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紅兵小心翼翼抬頭瞄了一眼李麗紅,立馬被她凌厲的眼神,黑如鍋底的臉色,給嚇的一哆嗦。不過在怎麼難開口,也得硬着頭皮往下說啊!他可不想繼續看賬本。
付紅兵頂着鍋蓋繼續說道,「李幹事這還是讓他們來管吧!這樣,兄弟們也能報銷一下手中積壓的票據。」
李麗紅氣的搖晃着頭道,「這不等於投降嗎?」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糙漢子,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現在沒有大款,那只有伙夫了。他直起身子,瞪着銅鈴似的圓眼,梗着脖子道,「對,寧可農場垮了,也不能投降。」
李麗紅氣的又拍起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罵道,「放屁!這農場垮了,咱還在這兒折騰個什麼勁兒呀!」
三個人齊齊噤聲,彼此看看對方,琢磨、琢磨,這李幹事說的對呀!這特麼船沉了,大傢伙可都掉水裏了。
付紅兵和伙夫瞪着另外一個,『你特麼笨死了,種地都不會。』
付紅兵心裏腹誹道:老子不會會計,被人家刷的團團轉,這種地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啊!
一時間四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撓頭,恨不得撓成禿子。
李麗紅倒是可以進財務科,她本身就是學財務的出身,可是作為頭頭兒統攬大局的她,如果把財務攬過來,勢必顧此失彼,分散精力,困在財務上。
這『敵人』那邊還沒反攻呢!她這邊已經自亂陣腳了,得想個摺子,扳回一城。
※*※
李麗紅這邊冥思苦想出路,孟場長那邊也是讓人撓頭啊!
這不能進辦公室辦公,這積壓下來的文件,有些該簽字、該蓋章的……現如今統統趴下不能動彈。
「老陶,我不管了,這事不能拖了。」老孟起身道。
「行,我不攔着你了。」老陶說道,「在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不來硬的,是不中。」
「不好了,李幹事,不好了,孟場長他們去辦公室了。」年輕小伙子一路跑來,急喘着匯報道,「他們正在那兒辦公呢!」
「什麼?」李麗紅立馬站了起來蹬蹬的朝場長辦公室走去,還沒進入辦公室,就聽見公章扣在辦公桌上噹噹的聲音。
李麗紅不請自如,徑直進了場長辦公室,與她辦公室相比,這裏顯得凌亂了許多,地上散落了一些文件,放報紙的架子倒在地上,茶几上落了一層灰。
佈局構造都差不多,辦公桌上多了一台電話,牆邊矮櫥上多了一尊毛主席的白瓷雕塑。
孟場長正在票據上扣章,只見票據的抬頭上寫着毛主席語錄:提高警惕、保衛祖國。下面才是正題,交貨單、數據。
對於站在他辦公桌前的李麗紅視而不見,他揭開一張,扣一張,抬眼看着等在一旁的另外一個年輕小伙子道,「圖強,省着點用啊!」
「哎!」被稱作圖強的小伙子趕緊應道。
「國家財產不要浪費。」老孟接着叮囑道。
「中!」圖強應道。
李麗紅站在一旁,看着旁若無人,徹底忽視她的兩人,這氣一拱一拱的往外冒。
老孟慢條斯理的整了整扣完戳的票據,交給了圖強,「去吧!」
圖強接過票據,急忙離開,去辦事了。
老孟坐在藤椅上,雙手搭在扶手上,這才有心情看向站在桌前的李麗紅,「進我的辦公室為什麼不敲門?最起碼的禮貌都不懂了。」
李麗紅挑眉輕蔑地看着他道,「你敢藐視廣大**群眾!」
老孟微微一笑,翹起了二郎腿,自若的一笑,「我從來都不敢藐視廣大**群眾。」他指着她道,「我藐視的是你。」
「李麗紅,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我要不是覺得你們還小,把你當晚輩看待,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要是我自己的孩子,老子早就大耳瓜子抽你了。」老孟手指着她呵斥道。
李麗紅冷哼一聲,「你是無頭蒼蠅碰壁嗡嗡亂叫,少拿這個來嚇唬我。」
「呵呵……」老孟抬眼看着她道,「你是什麼?」看着她一字一字的念叨:「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螳臂當車,不自量!」
李麗紅在他蔑視的眼中,她仿佛真的只是一粒塵埃,一隻螞蟻。如跳樑小丑似的,在這裏瞎折騰,這臉被氣得通紅,「你……咱們走着瞧!」怒甩袖子,揚長而逃。
不甘心,怒不可遏,李麗紅雙拳緊握,對着天空揮舞,渾身被氣得顫抖,老娘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她李麗紅有着更高的人生追求,卻被困在這裏鳥不拉屎的地方,水電不通。當個小破幹事,她早就受夠了。每天面對的都是粗俗不堪的泥腿子們,面朝黃土背朝天,她怎麼能甘心。
她就是要出這一口惡氣,給老娘等着。
老孟虔誠地帶上軍帽,系好風紀扣,正襟危坐,目光平視,雖然不在是正規軍。但他忘不了一個軍人應該有的骨氣、硬氣、志氣、正氣……
挺起脊樑、進行戰鬥,永不向強權和邪惡勢力低頭。
※*※
老陶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如頑童似的老戰友,「你說你,激怒她幹嘛!這大好的局面又要起波瀾了。」
「量她翻不起浪花。」老孟撇撇嘴不屑道。
「你喲!就是沉不住氣,形勢比人強,這該低頭時就得低頭。」老陶苦笑道。
當夕陽最後一絲餘暉落下,幾顆星子零星地散步在沉沉天幕上,一輪圓月自青青的田野里升起,幾嘶鳥鳴,打破了夜的寧靜。
「您二位這些日子得小心了,經過老孟前幾天辦公室那麼一鬧騰,他們要有大的動作。」林滿庚斜靠在樹上望着遠處升起了圓月輕聲說道。
「我說老孟,就算你看不上他們,心裏也有意見,可別這麼明晃晃的跟人家對着幹,你就不怕他們對你們下手啊!」林滿庚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下手,下什麼手?」蹲在地上的抽煙的老孟一聽就火了,扭頭看向林滿庚就道,「老子正經的根紅苗正、苦大仇深出身,他們能對老子怎麼樣,能扣老子一個啥帽子。」
「這莫須有知道吧!」林滿庚輕飄飄地一句話,讓老孟徹底啞了火。
林滿庚想想自己真是……他好好的幹嘛要往這坑裏跳啊!腦袋抽抽了不是!他現在這真是操的哪門子心啊!
老孟道,「行了,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老陶呢?他身上可比你的問題嚴重的多,你也要小心了。」林滿庚提醒道。
被點到名的老陶一愣隨即道,「我那點兒問題早向組織上交代清楚了,還有家裏的東西該燒的早就燒了。」
他受點兒罪不要緊,這要是連累了老婆孩子可咋辦?所以對於他來說是過去珍貴值得紀念意義的東西,身外物,早就燒了。
在農場裏看得多了,他早就防着呢!
※*※
家屬區的大路上走來一群凶神惡煞的人,手裏提着馬提燈,領頭的就是李麗紅,「今天好好的給我找,找出證據把他們的威風給我打掉。」
付紅兵他們群起響應,「好,一定打掉他們的威風。」張牙舞爪朝他們家裏走去。
到了家裏是翻箱倒櫃,一通折騰,愣是沒有折騰出一點兒有用的東西。
他們如此動靜,自然驚動了離家不遠處的三個人。
「看看,這說來,就來了,好像是去老陶家的。」林滿庚說道。
兩人一看立馬往家裏趕去,林滿庚則沒有跟着,他們兩人要是連這一關都挺不過,那麼還不如直接進牛棚算了。
「看看,這箱子上雕龍畫鳳的,還留着封資修的東西。鎖的這麼嚴實,這裏面肯定有問題。」李麗紅指着抬到屋子中間的帶着鎖的樟木箱子道。「來人把這個樟木箱子給我劈開了。」
站在門外的老孟一聽急了,被老陶一下子給扣住了,朝他使了個眼色,『接着看。』
老孟看着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心情頗好的斜靠在門框上,看着裏面一群跳樑小丑蹦躂。
「好嘞!」付紅兵呸……呸……往手心裏吐了兩口唾沫,拿起靠在身邊的大斧頭『砰砰……』幾下劈開了樟木箱子。
「嘩啦……」一下子露出了裏面的廬山真面目,都是獎章,證書、軍功章。
暈黃的燈光下,被紅紅的五角星能灼瞎人的雙眼。在場的人這一下子傻眼了,都一個個呆愣愣的,屋子裏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
眾人齊齊看向場中的李麗紅和劈箱子的付紅兵。
火炮不經意間看向了站在門邊的老爸,老孟食指放在嘴邊,朝他使了個眼色。
火炮叫道,「哦!哦!你們慘了,居然拿斧子劈……你們看看這軍功章上還刻着……你們這是對毛主席大不敬。」
一句話點燃了火藥桶似的,付紅兵嗷的一聲,扔掉手中的斧頭就朝外跑,其他人也如退潮似的,一下子消失在屋裏。
「噗……哈哈……」火炮笑彎了腰,「哎喲!不行了肚子疼!我說他們還真信啊!」
「你這混小子,哪裏有主席的頭像啊!真是啥話都敢說。」老孟踱進來,給了混小子後腦勺一巴掌。RS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1s 3.885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