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靜舞隨便找了一家看起來乾淨整潔的早餐店,正是早高峰,上班的人匆忙買了早餐就走,少有人悠閒的坐在店內慢慢享用美食。
坐在靠窗的位置,冉靜舞買了一罐牛肉粥和一籠蒸餃一疊小菜拼盤。
賀承允坐在她的對面,擺弄着。明顯心不在焉。
「昨晚喝了那麼多酒胃現在肯定不舒服,先喝點兒粥,緩一下。」冉靜舞將盛好的粥推到賀承允的手邊,憂心忡忡的看着他。
「謝謝。」賀承允拿起勺子,慢慢的吃了起來。
過了今天,以後就算他餓得胃痛也沒人管他,裴錚丞那胃也是這麼壞掉的吧……
賀承允突然能理解裴錚丞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了,在他享受莫靜宜用心烹飪的美食時,也許裴錚丞連一口熱水也顧不上喝。
失戀的人胃會被一種叫做思念的東西填滿,對任何食物都失了興趣,就算有得吃也吃不下。
就像他現在,熱呼呼的牛肉粥吃在嘴裏沒一點兒味道,他現在只想吃莫靜宜熬的皮蛋瘦肉粥。
冉靜舞夾了一個蒸餃到賀承允的碗裏,斥責道:「你一個男人怎麼吃東西這麼秀氣,別告訴我你和靜宜姐離了婚連東西都不想吃了。」
賀承允放下勺子。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賀總,我看好你,絕對不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人有時候就是太矯情了,其實很多人都比自己想像中堅強,就像我,當初以為離開錚丞會一直痛苦下去,但是真正離開之後才發現。沒什麼大不了,離了他我一樣過得好,每天吃得下睡得着,沒壓力沒負擔。甚至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冉靜舞越說越激動,情不自禁的握住賀承允的手:「賀總,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好好的過日子,既然你愛靜宜姐,就不要成為她的心裏負擔,更不要讓她愧疚,成全也是一種愛的方式。」
「我只是想一輩子照顧她和呦呦。」源源不斷的?勵通過冉靜舞的手指傳遞給賀承允,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太不容易,我想幫她分擔,不讓她那麼辛苦。」
冉靜舞點點頭:「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也要站在靜宜姐的角度想想,你照顧了她和呦呦這麼多年。她感激你,這種感激很可能讓她覺得自己虧欠了你,想報答你,這種想法越多,她越累,你忍心一直讓她這麼累嗎?」
「你說得對,她經常對我說感謝的話,也說過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我,我卻提出要她用下半生來報答我,肯定讓她更加苦惱……」
冉靜舞的話如醍醐灌頂,賀承允這才驚覺自己給了莫靜宜太多的壓力,太多的枷鎖。
也許他給予她的幫助還沒有給予她的壓力來得多。
成全也是一種愛的方式……
賀承允終於咧開嘴笑了,這是發自內心的笑,他終於大徹大悟。
原來,讓人成長的不是失戀,而是失戀後的感悟以及反省。
愛情並不是付出越多回報也越多。過去的他太自私,沉溺於自己的感情世界當中從未真正考慮過莫靜宜的心情。
改變,就從今天開始吧!
……
冉靜舞想了想又說:「你想啊,呦呦不是你的孩子,她肯定覺得自己耽誤了你,不忍心你和她一直這麼耗下去,現在是你拿出男子漢氣魄的時候了,果斷點兒,瀟灑點兒,加油!」
「謝謝,還好有你開導我,不然我恐怕只會借酒消愁。」賀承允笑得星漢燦爛,像個孩子。
他的笑容讓冉靜舞感覺很舒服,玩笑道:「賀總,你這麼帥還怕找不到符合你心意的女朋友嗎,只要你願意,每天換女朋友都行啊!」
「每天換女朋友我怕我腎不行。」
「哈哈哈……」
冉靜舞笑得花枝亂顫。
玩笑歸玩笑,賀承允一本正經的說:「我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孩子了。」
「嗯,合適的人……」冉靜舞贊同的點頭,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她不愛江逸帆,但江逸帆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合適的人。
都說嫁給愛自己的人會很幸福,以後她不知道,但現在,她確實挺幸福的。
江逸帆溫柔體貼,知冷知熱,他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她也會努力愛上他。
看開之後賀承允的食慾突然好了很多,他大口大口的喝粥,蒸餃一個一個往嘴裏塞,雖然吃相有些不雅,但勝在長得帥,看起來不覺得粗魯,反而很可愛。
冉靜舞單手托腮,唇畔含笑,看着他:「你慢點兒吃,我不和你搶,剛剛才說你秀氣,結果轉眼就變成魯智深了,你變得可真快。」
「唔唔……」
賀承允想說話,無奈嘴裏塞了太多東西,他伸長脖子咽下去之後才抹抹嘴開口:「不吃飽沒精神,待會兒靜宜看到我又要心疼了。」
「呵呵,真是個痴情的男人。」冉靜舞笑着打開旅行袋,掏出鏡子和梳子遞給賀承允:「自己整理一下吧,頭髮亂得跟雞窩似的。」
賀承允接過鏡子一照,被自己嚇到了,形容槁枯的樣子真可怕。
整理了髮型,強打起精神,賀承允總算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態,只是眼睛裏的血絲一時半會兒消不掉。
冉靜舞眉開眼笑調侃道:「喲喲喲……老臘肉瞬間變小鮮肉了,真是一個大寫的帥字啊!」
「嘿嘿,難得有人這麼欣賞我,中午請你吃飯,你先找個地方逛一逛,我從民政局出來就給你打電話。」
「是不是要我陪你慶祝恢復單身?」
「哀悼我逝去的愛情還差不多。」賀承允憨憨的說:「我怕我會在靜宜的面前失控,所以簽字離婚之後我得躲起來療傷。」
「吃飯可以,但是不許再喝酒了。」
冉靜舞擔心自己看賀承允喝得高興自己也會跟着喝,兩人都喝醉了後果很嚴重啊,她可不希望歷史重演。
「放心吧,不會再喝了,我要振作起來,正如你所說,我過得越好靜宜的愧疚也就越少,不為我自己也得為她打起精神。」
「是啊,加油!」冉靜舞半舉雙拳,給賀承允?勁兒,杏眼亮晶晶,模樣很可愛。
失意的時候有人關心,賀承允大為感動。
越看冉靜舞越順眼,他笑着也舉起緊握的拳頭:「加油,加油!」
打完氣,兩人開懷大笑起來。
爽朗的聲音在不大的早餐店內迴蕩。
……
和冉靜舞分開之後賀承允乘車去覃律師的事務所,一路上他都保持着微笑。
可是距離律師事務所越近,他臉上的笑容也就越僵硬,漸漸的,他笑不出來了。
一想到今天之後莫靜宜將不再是他的妻子,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妻子,他也心痛如絞。
五年了,他已經習慣了有莫靜宜和呦呦的生活。
每天早上醒來就可以吃到可口的早餐,晚上莫靜宜會做好豐盛的晚餐等他回去吃,周末一家三口去公園遊樂場玩耍。
莫靜宜和呦呦已經佔據了他人生最重要的部分。
對她們的依戀點點滴滴滲透進了骨髓。
賀承允很難想像離開她們自己一個人面對偌大的房子會是怎樣的孤寂。
說話沒人應,歡笑無人聽,形單影隻,寂寞寥落。
唉,也許他會從戀家的人迅速變成不喜歡回家的人,因為他的家已經不能稱之為家,只是一所供他睡覺的房子而已。
賀承允魂不守舍的走出電梯,覃律師的事務所門口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在這裏整理儀容。
或沮喪,或絕望,或悲傷,或喜悅,或幸福,或滿足,或興奮……一張張臉匆匆來去,繼續為生計奔走,庸庸碌碌一生,始終只是這座繁華大都市的過客。
賀承允站在鏡子前扯扯衣領,拍拍肩膀,挺直脊樑,努力讓自己保持好的狀態,不讓莫靜宜擔心,更不讓她愧疚。
他大步流星走進律師事務所的大廳。
莫靜宜正坐在沙發上翻看離婚協議書,她聽到腳步聲抬頭,與賀承允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承允……」她站了起來,昨夜未闔眼,又流了太多的眼淚,雙眸紅腫,黯淡無光。
看到憔悴不堪的莫靜宜,賀承允心疼得不得了。
他知道她憔悴的原因不是自己,在心裏將裴錚丞罵了一千遍一萬遍,那個彆扭的男人,以後夠他後悔的!
「久等了。」賀承允深吸一口氣,調整了情緒,風度翩翩的走近,臉上掛着僵硬的微笑:「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莫靜宜點點頭,將離婚協議書遞給他:「你看一下吧,如果沒問題就在最後面簽字。」
賀承允連看也懶得看,把一式三份的離婚協議書放在茶几上,拿起筆揮毫如畫,一一簽下自己的大名。
「謝謝。」莫靜宜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又驚訝又欣慰。
「客氣什麼,這五年你照顧我的起居飲食辛苦了,以後有需要儘管開口,不過……我想你就算有需要也不會找我了……」
賀承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越來越苦澀,最終笑不出來了,只是深深的望着莫靜宜,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他相信她都懂。
莫靜宜愧疚得抬不起頭,低低的說:「我打算把呦呦的名字改了,跟我姓,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如果我說我反對你會不改嗎?」不等莫靜宜說話,賀承允繼續說:「走吧,進去找覃律師。」
「嗯。」莫靜宜低頭將茶几上的離婚協議書收拾整?,然後跟着賀承允去覃律師的辦公室。
覃律師覃慕峋是濱城赫赫有名的王牌大律師,在濱城律政界頗有名氣,出生名門,家世顯赫。
但他為人低調,從不接受報刊雜誌電視台網站訪問,屬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
……
推開覃律師辦公室的門,莫靜宜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正坐在覃慕峋的腿上餵他吃桂圓。
「對不起對不起……」莫靜宜連忙拽住賀承允,把他往外冒拉。
「進來吧!」
坐在覃慕峋腿上的女人立刻含羞帶怯的站了起來。
她捂着臉往外跑,從莫靜宜身旁經過的時候聽到莫靜宜說的那句「打擾了」更是耳根子都紅透了。
「咳!」覃慕峋輕咳一聲,整了整身上略有些凌亂的西裝,站起身:「請坐。」
莫靜宜和賀承允坐下之後他才穩穩落座,仔細檢查離婚協議書的條款,與兩位當事人逐一核對。
雖然兩人沒有做婚前財產公證,但莫靜宜不會沾賀承允的便宜。
除了她自己名下的那套小公寓,和她賣店的四百萬,賀承允其他的財產她一分都不要。
就連贍養費也免了。
覃慕峋宣佈離婚協議書生效之後莫靜宜揣着它和賀承允一起去民政局。
走出覃慕峋的辦公室,莫靜宜看到那個餵覃慕峋吃桂圓的女人正拿着毛巾擦大廳的花瓶。
當女人看向她時莫靜宜擠出笑,點了點頭。
女人也笑了笑,然後繼續小心翼翼的擦拭花瓶。
走出銳恆律師事務所,莫靜宜好奇的問:「她是覃律師的女朋友?」
賀承允回答:「應該是覃律師的妻子,你沒看到覃律師戴着結婚戒指嗎?」
「哦,我沒注意,覃律師的妻子好漂亮,他們感情應該很好。」
賀承允沒說話,望着熙熙攘攘的車流發呆,如果他的視力沒有恢復,莫靜宜一定不會和他離婚,他一直看不見該多好,她就會一直照顧他。
雖然這個想法很自私,但卻是賀承允最真實的願望。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側的莫靜宜,她站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正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若是他眼睛看不到,她一定會挽着他的手,告訴他前面有台階要抬腿。
她的無微不至已經留在了記憶中。
到民政局取了號,莫靜宜和賀承允坐在椅子上聊天。
賀承允惆悵的說:「如果呦呦想我,你就帶他來找我。」
「嗯,謝謝你這四年給他的關心和照顧,他現在性格這麼開朗活潑,你是最大的功臣。」莫靜宜越說越想哭,?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喉嚨哽哽的。
「別再說謝了,說了這麼多年你也不嫌累嗎?」賀承允看着莫靜宜朦朧的淚眼,唇角抽了抽,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在呦呦身上學了經驗,以後哄孩子就得心應手了,我收穫也挺大的。」
「你是個很好很好的爸爸。」莫靜宜笑中帶淚,由衷的稱讚。
賀承允挑了挑眉:「難道我不是好老公。」
「是,你是好老公,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公。」莫靜宜豎起了大拇指:「你的妻子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好男人都是好女人調教出來的,是你調教得好。」
「過獎,是你悟性高,孺子可教。」
賀承允的手指在離婚協議書上磨蹭,恨不得一把撕了他,但最終他忍了下來,握緊雙拳,逼自己冷靜,看上去瀟灑。
……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他幽幽的問。
「不知道,也許會去找工作吧!」莫靜宜不確定的回答。
賀承允贊同的點頭:「嗯,整天待在家也無聊,上上班,生活也充實一些。」
「畢業這麼多年也沒做過正兒八經的工作,想找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也不容易,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準備在大學城開一家小小的甜品店,還是和以前一樣,主要在微信上賣。」
「開店可以,但是不要把自己累着了。」
「嗯,放心吧,如果生意好我就請幾個學生兼職。」
對於未來,莫靜宜並沒有宏偉的目標,只是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有一個能養活她和呦呦的營生,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便心滿意足。
「這主意不錯。」賀承允環顧四周,笑了:「今天是聖誕節,別人都去過節了,我們卻來離婚,難怪人這麼少。」
莫靜宜突然想起什麼,連忙打開提包取出一張手繪的賀卡遞給賀承允:「這是呦呦給你的聖誕節禮物。」
接過賀卡,看到呦呦歪歪扭扭寫的那一行字,賀承允的眼眶熱熱的。
爸爸聖誕快樂,我愛您……
賀卡上還用水彩筆畫了一棵聖誕樹和蘋果,翻開賀卡,內頁全是五顏六色的小星星,星星的中間是兩大一小火柴人。
賀承允緊抿着唇,顫抖大手反反覆覆的磨蹭賀卡,在心裏說:「兒子,爸爸也愛你,很愛,很愛,你永遠是爸爸的兒子,是爸爸的天使!」
他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
許久才從喉嚨里擠出哽咽的聲音:「老婆,我愛你!」
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叫她老婆,也將是他最後一次向她表白。
愛情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謝謝你……老公。」莫靜宜握住他的手,淚眼婆娑:「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
「嗯,我會的,我會過得很好,老婆,老婆……」
他反握住她的手,久久不捨得放開。
莫靜宜和賀承允前面那對辦理離婚手續的夫妻哭哭啼啼打打鬧鬧,辦事員勸了好久才把兩人勸了回去。
終於輪到他們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離婚辦公室,賀承允和莫靜宜顯得格外的冷靜,將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拿給工作人員。
辦理離婚手續的工作人員秉着勸和不勸分的原則,極力勸說他們回去再想想,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少年夫妻老來伴,珍惜眼前人。
辦事人員將能說的話都說了,莫靜宜和賀承允依然態度堅決,怎麼問都是一個口徑:「想清楚了,要離婚!」
當賀承允看着辦事人員拿起藍色的印章,在他和莫靜宜的結婚證上蓋下「已離婚」三個字的時候,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鋼印打在離婚證上的聲音,心都碎了。
拿着一本蓋了「已離婚」字樣的結婚證和一本只有自己單人照的離婚證,賀承允強迫自己保持微笑。
走出離婚辦公室,賀承允驀地駐足,莫靜宜險些一頭撞在他的身上。
她連忙後退了兩步,從他的身側繞過去。
……
「靜宜。」賀承允突然叫住她。
莫靜宜納悶的回頭:「嗯?」
「我可以再抱抱你嗎?」賀承允小心翼翼的問,生澀的表情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青頭小伙。
「好。」莫靜宜並未思考太久,同意了賀承允的請求。
「謝謝……」賀承允展開雙臂擁抱她,力道之大,似欲與她融為一體。
莫靜宜被他抱得喘不過氣,幾近窒息,但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說拒絕的話,就那麼靜靜的任他抱。
在一個屋檐下住了近五年的時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在彼此的生命中都是最獨特的存在。
許久許久,莫靜宜以為自己會缺氧而死,賀承允終於鬆開了手,見她滿面通紅直喘氣,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大腦一片空白,太使勁兒了……」
「沒關係。」莫靜宜喘勻了之後說:「走吧,找個地方吃散夥飯!」
賀承允本想說「我中午約了人」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吞了回去,改口道:「好!」
去美食街用餐的路上賀承允給冉靜舞發了短訊,讓她中午自己吃飯,他吃完午餐再找她。
收到短訊的時候,冉靜舞已經在一家環境清幽的西餐廳落座,腦海中編排了很多安慰賀承允的話,最終她看着短訊,苦笑連連。
到底是莫靜宜更重要,賀承允比她想像中更痴情。
愛上這樣的男人會很苦,但被這樣的男人愛一定很幸福。
冉靜舞點了一個和牛套餐,開了一瓶紅酒,自斟自飲起來。
和裴錚丞分手之後冉靜舞悟出一個道理,人生,哪有事事如意,生活,哪有樣樣順心,所以不和別人較真,因為不值得,不和自己較真,因為傷不起,不和往事較真,因為沒價值,不和現實較真,因為要繼續。
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多,反省的過程也越來越長,她感覺自己快成哲學家了,一次失戀就將愛情看透,將人生看透。
下午接到賀承允電話的時候冉靜舞並沒有因為被放鴿子而生氣。
賀承允有他的欲罷不能,她也有她的事不關己。
冉靜舞喝着英國紅茶,潔白如玉的手指滑過淡藍色鑲金邊的骨瓷茶具,緩緩落在自己的耳畔,將髮絲隨意的攏在耳後,優雅,從容,吸引着西餐廳內眾人的目光。
有人請她喝茶,有人想要她的電話,冉靜舞面帶微笑,一一拒絕。
她在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是她的愛人卻奪走了她的第一次,成為她生命中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記。
賀承允風塵僕僕而來,俊逸的臉上帶着疲倦。
他在冉靜舞的對面落座,等不及服務生送來檸檬水,端起她的紅茶一飲而盡。
「渴死我了。」他喘着粗氣,說:「路上遇塞車,我怕你等太久,下車跑過來的。」
「這麼着急幹什麼,我答應在這裏等你就不會自己先走。」冉靜舞看着已經見底的骨瓷茶杯,笑容甜美:「怎麼樣,沒在靜宜姐面前丟臉吧?」
「還好,只是差點兒把她箍死了。」
「啊?」
「嘿嘿……」賀承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們辦了離婚手續之後我想再抱抱她,結果一不小心太使勁兒,箍得她臉色都變了。」
「你真是……太搞笑了。」冉靜舞掩嘴大笑,優雅盡毀。
……
和賀承允一起吃過午餐之後莫靜宜回到家,昨晚她已經帶着呦呦和母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自己的公寓雖然小,但勝在溫馨,三個人住也夠了。
莫靜宜剛一進門,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白惠蓉就問:「小賀今天過不過來住?」
「他不過來。」莫靜宜換了鞋,本想回房間,但徘徊了一陣之後坐在了白惠蓉的身旁。
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打定主意告訴白惠蓉她和賀承允離婚的事,但回到家,又沒有了勇氣。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但是瞞着也不可能瞞太久,過幾天媽媽還是會發現。
一向顧家的賀承允不回來吃飯不回來住了,就算傻子也會發現端倪,更何況她精敏的母親。
莫靜宜幾次欲言又止,已經引起了白惠蓉的注意。
她眉頭緊皺,瞅着莫靜宜問:「你和小賀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我們沒有吵架。」莫靜宜搖搖頭,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
賀承允那麼寵她,讓着她,就是想吵架都難。
白惠蓉想了想直接了當的問:「小賀是不是發現你和那個男人的事了?」
在媽媽的面前,莫靜宜甚至沒有勇氣說謊,她尷尬的點點頭:「嗯……」
「你啊你……」白惠蓉氣壞了,咬牙切齒,舉起拳頭砸在莫靜宜的背上:「活該,小賀這麼好的男人你不珍惜,以後有你哭的,小賀怎麼說,他願不願意原諒你?」
莫靜宜低着頭,聲音低如蚊蚋:「我和他……已經離婚了……」
「已經離婚了?」白惠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小賀那麼愛你,他一定會原諒你,也許他是一時衝動,等冷靜下來,你們再復婚。」
「我和他不可能復婚。」拖拖拉拉這麼多年,今天終於離婚了,她不想再耽誤他。
「在氣頭上說的話信不得,沒有媽媽在身邊,呦呦太可憐了,就算看在呦呦的面子上,他也會來找你。」白惠蓉想當然的認為莫靜宜和賀承允離婚,呦呦一定是跟着賀承允。
莫靜宜搖搖頭:「呦呦跟着我們,如果他想見爸爸,我會讓他們見面。」
「小賀沒要呦呦的撫養權?」白惠蓉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
該說的話都說了,莫靜宜害怕母親的刨根問底會讓她露出馬腳,連忙站起身:「媽,我回房睡會兒,呦呦你去接吧!」
昨晚她一宿沒闔眼,現在困得厲害,眼皮子直打架。
她失眠有賀承允的因素,但最直接的原因還是裴錚丞說的那些絕情的話。
只是玩玩她罷了,認真就輸了!
要娶就要娶乾乾淨淨的女人當老婆,而她太髒,只配玩玩。
只要一想起裴錚丞說的那些話,莫靜宜的眼淚就流個不停。
太傷害人了!
只怪自己太傻太天真,以為裴錚丞還是愛着她。
正如賀承允所說,裴錚丞變了,不再是她深愛的陽光大男孩,他的心她根本琢磨不透。
莫靜宜的耳朵嗡嗡作響,聽不到母親在說什麼,她奔進房間,將自己關起來,不想再說話,不想再思考,讓她盡情的為自己逝去的愛情哀悼。
……
冉靜舞和賀承允在咖啡廳坐了一下午,晚上跑去吃火鍋。
兩人脫了大衣,吃得滿頭大汗熱血沸騰,火鍋配啤酒,爽!
吃完火鍋又跑去教堂,正是聖誕節,教堂人滿為患,熱鬧非凡。
一對一對的小情侶從他們身旁經過,處於微醺狀態的冉靜舞攀住賀承允的手臂,樂呵呵的說:「別人都是成雙成對,咱們也成雙成對,不過是成雙成對的失戀失婚!」
賀承允大笑着說:「那我就當你的臨時男朋友應應景。」
「哈哈,這樣也行?」
「行……我說行就行!」
冉靜舞看到很多人在放孔明燈,興致勃勃的拉賀承允過去。
「我也要放孔明燈,給我買一個。」
「好。」賀承允這個臨時男朋友當得稱職,立刻掏出錢包,買買買!
買了兩個孔明燈,冉靜舞看別人都把願望寫在孔明燈吊着的小紙片上,也借了筆寫下自己的願望。
她想了很久才寫道:「願我愛的人幸福快樂,身體健康。」
寫完之後賀承允幫她放飛,看着孔明燈帶着自己的願望越飛越遠,越飛越高。
冉靜舞臉上的笑容有些許的落寞。
飛吧,飛吧,飛吧……把她的煩惱統統帶走吧!
她在心中吶喊:「裴錚丞,我一定會忘記你!」
賀承允也將自己的願望寫在了紙片上,冉靜舞伸長脖子湊過去看,他還不好意思的將紙片捂住。
她不滿的噘嘴:「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讓我看一下唄?」
「呵呵,也沒什麼,你要看就看吧,別笑話我。」賀承允面色尷尬,再三叮囑之後他緩緩鬆開手。
冉靜舞看到他的願望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你答應我不笑的!」賀承允臉紅筋脹,難堪得想鑽地縫,一定是那幾杯啤酒作祟,不然他怎麼會寫這麼搞笑的話。
真是醉了!
「賀總,你真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年輕。」冉靜舞直言不諱,說得像褒獎,聽起來卻是貶低。
賀承允撇撇嘴,滿不在乎的說:「這是我真實的想法,有什麼辦法。」
「那就快放孔明燈吧,讓你的願望早日實現。」冉靜舞說着捏住孔明燈的頂端,等賀承允點火。
海綿燃燒起來,孔明燈緩緩升空,賀承允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它,俊逸的臉被火光照亮。
冉靜舞站在他的身旁,目光偷偷的從孔明燈移到了他的臉上,在心裏感嘆,真是個傻瓜,比她還傻。
今天才和莫靜宜離婚就開始許願能復婚了,如果孔明燈能實現他的願望,她絕對改姓跟他姓。
又傻又笨……不過還好,長得夠帥,蠢萌蠢萌的。
滿天都是孔明燈,比星星更擁擠,天空都被照亮了。
冉靜舞和賀承允已經分不出哪一個孔明燈是自己放飛的。
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冉靜舞蹦蹦跳跳:「走吧,去那邊看看。」
「嗯!」
賀承允慢吞吞的走在她的後面,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天上的孔明燈。
「快點兒!」冉靜舞嫌他走太慢,折返回去挽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前拉。
看着比自己矮大半個頭的嬌小女人,賀承允笑着加快了腳步。
放了孔明燈之後又去玩猜謎,兩人在教堂玩得很開心。
夜越來越深,空氣也越來越冷。
冉靜舞搓手跺腳都不管用,一雙手冰得像鐵一樣。
賀承允不忍心看她受凍,連忙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你不冷嗎?」冉靜舞看他外套下面只穿着一件加絨的襯衫,擔憂的問。
「冷啊,但我是男人,應該照顧身邊的女士,更何況你現在是我的臨時女朋友。」賀承允呼出的氣瞬間凝成白霜,他是真的冷。
「謝謝你啊,臨時男朋友。」冉靜舞拉着他的袖子:「我們快走吧,不然待會兒你凍感冒了。」
「嗯,你住哪兒,我送你?」
「住酒店,我還沒訂房間呢,附近找一家就行了。」
……
冉靜舞以為自己要求不算太高,隨便找一家酒店就行了。
結果她忘記了濱城年輕人的熱情。
一連走了五家酒店,全部客滿。土廣坑技。
她懊惱的說:「哎呀,我忘了今天是聖誕節又是周末,出來開……房的情侶肯定很多,應該提前訂房間,再逛下去,恐怕廁所都沒得睡了。」
「找不到酒店就算了,去我那裏吧!」賀承允說:「靜宜她們搬走了,空房間多得是。」
冉靜舞被賀承允的提議嚇了一跳:「去你那裏?」
「怎麼,難道你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賀承允挑了挑眉,擺出一副我自巍然正氣的嚴肅表情。
「也不是,我相信你的為人,只是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昨晚難道你和我不是孤男寡女?」賀承允又補充了一句:「昨晚那家酒店貌似還是情侶酒店。」
「嘿嘿。」冉靜舞乾笑兩聲說:「昨晚你喝醉了嘛,我才不擔心你對我怎麼樣。」
「那要不然我今晚也把自己灌醉,也一樣不能把你怎麼樣了?」
冉靜舞嫌棄的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酒量那麼差,昨晚吐在床上了你知道嗎,噁心得要命,害我差點兒吐了。」
「去還是不去,一句話。」
「去!」冉靜舞爽快的應,她可不想再繼續找酒店了。
天氣這麼冷,她沒凍死,萬一把賀承允凍死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去了。
攔了輛出租車到達廊橋水岸。
賀承允打開門,一股寒意撲面而來,莫靜宜走了,連溫暖的氣息也統統帶走了。
留給他一室的嚴寒和一室的孤單寂寞。
轉頭看看身側的小女人,賀承允又有了笑意,還好有冉靜舞陪他說說笑笑,不然長夜漫漫,難以度過。
賀承允打開主臥室的房門:「你住這一間,靜宜住過的。」
「好。」冉靜舞將大衣還給賀承允,信步走進了主臥。
「柜子裏有床單和被罩,你可以換一下。」賀承允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外面。
「好的,謝謝。」冉靜舞打開柜子,找到了乾淨的床單和被罩,拿出來扔床上,她求助的看向賀承允:「你幫幫我吧,一個人沒法弄!」
「嗯。」賀承允這才走進主臥室。
鋪床單的時候冉靜舞故意將床單提高抖了一下,一陣風吹在賀承允的臉上,她咯咯的笑了起來。
賀承允呆呆的看着她,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笑起來和靜宜有些相像。」
「真的嗎?」冉靜舞連忙丟下床單,奔到梳妝枱前照鏡子。
她對着鏡子笑,笑得臉都僵了,不管她怎麼變換角度,看起來都和莫靜宜有那麼一點兒神似。
真的相像耶!
冉靜舞回過頭,情緒低落的說:「也許就因為我和靜宜姐像,錚丞才願意娶我吧!」
賀承允貼心的安慰道:「別這麼想,你有你的好,靜宜蓋不住你的光輝,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男人都會喜歡,我相信錚丞是真心喜歡你,他不是一直挺寵你的嗎?」
「寵……但不是愛,他不愛我,他愛的人一直都是莫靜宜,是莫靜宜啊……」
冉靜舞越說越難過,突然哭了起來,賀承允連忙上前幫她擦眼淚:「別哭了。」
她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望着溫柔的賀承允,突然很想告訴他那天晚上兩個人發生的事。
壓在心裏太難受了,說出來也許能好一些,畢竟賀承允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就算不要他負責,也應該讓他知道,不然她的第一次失去得太冤枉。
說,還是不說?
這是個問題……
冉靜舞的心中天人交戰,她的嘴唇緩緩開啟:「賀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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