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瓦 暴風雨中為伊瘁

    崇縣這個地方十年九旱,雨水是很少的,春雨貴如油,對崇縣的老百姓說,油貴還有價,雨水沒有價,崇縣是山區,出門就是山,全部是旱地,有水的地方就是漳河兩岸的幾十個村莊,靠雨水吃飯,沒有雨水,生活就困難,可是96年那年剛到春末,就開始連綿下起雨來,幾乎每天都要下雨,像是南方的梅雨季節,剛下雨那幾天,農民們高興地都說,今年這個年景太好了,百年不遇,吃水問題是解決了,雖然崇縣就是女媧摶土造人的地方,至今還有她的行宮,南齊的皇帝還給她在鳳凰山下建了行宮,可是雨一個勁的下,有的人慌了,因為這裏在三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漲河,一泄渾水把漳河沿岸洗涮了個乾乾淨淨,所有的河灘水地顆粒無收,很多上了歲數的老人都記得清楚,隨後就是災荒年景,沒有糧食,吃樹皮樹葉,吃觀音土,很多人得了浮腫,餓死了許多人,現在條件好了,糧食不會出現恐慌,但是一個乾旱的地方突然連降暴雨,也不是正常的事,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四十多天了,天氣沒有晴的一點徵兆,稍一陰沉,就會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這天氣可是有點怪,人們就有些慌了,會不會漲河呀。

    我每天準備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雨衣,單位的活雖然與雨水沒什麼關係,但每天陰沉沉的,使人一到下午就慌張,害怕下班時下雨,淋成落湯雞,我們每天是匆匆忙忙回家,晚上,雨下的小時,躺在床上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叮叮噹噹的電子琴聲,看着《簡愛》,也是一件愜意的事,我把故事先看幾個章節,然後空着中間部分又到後面幾個章節去看,最喜歡看羅斯福雙目失明後找簡的哪一段,我為簡的命運擔心,也為自己未來發愁。更多的是對主人公關於愛情的闡述着迷,石鵬說過好幾次了,想到外地打工去,村里幾個老鄉在新疆下礦或者到油田都很掙錢,石鵬想跟着他們一起去,崇縣的工資太低了,租的房子很狹小,如果兩個人結婚了,還得租房子,工資現在一個人就不夠花,何況以後結婚成家立戶,石鵬的已經父親和村里人到新疆去了,石鵬處在矛盾中,既想去又捨不得我,我們的事情還沒有一撇,我反覆品讀着文中的語句,我想表達卻被夏洛蒂.勃朗特表達的語句,愛之火,在我倆的心中燃起,從此我倆將被熔在一塊。

    如果別人不愛我,我寧願死去而不願活着——我受不了孤獨和被人憎惡。

    那隻創造了你的形體並放進去生命的至高無上的手,除了創造你微弱的自我,或者像你一樣微弱的生物而外,還給你提供了其他的救援。除了這個世界,除了人類,還有一個不可見的世界和一個神靈的王國:那個世界圍繞着我們,因為它無處不在,那些神靈注視着我們,因為他們受命來護衛我們;假如我們正在痛苦和恥辱中死去,輕蔑和嘲諷從四面八方侵襲着我們,憎惡壓碎了我們,那麼天使會看見我們身受折磨,承認我們的清白無辜(只要我們是清白無辜的),上帝只等到我們的靈與肉分離,便給予我們完全的報償。那麼當生命這麼快就結束,死亡作為幸福和光榮的入口又是如此確定的時候,為什麼我們還要被苦惱壓倒而消沉下去呢?

    我愛你!如果有一天,我化作一杯黃土,這黃土上長出的春草也是為你而綠,這黃土上開出的花朵也是為你而艷。

    能被你的同伴們所愛,並感覺到自己的到來能給他們增添一份愉悅,再沒有什麼快樂能與此相比了。

    這酒杯是甜蜜而悅人的,因為它曾碰過那知心人兒的櫻唇。

    我們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過墳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

    我心裏有個小秘密你想不想知道?讓風悄悄告訴你,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

    你有權拒絕我的愛,但你不能蔑視我的愛,因為那是一顆真誠地為你跳動的心。

    如今我結婚已經十年了。我明白一心跟世上我最喜愛的人生活,為他而生活是怎麼回事。我認為自己無比幸福——幸福得難以言傳,因為我完全是丈夫的生命,他也完全是我的生命。沒有女人比我跟丈夫更為親近了,比我更絕對地是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了。我與愛德華相處,永遠不知疲倦,他同我相處也是如此,就像我們對搏動在各自的胸腔里的心跳不會厭倦一樣。結果,我們始終呆在一起。對我們來說,在一起既像獨處時一樣自由,又像相聚時一樣歡樂。我想我們整天交談着,相互交談不過是一種聽得見、更活躍的思索罷了。他同我推心置腹,我同他無話不談。我們的性格完全投合,結果彼此心心相印。

    我們結合後的頭兩年,羅切斷特先生依然失明,也許正是這種狀況使我們彼此更加密切——靠得很緊,因為當時我成了他的眼晴,就像現在我依然是他的右手一樣。我確實是他的眼珠(他常常這樣稱呼我)。他通過我看大自然,看書。我毫無厭倦地替他觀察,用語言來描述田野、樹林、城鎮、河流、雲彩、陽光和面前的景色的效果,描述我們周圍的天氣——用聲音使他的耳朵得到光線無法再使他的眼睛得到的印象。我從不厭倦地讀書給他聽,領他去想去的地方,干他想幹的事。我樂此不疲,儘管有些傷心,卻享受充分而獨特的愉快,——因為他要求我幫忙時沒有痛苦地感到羞愧,也沒有沮喪地覺得屈辱。他真誠地愛着我,從不勉為其難地受我照料。他覺得我愛他如此之深,受我照料就是滿足我最愉快的希望。我想和石鵬在一起,我們的靈魂和肉體都緊緊的在一起,永遠不分離。我願意做石鵬的眼睛和右手,他愛我,我也愛他。

    八月三日下午,已經連續下了三天了,連綿不斷,晚上夜深人靜,又電閃雷鳴起來,遠處轟隆隆的雷聲,砰的一聲一座山,山崩地裂,緊接着,又是一陣這樣的聲音,砰---咚---,閃電的火海一鳴一閃在屋子裏交錯,只有電視裏的電閃雷鳴鏡頭,突然噼里啪啦的出現在深夜,嚇得我用被子捂住臉,還是害怕,越是害怕,外面的聲音就越大,一些過去害怕的事情全部在我眼前閃爍,烏黑鐵青,我一個人實在害怕了,跑到媽媽的屋裏,緊貼在媽媽身邊,用被子蓋住頭,才勉強睡了。啪啪地下了一夜的豆子,想到還要去上班,我的心莫名地緊張起來,還得早點起來,步行往廠里走,下午回來時,又是一個落湯雞,雖然拿着雨傘,褲腳也是濕濕的。早上,我下了樓道,看到院子裏的水都到我膝蓋了,全部是洪水,院子站着很多人,大聲議論着昨天晚上的雨水太大了。

    樓上的李伯伯說,「小雲,今天別去了,快回去打個電話,請一天假,這雨不對勁,街上的河水比院子還高。肯定是漲河了。」

    正說着,外面跑進來幾個人來,渾身濕漉漉的,像是水裏的鴨子,大聲朝黎伯伯哭叫着, 「爸爸,家都淹了,什麼也沒有。」原來是李大伯的女兒李燕。

    「怎麼了,你家怎麼會進水。好端端的小院怎麼會進水。」

    李大伯的女兒婆家是崇縣城裏村的人,崇縣城實際上有三個自然村組成,南關,城裏,北關,漳河挨着南關,城裏村在正中間,縣裏百分之九十的機關都在城裏,李大伯的女兒家就離我們家屬樓五百米左右,怎麼會淹呢?

    李燕哭泣着說他們那一片全部都淹了,人們四處跑着,他們不知道往哪裏跑,想到樓房高,就跑過來了,很多人都在街上哭呢?

    正在灶上做飯,突然水就進來了,屋子半截全部到了水裏,鞋也沒顧上穿,拉上孩子,叫上大人就一溜小跑過來了,路上還摔了一跤。

    我一看,除了李燕穿着鞋,其餘三個都沒穿鞋。

    我到了街上,雖然雨水下的小了一點,街上果然有很多人,都是和李燕一家一樣,哭泣着,有的還跑着,有的在門口站着。

    一會兒,一輛輛武警車從路上嗚嗚地駛過,很多人都說,漲河了,城裏村和南關村都淹了,有的年輕男子說要去看看,我也好奇,跟着人們往漳河邊走去,才走了五百多米。很多人都往縣裏小學那邊跑,說是那裏的水很大,河水如果再衝過來,整個縣城就是河了,我也跑過去了,果然河水是波濤澎湃,滾滾的洪水裏夾雜着電視,樹木,還有冰箱,自行車,一些衣物,偶爾在河潮中一閃,就湧現去了,那裏停着許多車,武警們和一些單位的都在扛水泥袋,河水一滾一滾準備湧上岸來。

    「河水是從漳河那邊,小船村過來的。」有一個男子說到,那小船村淹了,差不多吧。

    另一個人說,「沒事,小船村地勢高點河水繞過小船村過來的。」

    「那小船村的橋呢?」我問到。

    「弩。」另一個人朝水中央指到。

    「也不知道今天早晨和晚上會沖多少人。」

    「哪裏的人現在怎麼來城裏來?」我問到。其他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什麼時候,等河水退了以後。現在河水這猛勁,我覺得最少得一星期,一星期夠嗆,路都沒有了。最少得半個月,總得等河水退了吧。」

    「說不來一個月,小船村成孤島了。現在肯定沒電。」

    「小船,小船,可惜不是真小船。」

    「聽說今天早晨和昨天,有好幾個小村莊被洪雨捲走了了。」

    「城裏村和南關村也淹了,可能是早晨,人們還能跑出來。要是晚上,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其他村還有信息,小船村更糟糕,音信全無。」

    「要是過去,除了飛機,再沒其他什麼辦法了。」

    「不對,還有小船。」

    「對,還有小船。」

    「其他人大概想起小船村這個名字來。」

    「咱們縣城到哪裏找飛機去。」

    「現在這科技發達的,政府會想辦法的,沒事。」


    我的心揪做一團了,石鵬一家淹了沒有,其他村子還有跑的地方,而石鵬他們那裏淹了,只能往房子上跑,其餘往城裏的路一夜之間全部是汪洋大水了,石鵬如果早晨真要上班可就糟糕了,河水根本看不清有多深,但願石鵬沒有上班,可是依我對他的了解,石鵬是個認真的人,他肯定要按時上班的。我的心是忐忑不安,再沒有心思看洪水了,看看雨水小了,往廠里走去,抱着幻想,看看石鵬早晨來的早,是不是到廠子裏來了,路上,樹葉,泥水,拖鞋,樹枝,膠袋把街道打扮的亂七八糟。一副雨水掃蕩了的樣子,街上的人很多,三個一群,兩個一夥,竊竊議論洪水的大和猛。到了廠里,來的人不多,但李叔叔和張師傅車間主任都來了,都舉着傘在院子裏互相問聽到的受災情況。哪裏哪裏被淹了,哪裏哪裏被沖了,他們這會兒也談到石鵬,擔心這個傻小子今天早晨會不會來上班,真要來可就糟糕了,河水可能是早上七點到八點那會兒最猛,也沒有石鵬電話,只是擔心。什麼也不重要,生命最重要,聽說上游已經被洪水沖走了很多人了。河水裏什麼都有,冰箱,電視,樹木,衣服,被子,鍋,可能上游沖了人家了。

    「璐雲,快回去吧。不給你下通知了,什麼時候河水小了再來,這幾天不要亂跑,就在家裏,千萬不要到橋上看河,橋被雨水一直淋着,橋墩都不結實了,人們都愛湊熱鬧,肯定往橋上跑,看漲河情況,你年輕,沒有經過事,別亂跑,啊。全廠我還是擔心這臭小子,找了個好地方。被洪水包圍的小村莊。你有石鵬信了,給我打電話。我這幾天就在廠里住。」李叔叔說。

    我只好往家裏走去,樹枝被颳得折斷了好幾條,路上全部是大片大片的泥塊,小巷兩側搖搖欲墜的房屋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露着紅紅的半截土坯牆,土坯牆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流水,有的商店已經打開,因為地勢低,屋裏全部是水,一片狼藉。老闆用掃帚胡亂掃了幾下,看着一屋泡在水裏的食品或者衣物,無心打理,哐當又鎖住了,站在門口,從口袋裏拿出煙,煩惱的皺着眉毛,吐出朵朵白煙,似乎讓香煙排解眼前的困難,今年的生意基本上放鴨蛋了。街上的河水漸漸落了,但顯得街道更加淒涼慌亂,三五成群的人像是趕會,忙着往河邊去,要去看河,我看許多人都往橋上跑,我已經忘了李叔叔的話了,還是看看河吧,別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也跟着人們往橋上去了,橋上兩岸全部是黑壓壓的人們,都在看河,河水果然可以用驚濤駭浪,洶湧澎湃來形容了,加油站的大油罐漂浮在水中相互撞擊,還有沙發,滾滾地浪花打着巨大的白雲朵,排着一層層的波浪從上面往下滾,遇到激流處,浪花還冒氣一人高的白浪,樹木隔一會兒就會出現並列成木排往下沖,刷的一聲,不見了,過年時耍獅子群獅起舞的鏡頭又在水裏出現了,但比過年時人們表演的更加有激情和刺激,滾滾大河東逝水,浪花不是淘盡英雄,應該是淘盡莊稼和土地,洪禽猛獸並不誇張,整個河灘水汽蒙蒙,一棵樹也看不到了,放眼望去,白茫茫的全部是洪洪的河水,好像是到了黃河邊。岸邊的部隊一些年輕的戰士和一些單位的人正在爭先恐後地邊上扛麻袋,護長長的河堤。

    我身邊是一對年輕男女,他們倆個肩挨着肩,胳膊挽着胳膊,女孩子的頭歪在男孩子肩膀上,女孩嬌滴滴地問男孩子,我和你媽媽如果同時掉到河水了,你是救我還是救她。

    「我一手提一個。」

    「不嘛,就一個嘛。」女孩子的聲音更嬌氣了。

    「那就你吧,誰讓你是我的寶貝來。來,我先把你推進去。我再下去救你。」男孩故意一推女孩。撐,一把又把女孩攔在懷裏。

    嚇得女孩尖叫起來,「你混蛋。」

    「給你開玩笑,沒見我抓着你的手.」

    「 嚇死我了。」

    「咱們去看南關的房子吧,聽說都進水了。」

    「走。」

    兩個人摟抱着,胳膊挽挽胳膊走了。我的心更緊張了,石鵬會是什麼樣子呢?我不要擁抱,石鵬,只要你活着就行。我的內心呼喚着。

    想到石鵬如果沒事,肯定會和我打電話。我趕快往家裏跑去。跑回家裏,我問媽媽有人打電話沒有,媽媽說沒有。家裏沒電,讓我到小賣鋪買幾根蠟燭,害怕晚上沒有店,這麼大的河水,沖毀了電纜線,晚上肯定沒電,我只好到小賣鋪買蠟燭,到了那裏,人居然很多,都是來買蠟燭的,我也擠着勉強買了五根蠟燭,價格比平常高了一倍。回到家裏,還是沒有石鵬的電話,我是坐臥不安,在屋子裏走過來走過去,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吃了午飯,我還是又跑到外面去了,街上的信息多,沒準能聽到什麼,我小時候上學的小學門口二百米的地方,看到那裏還是有許多人,有的人繼續扛麻袋,麻袋已經整整齊齊的排成了一人高的半截城牆,河水洶湧地滾着,遠處的小船村若隱若現,顯得那麼孤單那麼渺小,像是風雨中的一葉扁舟,搖搖擺擺,人們用手指點着,那裏肯定斷電了,音信杳無,不知道那些人能堅持幾天,如果誰家這幾天沒菜可就糟糕了,光吃白飯了,那還好些,如果沒鹽,才糟糕呢?越是這樣,小賣鋪的東西脫銷,人們瘋狂去買,肯定有人吃淡飯了。誰知道小船村有幾個小賣鋪,要是一個就麻煩了,沒事,現在的人素質高,條件也好,小船村是縣裏的小康村,平時福利待遇最高,幹部肯定有一套,不會出現你們說的那種事。

    注視着滾滾的河面,我的心在緊張害怕。石鵬,你到底怎麼樣了呢,但願你今天早晨沒來上班,有的人拿着望遠鏡,看河的對面,也就是小船村,我想看看,害怕人家討厭,只是靜靜地注視着遠處,河對面也應該有一些人站着,像是一群群螞蟻,人群中會不會有石鵬呢?我心裏默念着,突發奇想,石鵬如果會游泳,會不會游過來呢,我問周圍的人,會游泳的能不能游過來。周圍人搖搖頭,說,不行,水流大,再就是水太渾濁,河面寬,不好說。看了一下午,很多人都回去了,我看一位老大爺坐在石頭上,還在看着河對面,走過去,問老大爺是不是親戚在對面,我的一問不大緊,老大爺滿臉皺紋,幾滴淚水緩緩流下來,我的家就在對面,我是前天來醫院住院的,兒子和老婆每天都來給我送飯,看吊針,昨天晚上很晚了,他們母子才回去,說是今天早上來,我是擔心他們真的趕時間早晨來呀,那會兒雨最大,河水就是那個時間漲的,他們倆個死心眼,那個時間,凶多吉少啊,我聽說小船村漲河了,偷偷從醫院出來,看了半天了,想等個音信,可什麼也沒有,在河邊人多還好些,我真不知道今天晚上怎麼度過。姑娘,你也是家人在那邊吧,一會兒,咱問問那些戰士,看看他們知道不。老大爺試着去問時,戰士扛着麻袋,搖搖頭走了。

    又站了一會兒,我看到天都快黑了,只好回家了。晚上,家裏沒有電,我早早躺下,哪有一點睡意,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滾着,不知道什麼時間了,才迷糊睡着,腦海里全部是河水洶湧的浪頭,一會兒石鵬被河水沖走了,我在旁邊聲嘶力竭地叫着,一會兒是石鵬在門口叫我,告訴我他沒事,咱們上班去吧,胡亂的夢了一晚上,早上我起來時,意外的發現雨停了,我的心情頓時好起來,悄悄往昨天去的地方看河水小了沒有,我到了那裏,河水雖然沒有昨天那麼猛了,沒有大浪了,還是一片汪洋,只好又往大橋上去,看看河水小了沒有,橋上已經有很多人了,他們在看河水,依舊是洶湧澎湃,河面上不大一會兒,有一些黑點仔細看都是被沖毀的電器衣物,遠處的小樹林也是東倒西歪,很多樹苗被拔地而起,一些玉米地里的玉米全部趴在了地上,電線杆也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空中,搖搖欲墜,有人說,漳河兩岸的莊稼地全部淹了,平展展地躺在地上,整個河灘幾乎沒一棵樹了,昨天老家有人來了,一路上看到的是殘垣斷壁,慘不忍賭,三十年的水災又出現了。現在只要雨水停了,什麼都好說,最擔心的還是小船村,沒有音信,人也不能過去,外面的人剛着急也沒有辦法。

    從橋上看,小船村依稀可見,滾滾的長河像是一條巨龍,稍一發怒,隨時都有吃掉小船村的危險,我們只是望洋興嘆了。

    我回到家裏,媽媽已經做好飯了,還真是白飯了,市場上沒有菜,家裏的菜吃完了,媽媽燜了大米,買了點老鹹菜。吃着大米,我想到石鵬家裏會是什麼樣子呢?也是白飯,鹹菜也不好買了。第二天,終於來電了,廠里打電話讓我去清掃衛生,我們都到了,只有石鵬沒有來,人們開始議論紛紛,石鵬怎麼樣了?該不會有什麼事吧?等到水停了,讓石鵬千萬別在那裏住了,多危險。我聽了,心裏更是擔憂,他究竟怎麼樣了?萬一,我嚇得不敢想了,我覺得自己會發瘋的。

    晚上,我破例打開電視,看崇縣的新聞聯播,電視是有沒有小船村的信息,只有其他村的災後重建還有領導的親臨現場指揮,小船村什麼都沒有。我的心更慌了,只好扳着指頭數時間,每天到河邊看看,水是不是小了,其他站河邊看水的人也說,不用慌,政府總會想辦法的,有一天中午,我看人們都往小學跑,原來學校操場上來了一架直升飛機,說是直接到小船村去救援,人們都跑到學校的一樓,二樓教室里里去看飛機,我到那裏後,飛機已經起飛了,什麼也沒看到,看過飛機的人挺興奮,飛機原來是這麼個樣子,幾分鐘後,小船村的一切都知道了,晚上看電視就行了,晚上,我早早坐在電視跟前,看崇縣的新聞聯播,果然看到飛機起飛,並且聽到小船村秩序良好,人們情緒穩定,並沒有人員死亡,我的心踏實下來了,破例地關掉電視睡了一個好覺。

    幾天後,我上班時,剛到車間門口,聽到裏面很熱鬧,我進去一看,原來是石鵬來了,昨天下午我到河邊時,看還有洪水,怎麼早上石鵬就來了,石鵬正和裏面人說笑,我是淌着河水過來的,我看河水小了,試着走一走吧,居然過來了,河水沒有原來那麼深了,很多人正在執勤,真出問題了,也有人管,沒事。

    我打量石鵬,比過去像是瘦了一點,下巴頦也尖了。

    「你們這幾天都吃什麼?」

    「家裏有什麼吃什麼,我都快十來天沒見過綠色了。整天是白色和黃色的大米小米。」

    「你們看到河水害怕沒?我們都捏着一把汗。」

    「怎麼不擔心,晚上都是在最高處睡,也不敢都睡了,害怕真來洪水了,手裏那個棍子什麼的,萬一衝了,有個東西掛住點,心裏只有恐懼感。一開始害怕,後來實在瞌睡得不行,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石鵬,這幾天晚上就別回去了,等洪水全部退了再回家吧,沒地方住到我家去。」張師傅說。

    「不用。」

    「不行,要不,住在廠子裏。」

    下班後,李廠長讓石鵬在值班室住下了。

    「璐雲,下班後等我。」

    我天天盼望石鵬,擔心石鵬,真正見面了,卻沒有什麼話可說了,我們兩個人默默走着,咱們到橋上看看吧。石鵬建議到。到了橋上,河水與前幾天相比,已經疲軟了許多,像是頭年老的獅子,雖然還在咆哮,沒什麼勇猛氣概了。夕陽的照射下,反而顯得幾分安靜,平和。

    石鵬兩手托住欄杆,你知道嗎,八月四號那天,我差點就去見閻王了,我起來大概是六點多,一晚上電閃雷鳴,還有遠處山崩地裂的聲音,震得我幾乎沒睡,我起來還想,再要一直下雨了,就在車間隨便找個地方湊合幾晚上,不來回跑了,每天穿着是濕衣服。早晨七點,我剛一出門,就聽到外面呼呼的聲音,走到村口,看河水有半截人高,我還準備走,認為雨大了,一會兒就停了,一位村里人正從河灘往會跑,小伙子,快回去吧,像是漲河了,我在地里,感覺水攆着我跑呢,你看路都沒了,我說我還得上班,沒事,準備往前走,那個人一下子拉住我的手,不能去,水火無情,今天的雨水不對勁,小伙子,你別走了,咱們就在這看見誰往外走,就拉回他,我到村委找人廣播去,後來我沒走,就在那來人,要不是碰上那人,我可真完了,蒙着頭往前走,後來就在我站的地方,河水還漲到了我胸脯那麼高。我站在那兒,最擔心的是你,你說我一個男孩子,水都那麼深了,一個女孩子,一個猛浪過來就全完了,我還擔心你上班了沒有。等我中午回到家裏,我才知道停電了,村委人挨家挨戶戶宣傳,哪裏也別去,在家住幾天。這幾天,快憋悶死我了,上了歲數的人打撲克消磨時光,年輕人哪有那個耐性,我天天在村邊看河,想着河邊你是不是也在看河,那幾天,我最想的是什麼,要是我也是鳥兒就好了,飛來飛去多好。真難熬呀。

    「我也每天看河,看河水小了沒有,我想到你們吃什麼呢?

    「其實人到困難的時候,吃是一方面,主要是信念最重要。心裏不好受最難熬,如果咱們兩個在一起,我可能就不會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轉了。我實在沒事了,整天像個幽靈,繞着村子胡同轉,每天轉一圈,書根本看不進去。活着真好呀。」

    我第一次覺着,和石鵬在一起,什麼話也不用說,只要在一起,互相默默注視着對方,就是件幸福的事。幸福原來這麼簡單。

    我想送石鵬回廠里,石鵬想送我回家,我們兩個相互堅持着,最終,石鵬把我送回家,到廠里去了,天已經黑了,我第一次感到星空原來如此美麗空曠,每一顆星星閃閃爍爍,眨着眼睛也是如此讓人感動。我的心情從來沒有這樣輕鬆過。

    臨走時我們的相互擁抱是那麼的溫暖甜蜜。我的每一處都洋溢着歡樂和幸福,回到家裏,躺在床上,我想休息一會兒在洗刷,等到一覺醒來,天已經明晃晃了。

    下班後,石鵬和我商量,想到照相館,各自照一張相。我也是這麼想的。在家裏這幾天,我最後悔的就是我們接觸這麼多天了,我居然沒有一張你的相片,我用腦子想啊,想啊,想的竟然把你是什麼樣子都忘光了,所以我這次一定要一張你的相片。

    到了照相館,石鵬選了一身西服,照了一張,二寸的,石鵬讓我穿上白色的婚紗照了一張,窘的我不行,又讓我穿着紅色的旗袍照了一張,我們照完了,老闆娘問,兩個人不合照一張,這是照的什麼相。這張相片老闆娘要求可苛刻了,兩個人要微笑,要肩挨肩,把頭抬起來,自然點,年輕人要陽光大方。

    幾天後,我們去拿相片,相片上的石鵬,方頭大臉,炯炯有神的眼睛,英俊瀟灑,我挨着石鵬,眼睛半含微笑,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老闆娘也為自己的傑作感到自豪,這是我今年照過的最滿意照片,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我得留一張掛在相館裏,我只收你三張錢,怎麼樣。不行,我脫口就說,我們還沒有結婚呢?搞對象和結婚不是一回事。老闆有點納悶。反正遲早要結婚,我給你們宣傳宣傳,不行。我堅持着。好好好,小姑奶奶,我留一張自己看行嗎?我不再說話了。我們每個人留了一張照片。

    晚上,看着照片上英俊的石鵬,我忍不住地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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