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幼梅點點頭,姚長海探頭看了看睡着的妮兒,端上小米粥放在炕桌上,「她媽,趕緊吃飯。」
「別在這兒看着了,你也去吃飯吧!」連幼梅催促道。
「那好,吃完飯,碗就放在炕桌上,我讓夏穗來收。」姚長海站起身道。「這一個月可得小心着,落下病根可就慘了。」
這可是岳母大人三令五申的,再三叮囑,一定要照顧好幼梅。
「行了,我知道了!這段日子就麻煩你們了。」連幼梅笑着說道。
「怎麼能說麻煩呢!這正是我好好表現的機會。」說着話,姚長海把尿布端了出去,放在了院子外的石凳上。
對於大部分女人來說,操勞一生,懷孕也不得閒,也就只有這一個月能得到精心的呵護,待遇地位真真兒是極高。
正巧碰上出來端碗筷的大娘和姚奶奶,「咦……嘖嘖……」姚奶奶砸吧着嘴,一臉調侃,顯然對兒子當牛做馬的伺候兒媳婦很看不上啊!
「娘!現在是新社會了。」大娘抿嘴偷笑道。
「你們是趕上好時候嘍!」姚奶奶實事求是地說道,「想當年,哪有做月子一說,長海還是在玉米地里出生的,生完孩子下地幹活那是常事。」
當娘的心中是一片感慨呀!這人和人真不能比。
「娘您前半生受苦,後半生就享福吧!」姚長海攔着姚奶奶的肩頭道,嘴巴那個叫甜兒,「我以後會和幼梅好好孝順你們的。」
「敢不孝順我們,小心拿笤帚疙瘩抽你。」姚奶奶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行了,趕緊吃飯吧!明兒給妮兒辦十六天呢!得好好準備一下。」
「遵命。」姚長海俏皮地行了個軍禮,絕對的標準,他現在可是民兵連長呢!
他的槍法可是比平原游擊隊中的,雙槍李向陽還好!
『可惜戰爭年代過去了,要是早生個幾年,打得鬼子嗷嗷叫。』姚長海這些話只敢在腦子裏想,可不敢說出來,說出來,他老娘的估計又會上演一出水漫金山。
二哥就是打鬼子犧牲的!他可不敢勾起老娘的傷心事,這是老娘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痛。
「夏穗,門口就拜託你了。」姚長海迎頭看向從堂屋出來的姚夏穗道。
「知道了,小叔。」姚夏穗笑着應道。
「記得用肥皂搓一把,不然對妮兒的小屁屁不好。」姚長海突然想起來回身道。
「俺曉得。」姚夏穗道,沒見過這麼寵孩子的。
姚奶奶徹底無語了地看着兒子,真是……肥皂這可是許多人都用不上的稀罕物!
這時候的衣服由於吃得油少,衣服在溪水邊用棒槌敲打、敲打就乾淨了。哪裏用得上肥皂這類精貴東西。
特髒的衣服才用皂莢洗洗。
唉……姚奶奶覺得自己嘆氣的次數越來越多。
*
姚爺爺盤腿坐在炕上領着家裏的男人們吃飯,而大娘擺好碗筷後,就和姚奶奶一起在中堂支着小木桌吃飯。
姚長海豪爽地拿着大蔥蘸着豆瓣醬,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大口玉米餅子,抻着脖子,三兩口一個玉米餅子就下了肚,「爹,大哥和你們說個事。」
老實說,他可是饞死,大蔥和豆瓣醬了,無奈媳婦兒不喜歡大蔥味兒,吃了媳婦兒就不給親熱了,所以趁着她懷孕這段時期,他就可勁兒的吃,吃個過癮。
媳婦兒可是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典型,自個兒吃得大蔥,卻不喜歡他人的大蔥味兒。
姚爺爺手中的筷子一頓,姚長山把手裏端着的碗放下,齊齊地看了向他。
「妮兒她娘說,東方紅農場年後要招工呢!」姚長海也沒有賣關子直接又道,「他們招的多是種植和養殖能手。」
姚長海的話音剛落,姚博遠和清遠的兩人的雙眸是閃閃發光,躍躍欲試,眼巴巴地看着姚長海。
「看着我幹什麼?想去就去試試唄!」姚長海霸氣地說道,「咱又不是沒有本事,你們也高中畢業了,要能力有能力,要學問有學問的。」
姚博遠看着二弟的樣子,想了想道,「還是二弟去吧!我就不去了。」
「為什麼啊!多好的機會啊!工人耶!」姚清遠詫異地看着大哥道。
姚博遠放下筷子,組織了下語言道,「我是家裏的長孫,留在家裏……」
話雖沒有說出來,但在場的人都明白,身為家裏的長孫,將來要奉養老人,古人常說:父母在不遠遊。
「小子!瞎想什麼?」姚長山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就在咱家門口,能當上工人,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這個年代當工人是很榮耀的,多少人巴望着呢!
「沒關係,這不衝突!」姚長山看向姚爺爺徵詢道,「爹,博遠可以去吧!」
「當然,去吧!」姚爺爺通情達理道。
「看爺爺也同意了。」姚長山突然高聲喊道,「娘!博遠娘……」
姚奶奶聽見聲音,蹬蹬的走了進來,「叫什麼?正吃着飯呢!」
緊隨其後的是大娘問道,「爹,有什麼事嗎?」
一看見她們二人進來,姚長山和長海,還有坐在炕上的小子們,紛紛起身下來。
「都坐下吧!」姚奶奶揮手道。
大娘則搬了兩張小木凳,兩人挨着炕坐了下來。
看着姚奶奶坐下,晚輩們才一一坐下。
姚長山才道,「娘,事情是這樣的。」他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下。
「好事啊!祖國有需要,咱一定要上!」姚奶奶高興地說道。
而大娘也是滿眼冒紅星,顯然也是非常樂意的,守家在地還是工人,多好的事。
姚灣村現在不缺吃的,不管什麼,都能吃的差不多,反正餓不着,就一樣缺錢。
農產品除了交公糧,經濟之類的作物或者山貨都要賣給供銷社,支援國家建設。
可供銷社的收購價格低廉,姚家又不願意到自由市場上買賣,這與社會主義道路背道而馳。
所以非常的缺錢,尤其眼前這倆大小伙子到了娶媳婦兒的年齡,正經花錢的時候。
雖說現在講究的是簡樸,可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之類的基本的生活用品,你的買吧!
想想,他們可是五個兒子呢!
「瞧瞧!還是你奶奶思想覺悟高!不愧是婦救會裏出來的。」姚長海一記高帽子穩穩地落在她的頭上。
姚長山哭笑不得道,「娘,這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還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呢!」
「這點放心,俺孫子是最棒的。」姚奶奶可是信心十足道。
「至於博遠啊!你的孝心俺們知道,去吧!家裏人多的是,不差你一個。」姚爺爺拍板定案道。
「爹說的對,有我和你爹呢!」姚長海揉着他腦袋笑着調侃道,「還輪不到你小子操心呢!」
「嗯!」姚博遠笑着點點頭道。
「那我們去吃飯了。」姚奶奶起身道,「對了,吃晚飯,博遠和清遠去給你三嬸挑水。」
「嗯!知道了。」姚博遠點點頭。
這不用奶奶說,三嬸那邊粗重活基本上都是他們幹的,也就這兩年,致遠漸漸的大了,他們才輕省點兒。
中途被打斷的早飯,接着吃,吃完後,姚奶奶指揮着兒媳婦和孫女,還有知道家裏要辦事,專門回來的幫忙的女兒姚長青,一起開始準備明兒的宴席。
說是宴席其實就是一人一碗大燴菜,配上窩窩頭、蒸地瓜,至於酒,是自家釀的柿子酒,因糧食緊缺,少有人釀造、飲用糧食釀造的包穀酒。
即使有國家憑票供應的少量『瓶子酒』,平民百姓也是望梅止渴,只有少數掌權的人「走後門」,但那也是限量供應,往往是逢年過節才有貨。
碗筷是借街坊四鄰的,用着藤條編的大簸籮抬來抬去。
這年月老百姓缺糧少油,一日三餐食不果腹,難得吃一次席面,作為主家辦一次吃席同樣困難,但還要讓吃席的村民四鄰吃飽,就想辦法用大鍋燉一鍋紅白蘿蔔塊,倒部分肉湯。由於蘿蔔有很好的吸附作用,肉味就完全入敷在了蘿蔔里,再加一些豆腐白菜,好一些的再放一些粉條,能看到一抹肉星子,那就是有條件的家庭了。
這樣一鍋大燴菜完全可以滿足一村人享用,起碼混個肚兒圓。
而這掌勺的姚長山親自上陣,他乃火頭軍出身,所以每到冬日裏,辦喜事的多起來,他可是忙的腳不着地。
用粗瓷大碗盛上一碗燴菜,配窩窩頭、蒸好的地瓜,吃完菜,再把燴菜湯喝掉,那種感覺,真叫爽。
當然守着盤龍湖,青蘭山,什麼吃不到。雖然冬日裏不好垂釣,可有鹹魚干,桌子上擺着清蒸鹹魚干。
主家辦的絞盡腦汁,而村民和四鄰,送禮也送的煞費苦心,三尺布正好小娃娃的一身衣服、倆雞蛋,至於禮錢少的可憐,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這天劉淑英和劉姥爺也來了,他們送的東西可多了,多是實用性強的,不張揚,如布、糧、油之類的,還有劉姥爺手工做的撥浪鼓。
這天來看小月娃的,都是要隨份子錢的,給小寶寶錢多是一毛、兩毛,不過只要不進屋看孩子,可以不給錢。
所以進連幼梅的房間的人很少,只有姥姥一家,也就是劉姥爺和劉淑英兩人。
妮兒好好地看了看太姥爺和姥姥,她可是記得太姥爺那溫文如玉的聲音,她在心裏怎麼描繪也應該是一枚老帥哥。
沒想到糟老頭子一個,真讓人喪氣耶!
咦!不對,這氣血旺盛,不該呀!不該是滿臉的枯樹皮,還好還好,不是三寸丁!這身材在太姥爺這個年紀絕對稱得上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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