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停,陽光折射在東宮內的院落處,積雪大肆的堆積,清掃的宮人卻是寥寥無幾。
在看到殷翔和太子朝着這裏走來的時候,只朝着太子堪堪行了一禮,隨後被獨孤翊宸遣走,偌大的園子裏,就只剩下獨孤翊宸和殷翔二人。
「老師,我也正要找你,本意是想讓你回青冥去,幫我看着局勢,以防有變……」獨孤翊宸站在堆雪的邊上,對着跟在他身後的長者說道。
殷翔一聽,卻是忽然臉色一變,「皇叔獨控大權,只有殿下您回去能夠製得住他,如果再放任……」
「父皇答應伊人皇城借兵,如果胥國援兵一到的話,皇叔左右不瑕,還沒有時間去操控青冥的大權。」獨孤翊宸打斷了殷翔的話,「何況,雲霓還沒醒來。」
殷翔一聽到這話的時候,忽然臉色沉了下來,「殿下已經報了當年皇后的仇,卻遲遲不肯回青冥,臣在想,也是因為邑國公主的原因!」
獨孤翊宸聞言,則是瞥了他一眼,「我現在只想等她醒來,更何況,太后死了,父皇卻也依舊還好好的,當年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下令處死母后,他也是元兇之一。」
「只要我們回青冥,總有揮兵回來的時候,那時候劃皇上也坐不穩靖國的江山,大仇和天下一併到手……」殷翔原先也是以為獨孤翊宸在殺了太后之後,就會走的。
可是,這一次卻是出乎了殷翔的意料之外。
「臣是聽說,太子妃和孟贏……」他在沉吟了許久之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住口。」獨孤翊宸卻是難能的對自己的老師動怒,他知道殷翔接下來想說什麼,無論如何,他不想這件事情再度被人搬上枱面來說。
「殷翔懇求殿下回青冥,哪怕不是為了制衡住皇叔,也得為了您自己的安危。」殷翔朝着獨孤翊宸跪了下來,「皇上接下來定然不會留殿下您了,宮裏現在都已經在做好了迎回孟贏的準備了,只要他一回到皇室,皇上肯定廢黜了您,立他為太子。」
「即便讓孟贏做上靖國皇帝又如何,他有本事坐穩嗎?」獨孤翊宸反問。
殷翔的擔心,他不是不明白,此刻回青冥是刻不容緩的,可是,他再不能丟下楚雲霓一人,生死不明在這東宮裏。
這次,他想帶她回去。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有人闖進了東宮,帶領在前方的,是跟隨靖帝身邊的心腹太監,他但在見到獨孤翊宸的時候,卻是連禮也不行。
便宣讀皇帝的口諭,「懸恩殿大火,太后不明身亡,甚至連藍妃牽扯在內,一同葬身火海,皇上下令徹查,太子殿下,請吧!」
果然如此,獨孤翊宸早做好了這準備了,之前伊人就已經有跟自己說過這是事情,卻沒想到靖帝動手動得這麼快。
然而,也沒等獨孤翊宸再說什麼話,卻是有侍衛上前來,將獨孤翊宸一押。
獨孤翊宸心中卻是瞭然,而殷翔卻是變了臉色,「殿下好歹是太子,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老師先回去吧!」獨孤翊宸說道。
這些天,給靖帝搜索懸恩殿的時間也足夠了,看這樣子,怕是挖地三尺,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許,靖帝真的以為,陰兵令就在他的手上吧!
他大可以離去的,但是,卻為了等她醒來。
殷翔親眼看着獨孤翊宸被帶走,這一次,卻是被皇帝下令打入天牢,以徹查太后之死為藉口,獨留下整個空蕩蕩的東宮。
寂靜着,就連打掃積雪的宮人也被調走了。
直到傍晚時分,風又吹了起來,雪也再度下得濃厚了,偌大的東宮,沒有了獨孤翊宸照料,就連殿內的炭火也被熄滅了。
外頭,伊人艱難的踏着雪又再次來到東宮,命令身後的侍女再次將炭火給點燃,也為了楚雲霓帶來了湯藥,親自為楚雲霓一口一口的餵食着。
一口湯藥入口,昏睡之中的楚雲霓但只覺得一嗆,猛的咳了出來。
「啊……看我這笨手笨腳的……」伊人見到楚雲霓一咳,猛地嚇了一跳,趕忙拿出手絹來替楚雲霓擦拭唇邊的藥汁。
然而,楚雲霓卻是重重的抓了她的手腕一下,指甲嵌入她的手腕,帶着疼痛,隨即卻又是將手一松,似乎看清楚了身邊的人是伊人。
「你……」她難受的開口,口中的灼痛沒了,只剩下麻木的感覺,她開口說話,帶着一點艱難,「我死了嗎?」
「說什麼死不死的,你昏睡了好多天,連岐黃殿的御醫都沒心思來這裏了。」伊人立刻讓侍女去準備膳食,「你都快要嚇死我了,如果再這麼昏睡下去,非……」
她太興奮了,以至於,她發現楚雲霓自從睜開眼睛,就一直沉默着,而一直沉浸在她醒來的興奮中,伊人似乎才剛剛意識到這一點。
伊人頓時也沉默了下來,寂靜着,忽然默然不語。
「姨娘呢?」楚雲霓開口問,此刻的她看起來,甚至比起伊人還要蒼白,也瘦弱了許多,之前的風情驟然之間消沉了起來。
如同被冬雪掩藏的梅花似得,孱弱中,卻帶着傲雪的寒氣。
「皇上下令,斂葬在皇陵內,和先皇合葬一處。」伊人朝着楚雲霓說道。
楚雲霓聞言,倒也有了些許的欣慰,「姨娘也算了結了心愿了,異國他鄉,但是能夠和先帝合葬一處……」她說着,卻是在不經意之間,眼淚也落了下來。
她還以為,之前流的眼淚已經流盡了,卻沒想到現在,還會落下。
此時此刻,她宛如天地坍塌了,可是,如今再一次醒來,她仿佛重生的一般,可是,去而一無所有了。
側首,看着伊人坐在自己的身邊,她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正巧在這個時候,侍女將熱湯端上來的時候,伊人勸慰着楚雲霓喝下幾口。
伊人將湯食送到楚雲霓的唇邊,麻木無知覺的開口,讓湯水流儘自己的唇內的那一刻……那股溫熱流進嘴裏的時候,原本該有的香濃,可是此刻……
她卻豁然搶過了伊人手中的碗,又舀了一勺放進嘴裏,一口,兩口……
最後,她竟然是發呆了,猛然的將一整碗湯水都往嘴裏倒去,伊人見到她如此的急不可耐,頓時有種被嚇壞了的感覺。
忙去搶奪過楚雲霓手上的碗,「我知道你好幾天沒進食了,可是也不能這樣啊!」
然而,楚雲霓則是一臉的錯愕,眼前一副無法置信的模樣,當時在懸恩殿中,藍影是用石灰粉傷到的自己。
而現在,她口中的傷是好了,可似乎……也沒了知覺,湯食的味道,在她的口中,都是淡而無味。
「呵呵,呵呵呵……」楚雲霓忽然笑了起來,帶着無盡的無奈,在這一刻,她竟然只想笑,「蒼天卻是這麼的對我,一切都沒了,連味覺,也沒了,這樣更好,嘗不到人間百味,連苦也再嘗不到了,好事,好事啊!」
她說得聲音有些激動,一邊帶着笑,一邊卻是流淚。
「你……」伊人看到楚雲霓這樣,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楚雲霓沉默了下來,看了看這周圍,是東宮的景致,可是,這周圍卻是連一個宮人都沒有,而照顧自己的,卻是伊人。
「他應該走了吧?」楚雲霓看着外面的雪,空蕩蕩的東宮,掩埋掉了多少年的仇與恨,「現在他仇也報了,也該走了吧?」
「不……」楚雲霓說着,忽然又改了口,「靖帝還在呢!」楚雲霓太了解獨孤翊宸了,心中卻是猶豫不決。
「不在東宮了,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問伊人,她昏迷了這麼多天,發生了什麼事,也渾然不清了。
「皇上下令,將他打下天牢。」
楚雲霓沉默了下來,道:「為什麼不走?」這是她的疑惑,在心中卻是逐漸的變得凜然冰冷了起來,仿佛,那碗紅花的味道,還在鼻息下傳着。
「接下來,你怎麼辦?」伊人看着楚雲霓此刻怔忡的模樣,有些擔憂的問。
「我想回邑國,我繞了太大的一個圈子了,所以,我該做我的事情了。」楚雲霓對着伊人說道:「我幫了你,你也該幫回我一次了。」
楚雲霓說着,伊人則是凝重了起來。
「我想見龍飛一面。」楚雲霓說道,「不是太子妃,是邑國長公主。」
伊人聞言,沉吟了一瞬之後,頷首點頭。
她明白楚雲霓這話的意思,不是以太子妃,而是以長公主,就代表着邑國,而不再與靖國有任何的關係。
但是,皇子是個垂涎她那麼久的人了,和龍飛斡旋的話,只怕是羊入虎口吧。
楚雲霓湊近了伊人的耳邊,道:「最好,別侍寢。」
伊人不明白,為何楚雲霓的改變會這麼大,忽然又將話鋒一轉,說了這麼一個話題,伊人但將臉一紅,隨之,則是詫異的看着楚雲霓。
隨後,楚雲霓則是看着外面的天色,「趁着天還沒黑,我想去懸恩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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