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浮水入似出,日耀灑光影重重。湖中無影滿是金,夕陽下田悅寧和祁紅坐在岸邊。
秋老虎還是很有威力的,微風襲來,一掃白日的暑熱,頓時涼爽了起來,平靜的湖面也泛起了漣漪。
「錄取通知書下來了,你怎麼還不高興啊!」田悅寧看着緊皺眉頭地祁紅道,「我看他們都忙着打包呢!」
「我還沒跟家裏說。」祁紅苦惱地說道。
「啊!」田悅寧張大嘴巴好半天沒有合上。
祁紅扭頭看她呆呆的樣子調侃道,「蒼蠅飛進去了。」
「這種事,你怎麼到現在還不跟家裏說。」田悅寧不解地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家裏說。」祁紅苦惱道。
「坦白說啦!這有什麼不好開口的。」田悅寧不懂道。
「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來就是被放逐的,如果告訴他們我考上大學,以我媽的個性,女孩子上什麼大學啊!浪費錢財,你年齡到了嫁人才是正途,還能要一份聘禮,把名額讓給你哥吧!」
田悅寧一聽點點頭道,「也是,阿姨重男輕女,這話真有可能說出來。難怪五年來過年你都不回家,可這事你遲早得說。」
知青也有假期的,尤其是過年,大隊放幾天假讓他們回家團聚,再來,大隊也可以節省口糧不是!
「等到了學校再寫信給他們。」祁紅想了想道。
「這樣也好,人走了十萬八千里,去一趟也不容易。」田悅寧道。
「怎麼樣,錢夠花嗎?」田悅寧又問道,「不夠的話我這兒有。」
「夠夠。我這幾年年尾分紅攢了下來點兒,我又不亂花錢,還多着呢!上大學又不花錢的,不需要任何費用,學校還每月發補助,夠用了。而且大隊還給我們每個考上大學的人發一百塊錢的獎金。」
「姚灣村大隊還真是……」祁紅抹了下眼角,「我還真忘不了這五年生活。」
「那就常寫信回來啊!」田悅寧笑道。「咦!不了。耽誤你學習就好不好了。」
「瞧你說的,就怕某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哪裏還記得……」祁紅調侃道。
兩人正說話當中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緊接着一個身影一縱身,「撲通……」一聲跳進了湖裏。
「剛才是人跳進去了吧!」祁紅看向田悅寧問道。
「是人!」田悅寧回道。
「喂!你們兩個,是不是看到一個人跳進湖裏了。」一個身穿短褲和短衫的男青年走過來問道。
「是啊!剛剛跳進去。」田悅寧說道。
「你們怎麼不下去救人。」男青年責怪道。
「你這話好沒道理。人就這麼衝過來,一頭扎進湖裏。我們哪知道是跳湖的還是游泳的。」祁紅回道。
傍晚時分,許多孩子回來盤龍湖游泳,這話沒錯。
「撲通……」一聲,田悅寧一個縱身跳進湖裏。一個猛子紮下去。
祁紅一看身旁的田悅寧沒了,頓時急哭了,「寧寧你怎麼跳進去。你會不會游泳啊!」
祁紅大叫起來,「來人啊!有人跳湖了。」
「你怎麼不跳下去救人啊!」祁紅看着眼前的大個子道。
「我不會游泳!」大個子哆嗦道。
「那就叫啊!這會兒人多。」祁紅又高喊起來。「有人跳湖了。」
身旁的大個子拾起旁邊不遠處的竹竿,一步步朝湖裏走去,希望離她們近一些,也好搭把手。
「喂!你有病啊!不會游泳你進去幹嘛!竟添麻煩!」祁紅在岸上大喊道。
湖水清澈,田悅寧一個猛子紮下去,就看見在水下撲騰的人,潛游過去,想要抓着她一起浮上去,再游到岸邊。
設想是好的,只是操作起來有困難,跳湖之人,下意識的手腳並用的攀在田悅寧身上,結果別說救人了,差點兒沒把田悅寧給搭進去。
祁紅這一嗓子亮啊!程愛國就在附近不遠處逮泥鰍,聞言二話不說跳進了盤龍湖,緊接這撲通撲通一下跳進了三四個人。
有他們幫忙,兩人很快被救了上來。
救人及時,人沒事,浸了水的田悅寧,玲瓏曲線畢露,程愛國脫掉自己身上的短衫,露着三窟窿背心,直接披在她身上,好歹遮掩着上面了。
「寧寧,你沒事吧!」程愛國擔心地問道。
水滴滴答答的,田悅寧癱坐在地上擺擺手道,「我沒事。」反問道,「她呢!」
「沒事,多喝了幾口水而已。」程愛國沒好氣道,對於差點兒害死自己媳婦兒的人他能有好脾氣才怪。
「咳咳……」被救上來的年輕女人不停地咳着。
「紅梅你怎麼這麼傻,死能解決問題嗎?」追來的男青年勸道。
紅梅嗚嗚大哭道,「你們救我幹嘛!救我幹嘛!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了無牽掛了。」
「紅梅好死不如賴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男青年蹲在她身邊勸解道。
男女有別,他也不好意思太靠前,只能這麼幹巴巴的安慰道。
「李建國,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什麼?」紅梅憤恨地看着他道,「爸媽死了,死了,他們吞了安眠藥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我和爸媽劃清政治界限得到了上山下鄉的名額,我捨不得他們,然而我不得不來,不得不……我不孝啊!我甚至沒有見他們最後一面。
我忍着他們的諷刺謾罵甚至吐口水,忍着冰冷沉重的鎖鏈壓斷脖子,我好恨啊!為什麼我出在反動知識分子家庭,而不是先進的工人階級家庭。我那麼拼死拼活的勞動改造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他們而活着,可笑的我還以為考上大學能改變我的命運,呵呵……我的成績作廢了。作廢了。上大學還要看出身,看成分。哈哈……我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一個大笑話。」
「沒了,沒了,爸爸媽媽沒了,最後的依靠也沒了,什麼都沒了。」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當大家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的時候。又走過來五六個凶神惡煞、張牙舞爪身穿綠色軍服的男男女女。
「來人。把這個逃避人民的審判,畏懼人民民主專政的強大力量,想要畏罪自殺的壞分子給我抓回去!」領頭的女的兇惡地說道。
「胡敢斗。你們憑什麼抓人。」李建國擋在紅梅身前道。
「就憑她的成分,不好好接受勞動改造,居然想要畏罪自殺,玷污我們的知青形象。你說她該不該批鬥。」領頭的女人凶神惡煞地說道,「我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在廣闊的天地里,努力加強思想改造,為偉大的社會主義添磚加瓦……我們絕不容許這種敗類存在我們的隊伍里。」
「別給講什麼大道理,大道理我比你懂得多。你上不了大學根本不管人家紅梅的事。誰讓你太美名在外……」李建國奚落她道,他頓了一下接着又道,「上邊決定的。紅梅不也給刷下來了。」
胡敢斗就如踩了貓尾巴似的,炸了毛。朝他吼道,「你閉嘴!我什麼時候公報私仇了。」
「胡敢斗你還有點兒同情心沒有,人家爸媽剛沒了……」李建國怒斥道。
「他們自絕於人民面前,本身就該……。」胡敢斗諷刺道。
「啊!」紅梅騰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飛撲到胡敢斗身上,一手扯着她的辮子,一手這大耳瓜子就呼上了。
「啊……哦……你給我住手,你竟敢打擊報復革命小將……」殺豬般的慘叫不絕於耳。
「你們都是死人啊!」胡敢斗朝她帶來的人吼道。
「你們敢動手,動手的話,這就是流氓罪。」李建國隨即喊道。
本來打算上去拉架的男人們,這下都頓住了手,這流氓罪可不小,關鍵是丟人啊!這下站着都不動敢了,就這麼傻愣愣的看着紅梅發了瘋似的痛揍胡敢斗。
而田悅寧他們這幫子人給嚇傻了,姚灣村平靜,尤其是這幾年哪裏見過如此激烈的場面,一時間也呆愣愣的。
湖邊的動靜不小,自然驚動了姚長海和農場人士,等他們來了,才把兩人給分開了。
「抱歉,姚大隊長,給您添麻煩了。」林滿庚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姚長海搖搖頭,隨口問道,「這是咋了。」
「唉……還不是考大學的事。」林滿庚搖頭道,「這不被刷下來了,一個個要死要活的,年輕人受不了一點兒打擊。想當初,咱們那麼艱苦的日子都跟他們一樣尋死膩活的,還能打鬼子,打老蔣,抗美援朝啊!」
「林主任?」披頭散髮、被打成豬頭的胡敢斗一臉委屈地喊道。
「鬧夠了吧!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啊!」林滿庚斥責道,然後看向姚長海道,「打擾了,我們走了!」
林滿庚帶着人離開了盤龍湖。
姚長海看着田悅寧道,「愛國趕緊送寧寧回家,換身衣服,不怕着涼啊!」
「都散了吧!散了吧!沒啥好看的。」姚長海把人群給轟散了。
回到家,劉姥爺趕緊追問道,「長海我咋聽說有人跳湖了。」
「哦!是農場那邊的知青,爸媽想不開吞安眠藥了,考大學的成績也作廢了,所以她也……」姚長海蹲在井邊,邊洗邊說道,「姥爺放心吧!人被咱家寧寧給救了,沒事,多喝了幾口水。」
「唉……瞧這事鬧的,多少人日盼夜盼,這下子希望破滅也不知有多少人想不開。」劉姥爺遺憾唏噓道。
「他白卷英雄倒好,上大學拍拍屁股走了,遭淘汰的人可憐吶!」姚長海只能給予同情,大環境如此,卻無力改變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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