖細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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