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歸期
她愣住,卻見那少女朝自己嗤笑,滿是鄙夷不屑之情,「我只答應帶他,可沒答應帶你。你長得這麼難看,帶回村里,會嚇到別人的>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幾乎便要擦去臉上泥污,好好以真容回敬這無禮丫頭一番。
然而理智卻殘酷地告訴她,如此不過一時痛快,百害而無一利。
&娘莫不是說笑?」
她將火氣生生壓下,陪着笑道,「我若不跟着,待表哥醒來,一定會擔心的。」
&也好辦>
少女竟咯咯笑起,「若是這俊哥哥醒來問,我就說發現他的時候,你已不在身邊,指不定是被野狼吃了,叫他節哀順變。」
「—>
兮予只覺心肺翻騰,火氣上涌,全然沒料到這山中竟有這般歹毒的女子。
她緊攥拳心,打定主意,哪怕拼了性命,也不會讓他們將人擄走,以這少女邪氣的性子,伏堯若落在她手裏,還指不定會被怎麼脅迫!
&棠,別胡鬧!」
少女朝她冷笑百般得意之時,那一直沉默不語的老漢突地出了聲,「人家一個姑娘家家,你把人家獨個兒丟這荒山野嶺里,不是想害死人家麼?」
說罷,又朝兮予尷尬一笑,「對不住了啊,我這閨女脾氣被寵壞了,她是故意氣你,你別往心裏去。」
&哪裏……「
還不等兮予回話,那喚作紅棠的少女臉色刷地一青,竟狠狠瞪了老漢一眼,「爹!你心腸好,可咱也不能白救人不是?我們本是要往城裏賣藥材的,這就半路回村里了,耽誤了藥的新鮮期,娘非罵死你不可!「
那老漢想必是個妻管嚴,聽到最後一句,頓時露出十分窘色,竟連話也不敢說了。
兮予卻是明白了,心中鬆了口氣,原來是圖財,這倒也好說,「姑娘不必擔心,我表哥身家不薄,無意落難至此,若能救得了他,酬金不是問題。「
&口無憑,誰要信你!「
紅棠刻薄地頂了回去,一雙明亮的眼珠子,卻溜溜地朝她身上轉,「除非……你現在就給我點好處。「
聞得此言,兮予不禁苦笑,伏堯未着寸縷而來,而她又身無分文,在蕭梓府上雖然住得舒坦,卻也並未拿取任何值錢的東西,包括頭上的金銀首飾。
&們路上遇着歹徒,錢財都沒了,姑娘心腸好……能否通融一下?「
她只能繼續賠笑,「或者,姑娘家可需人手?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做活兒抵債。」
&個倒是可以考慮,你娘不是正缺……」
老漢剛開口幫腔,便被紅棠一眼瞪了回去。
而後,紅棠又冷哼一聲,輕蔑地掃她一眼,目光落在那一身質地絕佳的齊腰襦裙上,「喂,你這麼丑的丫頭,穿好看的衣服也是浪費,不如,便先當押金給了我吧。」
&是姑娘想要,自當雙手奉上。」
兮予微微一笑,「待到了地方,我便換給姑娘。」
&我現在就要!你現在就脫給我!」
她本是好聲好氣,卻因少女刁蠻的一句再度白了臉,又惱怒,又無奈,「姑娘可是說笑麼?這麼涼的天,我若將衣服給了你,自己要如何是好?」
&正我不管!你不給拉倒!」
紅棠哈哈大笑,面有快意,「爹,我們走!」
兮予終是氣得全身哆嗦,她從來也沒有見過這般任性蠻橫的女子,只恨不得一走了之。
然而伏堯便在對方車上,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棄之不理。
她只能忍氣吞聲,顫着手去解自己的外衫,不想忽地一套粗布衣服拋來,竟是那老漢實在看不下去,替她解了圍。
如此,總算是過了這艱難的一關,馬車再度啟程,她一身襤褸地坐在車沿,冷眼看着那紅棠對着某人大發花痴,沉默不語。
所幸紅棠倒是不曾騙她,行了數里之後,竟真的在這依山傍水之處,見着了一大片村落。
美麗的女子在哪裏都是吃香,一見紅棠折返歸來,在勞作的青年們頓時便有好些上來噓寒問暖,以博美人一笑。
而那位車上沉睡不醒的陌生美男,卻吸引了年輕女子們的注意,一個個你推我我推你湊上前來,羞澀又好奇地問東問西。
紅棠似是極為享受這些,仰着俏顏,高傲又冷淡地隨口敷衍,在眾人詫愕或者羨慕的目光中,攙着伏堯進了自個兒的屋。
兮予默默跟在後面,她如今相貌粗鄙平凡,衣衫樸素骯髒,村民們不過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將注意力轉移至那一對俊男美女身上,當着她的面也毫不避諱,七嘴八舌猜測伏堯是否紅棠在外面找來的俏郎君。
所幸那老漢心腸倒好,也沒將她丟下,客氣地領着她進屋,只是顯然忌憚着紅棠母女,對她也不敢表現得太過熱情。
不久,她便見到了紅棠的母親,一名頗有幾分姿色的婦人,同時也明白了紅棠這霸道脾氣是如何而來。
紅棠至少還存着一些忌諱,而這名被稱作活神仙的周氏,見到伏堯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他面上的布條扯了下來,攔都攔不及。
&真是個……神仙人兒。」
見得伏堯的面容,周氏驚艷了好一會,嘖嘖讚嘆,然而呆愕過後,便露出一副滿意的神情,朝紅棠微微一笑,「棠兒,你眼光不錯得很。」
&當然,我生得這麼美,自然要配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紅棠毫無謙虛之意,目光溜溜地在伏堯面上打轉,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生得俊,可沒想到眉目一露,竟好看得似不食人間煙火,她一想到這樣的男子將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夫婿,心兒噗通跳得連臉也紅了。
兮予立在一旁,默然望着這一切,她已經惱過怨過心酸過,如今看着這對母女對着人垂涎三尺,反而心如止水,無波無瀾。
便讓她們幻想一下又如何,待得伏堯病好甦醒,她會不顧一切地帶他走,不留旁人任何希冀。
&就是那個要做苦力補償的醜丫頭?」
見得她神色淡漠地杵在一旁,周氏眉頭一皺,以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瞥她一眼,「可真是丑,比我家棠兒差遠了。」
&說,你既然要幹活兒還債,還傻站在這兒做什麼?」
見她不語,周氏將眉眼一橫,「我這不收留白吃白住的人,你現在就給我磨藥材去!」
周老漢在一旁神色彆扭,顯然十分過意不去,卻又不敢說話,反倒是兮予落落一笑,也不生氣,「大娘您莫急,我答應的事兒,必定不會偷懶,只是我表哥現在昏迷不醒,我心裏實在擔心得很,您是不是先幫忙把把脈,診斷診斷?」
她說話大方得體,語氣婉轉如水,讓人挑不出半點刺兒來,周氏面色一變,一時竟也不知如何反駁。
而那紅棠擔心自己的「情郎」,也幫腔催促道,「是啊,娘,你快看看,他到底什麼病?」
周氏挑了挑眉,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將伏堯的袖子捋起,按上他白得不見血色的手腕。
所幸她在村里從醫多年,被人稱作「活神仙」,倒也不是全憑嘴上功夫,沉心把了一會兒,便有了結論。
&之前是不是生過一場很嚴重的大病,病得幾乎要死掉?」
周氏抬頭問道,兮予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就是了。」
周氏皺眉道,「他那病厲害得很,傷了他的根基,好不容易治好了,卻沒有得到好好休養,一直耗心耗力,所以現在身體虛弱,無力支持,只得陷入昏睡。」
&過,也沒什麼大礙。」
周氏繼續說道,卻是朝着自己一臉憂色的女兒,「他如今脈象雖弱,卻很平穩,每天吃點好的補補,調養個大半個月,也就生龍活虎了。」
&就好。」
紅棠拍手嬌笑,「娘你真行,我這就去給他煲雞湯!」
&等!」
周氏卻叫住了她,隨即看向兮予,冷冷道,「醜丫頭,你都聽到了,還不快去幹活兒。」
&謝謝大娘了。」
兮予笑了笑,「只是我這表哥眼睛不好,見不得光,還望大娘繼續替他將布條蒙上,之後便有勞三位費心了。」
說罷,她轉身跟隨老漢離去,步伐從容,身姿淡定。
實際上,當她聽說伏堯平安無事的那刻,心便鬆了許多,其餘的,她已不需要計較。
待她離屋後,周氏的臉色才溫和了些,隨即將紅棠喚近,壓嗓柔聲道,「好棠兒,娘看你的樣子,是真喜歡這男人。其實娘也從沒見過這麼俊的人,但好看歸好看,卻不能當飯吃,你可知道他的來歷?別惹了什麼事才好。」
紅棠還未開口,周氏又掃了伏堯一眼,補充道,「何況,他看起來這麼單薄,還生過大病,眼睛又不好,可不一定就是個好歸宿。」
&又怎樣?」
紅棠紅着臉嘟噥道,「我剛一見他,就喜歡上他了,我也不管他來歷,大不了把他關村里不許出去,他哪怕是皇帝老子也沒辦法。」
&體差……身體差又怎樣?」
說到這,紅棠又是激動,又是嬌羞,「他這麼好看的人,我怎麼捨得讓他下地干粗活兒?何況,做我的男人麼,只要……只要那個沒問題就行了。」
周氏先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你怎麼知道沒問題?你爹當年身體也壯,可那事兒,就是不太行。」
&來的時候,我偷偷……摸了一把,他那裏挺…>
紅棠臉紅得要滴血,最後終是捂住臉說不下去了,周氏心知明了,也只能嘆氣,知道自己這寶貝女兒是栽進去了。
&這個問題娘先不計較,咱們一邊調養一邊觀察,要是他的確值得託付,娘也支持你。」
周氏又道,目光掃向兮予離去的方向,「只是……那醜丫頭,說是表兄妹,可看來跟他關係不一般啊……」
&那麼丑,就算喜歡他又怎樣?」
一提到兮予,紅棠臉色便難看了些,「哼,沒點自知之明,還想跟我搶男人!村里那個劉瘸子不是四十歲還沒找到老婆嗎?找機會把她丟過去,生米煮成熟飯,我看她還敢怎麼鬧騰!」
哪怕他們來頭再大,到了這村子也是孤立無援,以她娘在村裏的威信,整死這醜丫頭不是易如反掌?
她存心找兮予的麻煩,可不想,接下來的日子,硬是讓她挑不出刺兒來。
無論打理藥材,研磨藥粉,還是別的什麼,這醜丫頭竟露出一副與外貌全然不符的機靈勁兒,學得又快又好,毫無瑕疵可言,更時不時提出自己的看法,往往一語驚人。
連起初冷言冷語的周氏,竟也開始對其刮目相看,並示意她先不要對醜丫頭下手,繼續做段時間再說。她驚訝之餘,更生不安,因她分明察覺出,她這位高傲的娘親竟生了收徒之意。
她承認自己天性駑鈍,對藥理一竅不通,時常讓娘親失望,可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外人搶去鋒芒。
她便瞅着機會在周氏耳邊說壞話,時刻提醒周氏,這是未來要與自己女兒搶男人的敵人。人總是經不住流言的,何況還源自最親之人,於是周氏原本好轉的態度,又漸漸回復冷淡。
然而紅棠依然不滿,因她實在難以忍受,這個醜丫頭,竟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是的,無論是她給的冷嘲熱諷,殘羹冷炙,還是命里暗裏捉弄使壞,這醜丫頭竟不過淡淡一笑,毫不上心!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史無前例的挫敗感,不知為何自己竟會怕了這樣一個人,瞧那丫頭唇邊若有似無的淡笑,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能激起她的情緒。她看着這女子的時候,就像望着冬日山裏的冰湖,寧靜無波,冷冷清清,不因風起,不因雨落。
噢不,有一個例外,可是,這僅有的一個例外,偏偏她又捨不得下手。
如此便過了三日,她在醜丫頭身上占不到便宜,床上男子又還遲遲未醒,她終是坐不住了。
她原本想讓伏堯一醒來便見着她痴情守候的模樣,留下一個深刻印象,便真的在旁邊守了他三天三夜。可是現在,她吃不消了。
&的表哥,你自己來守!」
她毫不客氣地將兮予扯來,然後便甩袖出門,她習慣了被眾星捧月,習慣了男人們驚艷的目光,如今宅在屋裏三日,已是極限。
&苦姑娘了。」
兮予不多話,只盈盈一笑,目送她遠離,唇邊笑意悠然。
之所以不爭不鬧,是因她孤掌難鳴,退而韜光養晦,反而能水到渠成。如今紅棠耐性已失,她終於等到機會。
她目光移回床上,觸見那沉睡不醒的人,從容如水上銀月,終被漣漪而破。
這幾日,紅棠顧忌她得很,基本不准她進屋,她只能借送湯送飯,遠遠朝床上瞥上一眼。如今終能立在他床前,親手撫上他的容顏,她心中酸脹,百感交集,禁不住紅了眼眶。
&蛋……你到底要睡多久?」
她伏在他床邊,輕輕握着他手,「你快些好起來,我已經探明這村子出路,只等你醒,我便帶你走,以後我陪着你,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他沒有任何反應,連睫羽也未曾顫動一分,想來是睡得深沉,連夢也不曾做。
她痴痴坐着望了他一會兒,忽地想起晌午將近,周氏即將行診回來,若是見到她藥材沒有磨完,怕是又要開罵。
可又捨不得這般離開,她想了想,忽地記起什麼,又笑道,「你知道麼,有個睡美人的故事,睡了五百年的公主被王子吻了一下,就醒了。」
說罷,她便真的俯下身去,預備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上一次,他便是這般醒來,說不定,這一次也會有效?
「——你做什麼?!」
可不想,她還沒碰到他,身後忽地傳來火山爆發般的怒喝,她扭頭一看,竟是那紅棠恰好從門口進來。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竟敢偷親他!」
紅棠怒不可遏,便要撲來將她扯下床,不想忽有一隻大手從旁地伸出,將兮予腰身攬低,而後,便有某樣薄而柔軟的物事,將她菱唇不問自取地覆上,後又鬆開。
&才你說,誰在偷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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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的時候居然加字了這不科學……將近兩更的分量,於是你們不來點留言鼓勵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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