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織布機織出來的是粗布,當然比不上紡織廠機械化生產的洋布,村里人稱粗布以外的布為洋布,細密、光滑、漂亮。但加工出來的床單、被裏、衣服是純天然的棉製品,冬暖夏涼,便於洗滌。
姚灣村是糧倉,而不是產棉區,但為了彌補棉布供應不足,也只得村村隊隊種棉花,紡紗織布,自我調劑。
難怪妮兒上午看見一片棉田。
妮兒醒來時,織布機已經沒有聲音了,院子裏安靜的很,大家早就上工了。
姚致遠聽見炕上的動靜,放下手中的書,傾身上前,「妮兒醒了。」
「致哥哥?」妮兒甜甜地叫道,打開天眼掃了一眼,待看到放在床邊的《周易注釋》,嘴角直抽抽,沒想到他會看這個。
妮兒以為他起碼要看,也先看四大名著,居然看這個跟天書似的,能看得懂。
姚致遠給妮兒穿上外罩,抱着她去了後院,從後院回來後,「好了,妮兒咱們現在去哪兒玩。」
「小黃!」妮兒奶聲奶氣地說道。
「小黃?」姚致遠恍然道,「你是說咱們去牛棚啊!」他想了想,既然自己要放牛,那麼去牛棚提前熟悉一下環境也好。
姚致遠拉着騎上大黃的妮兒,一起去了山腳下的牛棚,這裏在下風處,不會太味兒。
且一出牛棚就是姚灣村的耕地,比起梯田來,這才是主要的糧產區,挨着盤龍湖,真正的一馬平川,沃野千里。
說是牛棚,蓋得可不比石屋差,三面牆壁可都是石頭砌上來的,十幾根承重的木頭柱子打上去。頂棚是村里婦女扎的草苫子,固定在牛棚頂上,既擋風擋雨又保暖透氣。
地面是姚長海做主曬的土坯磚鋪就的,吸潮、不會太陰涼,看起來就是不一樣,黃色的地面,黃色的頂棚。棚子裏頭還修了一道道木頭柵欄,把牛棚隔成一個個小單間,每個小單間裏頭都還有個水槽,看着就讓人覺得舒適,生產隊裏的小黃牛們也住着舒服,耕地幹活的時候也賣力。
「好像沒有住滿。」姚致遠粗略地看了一下道,「呵呵……看樣子,小叔還打算繼續買牛咧!」
此時牛棚里的小黃牛們看見妮兒過來,是群情激動,一點也不誇張,還有其他隊裏的小牛犢。
而已經成年的小黃,已經開始下地勞作了。
水槽上還掛着木牌牌,上面刻着牛的名字,大郎、二妞、三郎、四郎……
「噗……」姚致遠看着木牌笑了,「這名字準是小叔犯懶,給起的,這樣簡單也好叫,順着叫下去,沒問題。」
各個生產隊的牛都養在這裏,這樣連接起來,牛棚看起來就蔚為壯觀了。
妮兒騎在大黃背上,正好夠得着水槽,所以巡視一圈,也等於,給牛兒們『加餐』。
看得大黃那個眼熱喲!那可是好多好多泉水,自己足能喝到飽了。
『怎麼?你有意見。』妮兒揉揉它的大腦袋道。
正在埋頭苦幹喝水的牛兒們,齊齊的叫了起來,「哞……」那聲音整齊一致,可真是震撼。
牛兒們踢騰着蹄子,大有『有意見』咱們出去練練。
識時務者為俊傑,大黃果斷地搖頭,『沒意見。』哪兒敢啊!這裏的牛少說三十來頭。
犯眾怒的結果,大黃還拎的清。
「致遠、晟睿。」
「晟睿、狗剩。」姚致遠聞聲喚道。
「你們倆也在,不會跟我想的一樣吧!」狗剩大嗓門地嚷嚷道。
「就是你們想的,我現在是牛倌了。」姚致遠笑道。
「你說咱們家那幫子老頭子怎麼想的,讓咱們這些高材生居然放牛。」姚晟睿蹲在牆角嘟囔着嘴道。「好賴咱怎麼着也是高中生,我還以為會把我們分到小學當教師呢!」
「你……你,快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吧!還小學教書,別誤人子弟了。」狗剩揮着手趕緊說道。
「對了,我是主動休學,你倆咋也回來了。」姚致遠納悶道,「我上午可見你們去學校來着。」
狗剩一撇嘴道,「我已經高三了,上大學推薦也輪不到咱呀!所以就捲起鋪蓋滾蛋啦!目前跟着老爹混啦。」他接着說道,「再說了即便上大學,咱們也是出去見識過的,現在這大學我真懷疑能學到東西。」
姚晟睿嘿嘿一笑道,「我高二,看你學習好的,都不上了。像我這種落後分子還上個什麼勁兒,所以咱也回家刨地球了。」
聽他們瞎掰吧!能考的上縣高中的,這學習成績都差不了。不過現在是推薦上大學,名額只有那麼幾個,輪不到他們。
「喲!這是咱們村的小名人,妮兒了。」姚晟睿蹲了下來道,「記得我是誰嗎?」
對於妮兒騎着大黃,經過一上午的瘋傳,早就名聲在外,現在大家見怪不怪了。
「晟睿哥!」
妮兒甜甜糯糯的一聲哥。
「哎喲!不行了,實在太可愛了。」姚晟睿剛想張開手臂去抱人靚嘴甜的妮兒。
姚致遠一個跨步上前,擋在妮兒身前,「滿身的牛糞味兒,說話就行,別動手動腳的。」
「致遠,你太傷俺的心了。你不也滿身牛糞味兒。」姚晟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
「所以呀!我就沒有抱妮兒。」姚致遠攤開雙手道。
姚晟睿把胳膊放到臉前,仔細嗅嗅,最終無奈道,「那好吧!」
「起來。」狗剩扯過姚晟睿,蹲在妮兒面前,「妮兒知道我是誰嗎?」
「狗剩哥。」妮兒乳聲乳氣地叫道。
聽見妮兒喚哥,他很高興,不過加上狗剩倆字,可就高興不起來了。
狗剩說道,「我叫姚擎蒼!」
「左牽黃。」妮兒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哎呀!不得了,致遠,你家妮兒還知道左牽黃,右擎蒼。」狗剩抬眼驚訝地說道。
他也是讀到蘇軾的這首詞後,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寓意,還好爹沒有給他起名字叫牽黃,不然真跟大黃為伍了。
幸好狗剩只是心裏想想,要真是說出來,大黃准朝他呲嘴,『怎麼,看不起汪星人啊!擎蒼怎麼了,不還是禽獸之類。』
「估計是太姥爺念詩的時候,無意中記住了吧!」姚致遠與有榮焉道,「我家妮兒聰明着呢!過耳不忘。」
當小孩兒就是這麼好,不用他解釋,總有人給她找好了藉口了,哈哈……
妮兒打開天眼掃了一下,眼前的兩人,普通的農家少年,都曬得黝黑黝黑的。
城裏複課鬧**,要求半農半讀,鄉下孩子,誰不是半農半讀啊!哪裏有條件,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一心只讀聖賢書。
姚灣村的地傑靈秀,長得好不好這是爹媽給的,但這個頭,都不矮,站出來那是一表人才,起碼妮兒上午溜了一圈下來這青年、壯年都是中等個頭偏上。
姚擎蒼一張國字臉,跟他爹姚滿耕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面色黑紅的少年,濃眉下的一雙大眼睛格外有神,嘴邊泛着淺淺的一層青色胡茬。
姚晟睿一張紫圓臉,還犯這嬰兒肥,濃眉下一雙笑眼,紅活圓實的大手,顯得肉肉的。
兩人相同的是,清澈的眼神,嘴角掛着依然是憨厚樸實的笑容。
「行了,既然幹了牛倌,咱們就得干哪一行,愛哪一行。」狗剩笑道。
「哎!狗剩這話就對了。」姚長海笑着走了過來。
「小叔,長海叔。」三個年輕人一起叫道。
「爹!」妮兒朝姚長海伸出雙手甜甜地叫道。
「妮兒,爹可不能抱你,身上的煙火氣重,熏着你了。」姚長海狠心拒絕道,唉……難得寶貝閨女主動,卻不能抱抱。
妮兒心裏偷笑,就是知道便宜老爹會拒絕,才伸開雙手的,她的鼻子可靈的很。
「小叔,你怎麼來了。」姚致遠問道。
姚長海笑道,「知道你們坐不住,所以你大伯接替我,我就來牛棚看看,果然不出所料。」
「都看過了吧!」姚長海問道。
「都看過了,沒想到咱們村這麼多牛啊!」姚擎蒼有些意外地說道。
「都是今年開春的時候購買的,別看這麼多,分到各個生產隊裏,多則四頭,少的只有一頭。」姚長海無奈道,「沒辦法,咱差錢!」
「好了,不提這個。」姚長海抬起頭來說道,「這些小牛犢子,今後可就歸你們三個管了,一定要伺候好了,跟伺候爹似的。」
「知道了,長海叔!」三個小子齊齊應道。
姚長海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養牛經,「?別看牛多,但是照顧起來也不算麻煩,就是每天早上要打掃一下牛棚,晚上得往牛棚添草料,白天一整天,把牛群趕到山上,就不用怎麼管了。但是一牛別弄丟了,二就是看着牛別把莊稼地給啃了。」
「咱醜話說在前頭啊!誰要是出錯,可是要扣工分的。」姚長海拍着三個壯小伙的肩膀道,「你們還算好的,天氣往熱里走,這些小牛犢最小的也快三個月了,所以你們倒是不用睡牛棚。去年大郎出了滿月就來了,我可是整整陪着大郎在牛棚里睡了近一個月。」
三個小子撓頭乾笑,「嘿嘿……」
「這牛啊!也是有靈性的,這誰對他好,它可是分的出來。」姚長海拍着二妞的後背,「等你們照看起來就知道了。」
「哞……」二妞朝姚長海他們叫道。
「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喝水了。」姚長海撤回了手,二妞悶頭繼續喝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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