畑川町不大,才五六十戶人家。遠遠一看,大多是低矮的茅草屋,木結構屋子不多,村子中間有兩幢三層的磚石樓房。一行人剛走到村口,附近幾名拿着竹矛的男子就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領頭的一個看上去是翻譯的滿臉堆笑迎過來。
翻譯的華語說得挺流利:「幾位,今天可曾馬到成功?」
「附近沒有什麼動靜,放心吧,」費胖子翻翻小眼睛,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這一位,」一轉向聶清風,他的語氣就變了,還先頷首致意,「是我們隊裏新來的,聶師父。他一路遠來辛苦,該怎麼伺候你們心中有數!」
「那是,那是自然,那是!」翻譯忙不迭的點頭哈腰,偷偷朝聶清風望了一眼,恭恭敬敬請示道,「這位大人先到迎華館休息,保您滿意。」
聶清風看四人都趾高氣揚,暗說自己也不能丟了「華夏人」的面子,微微點頭,跟着翻譯往村子裏面去了。
傍晚時分,村子裏來來往往的人還有不少,遠遠地見他們過來,通通自動低頭俯首讓在路邊,幾個年紀大點的還彎腰作揖,等他們過去才繼續走路。翻譯昂首挺胸走在路當中,剛才那小心恭謹的樣子全不見了,好像一隻鬥勝的公雞。聶清風有些好笑,問闞方成,他笑笑答道:「我和這個通譯聊過幾次,他正兒八經去華夏學過華語,還是名校江寧大學堂畢業。別看他在咱們面前老實,在這村里可是人上人——現在在倭國,只要懂幾句華語的,倭人都得另眼看待。」
費胖子幫腔道:「聶老弟閉關太久,這些事不大清楚也是正常。別看這裏破破爛爛,吃的用的倒還說得過去,他說保你滿意倒也不是場面話。到晚上,」費胖子挑挑眉毛,「你懂的。」
陶琦華臉色微紅,落後幾步和費胖子拉開距離。胡瘦子微微一笑:「聶老弟不用吃驚,咱華夏人到了這裏,就該享受這種待遇——捉妖可是玩命的活路。到時候大大方方就行,要是推託,他們倒要惶恐了。」
「沒錯,」闞方成一挺胸膛,霸氣四溢,「哪個不長眼,先揍一頓,一張條子送去城裏,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大的威風啊!」聶清風前世活了三十年,何曾受過這般待遇,忍不住感嘆。
「我華夏的援護隊,不要說隊正隊副,就是平常隊員,見了當地土官——倭人自己叫什麼大名小名的,最多就是拱拱手,」費胖子笑嘻嘻拍拍聶清風肩膀,「聶老弟一看就是好心人,和這些倭人可不要講太多客氣哦!」
聶清風站住不動,目光炯炯盯着費胖子:「強龍不壓地頭蛇,萬一別人不客氣呢?」
費胖子一愣,繼而大笑:「聶老弟,你可真會開玩笑,哈哈!」他一抬手,指着街道兩旁行步匆匆的行人劃了一個大圈,「就憑他們?敢?一群窮鬼慫包,真要有那個本事,要咱們來幹什麼?哈哈!」被指的人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也不知是不是聽得懂,在費胖子肆無忌憚的笑聲中,把頭更恭謹地低下,走得更快了。翻譯渾身一震,旋即恢復正常,步子悄悄加速。
「行了,老費,」胡瘦子打斷了正縱聲大笑的費胖子,「趕緊的,我有點餓了。」陶琦華忙不迭地附和;闞方成撇撇嘴,同樣加快了步伐。
迎華館在村子中心,三幢樓房中間那幢就是。遠遠看三座日式風格的磚石建築看不出什麼區別,走近了看,只有迎華館是碧瓦飛甍,門口一對碩大的石獅,抬頭匾額上點漆燙金牌匾寫了三個大大的華文:「迎華館」。相比之下,另外那座樓房漆色暗淡,遜色得多。「倭人的官府,笑話而已!」費胖子如是說。
門口站着兩對身着大紅錦袍的倭女,滿面春風把四人迎進去。一進門,就有個頭髮花白冠冕儼然的老頭跑過來招呼:「華夏客人到了,敢問是先用餐,還是先休息?」費胖子頗具豪氣地一揮手:「先休息。館長,我們多了一個人,多安排間房。你帶這位師父去換換衣服。」「是,」老頭恭謹的朝聶清風一點頭,「請跟我來。」
聶清風被領到二樓西頭一間小屋,裏面洗漱用品一應俱全,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倭女正在往大木桶里倒熱水,見兩人進來,連忙停手行禮。館長朝兩人叨咕了幾句,兩人朝聶清風鞠了一躬,邁着小碎步倒出去了。
館長彬彬有禮道:「閣下,請先洗漱,」「門外有人等候,您有什麼安排,叫一聲就行。至於衣服,您是要寬袍大袖的文裝,還是緊身短打的勁裝?」
聶清風略一思忖,道:「勁裝吧。」說着解下腰間系的衣服交給館長,叮囑道:「這個給費師父,不叫,別進來。」館長連聲喏喏,雙手捧着衣服退出去。
一進木桶,滾熱的水把聶清風燙得齜牙咧嘴,等前二十秒燙勁一過,舒服勁兒從腳底板一路竄到頭頂,他不禁長長的出了一口大氣,身子往後一倚,舒舒服服的閉上了眼。氤氳的蒸汽,清澈的水波,把全身的緊張和疲勞都驅走了。
「你好。」
聲音雖輕,卻不啻一記驚雷,聶清風嘩啦一聲從桶里彈起,眼睛瞪得溜圓,掃視四周,闃不見人。
那個聲音在腦海中再次響起:「你看不到我,我是這個世界的……神。」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聶清風低聲喝叫:「什麼人!出來!」
「別……別喊,」那聲音又短又急,好像在畏懼什麼,「你想,我就能聽得到。」
聶清風不吃這一套,繼續喝道:「少裝神弄鬼,出來!」
「別……別……」聲音非常着急,「你……不想回家了嗎?別喊。」
聶清風悚然動容,無奈地坐回浴桶里,緊緊閉上嘴巴。
「說吧,你是誰,為什麼把我弄到這裏來?」
「用你們地球人的話說,我算是……創世神吧。」
「外星人?」看過不少穿越小說的聶清風對鬼神之說向來嗤之以鼻。
「嗯……你怎麼理解都好,我想請你幫忙做個試驗……」
聶清風雙手抱胸:「我在四樓陽台上擦玻璃,半個身子探在外面;我老婆餓了,得趕快給她做飯;回頭還有一堆尿布要洗。你就為了一個破試驗一雷把我劈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來?」
「這個你放心好了,兩個世界時間不同步,如果順利,你回去只過了一秒鐘,保證不會耽誤你擦玻璃做飯洗尿布。」
「廢話少說,到底為什麼把我弄到這兒來?」
「我們這邊有個構建微世界的實驗,但構建以後能不能正常運作是個問題。如果崩潰了,就算失敗。在微世界運行數據上傳之前,有兩次調整修正的機會。第一次是對即將崩潰的世界直接進行修正——這個失敗的可能性相當大,自然環境、社會結構、種群關係這些要素不管改哪個都會出大亂子……我已經試過啦,失敗了,唉,再失誤一次,就要被淘汰啦……」
聽起來,這位「創世神」對自己的作品十分不滿意,話語裏充滿了深深的懊悔和沮喪。聶清風並不關心這個,他耐着性子問:「那第二次呢?」
「創世神」一下子來了精神:「如果第一次是改『物』,那第二次就是改『人』!具體地說,就是從異世界——一般是低水平文明區域,比如你那個世界——隨機篩選對象,對其進行簡單改造,投入微世界!」
聶清風皺起眉頭:「救世主?可以這麼理解吧?」
「嗯……也沒錯啦,總之,你一定要幫我啊!」
「你找錯人了,我一個小職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拯救世界?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這個……這個你放心吧,」聲音急急忙忙向他保證,「試驗者參與的時候都要根據各自情況進行能力分配和簡單改造,你的能力可以說是最好的了,在這個世界裏說人類最強也不過分啊。」
「每個?人類最強?」聶清風反唇相譏,「看來被你們一雷劈過來的還有不少,不差我一個吧;在一個有神和妖魔鬼怪存在的世界裏,說什麼人類最強,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不……你們每個人都分配到不同的世界裏了,這裏你是唯一一個地球人;穿越者——用你們的話是這樣說——根據原先世界的特性分配力量。你原本的特性很不錯,所以到了這邊換算一下差不多就是最強了。」
「怎麼換算?」
「你三十一歲才結婚,而且婚前沒有任何——嗯,不以兩性繁殖為目的的交配行為,所以,這一點你比地球人傳說中的『鬥戰勝佛』還要厲害,哇,我怎麼抽中你的,今天是幸運日哦……對不起我走神了,本來我想把你安排成更強大的生物,但考核小組認為把你安排成人類比較容易收集數據,所以就……」
「考核小組?」
「哼,由我們這邊的專家組成的評議機構。」聽這句話的時候,聶清風感受到滿滿的都是怨氣,甚至可以想像出這位「神」憤憤跺腳的樣子。「他們負責對每一個新構建的世界進行評估,匯總角色運行數據,考核世界構建者的成績……我已經連續好幾年倒數第一了,這次構建世界的分數又太低,所以……就全靠你了,你一定不能輸啊一定不能一定不能啊!」
「怎麼算輸?」
「你死了就算試驗失敗——不會真的死,只是回到原來的世界,」聽起來對方相當的沮喪,「還有惡意干涉試驗自主運行,或是和你直接聯繫超過三次。那個……你……不會自殺吧?」
聶清風惡狠狠道:「我就快忍不住了!」
「別,別呀!你想想,原先那個世界,你過得很開心嗎?就不想花一秒鐘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嗎?就算不成功,你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
這句話讓聶清風心頭一動。對方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遲疑和猶豫,趁熱打鐵:「最起碼,你聽聽我安排給你的能力吧?真是好強,好強,好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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