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極好,透過嬌艷含羞的花枝灑開一地碎影明媚,遮了驕陽當空。柳色舒展,榆槐成蔭,濃濃翠色和着光影斑駁,知了斷續拖長音歡唱。鬧裏帶着細碎愜意。
「唉~無聊,悶得快發霉了。」湘妃竹簾後,袁雪芽半躺在湖綠涼蓆上,吐一口葡萄籽,嘆一口氣。
俞珩得家裏口信,心急火燎趕回來。問明原委,當夜就上耿府賠罪。
他是當地富戶,頗有威望,與蔡知縣時有來往,還怕耿少爺刁難,特意請託知縣一併求情。蔡知縣當然不會告訴他左大人已經打過招呼了,也不讓他知道已經跟耿少達成獅子大開口的一致意見,裝模作樣的在耿少爺面前求情講價。
最後討價還價,俞府攏共賠償耿少驚嚇費,藥費,幫閒傷手費等等,總計一千銀。
花錢消災,是商人們息事寧人的普遍作法。何況這個災禍來頭不小,傷痕明顯,又是個絕不吃虧的主,是以,俞珩大出血,肉痛的要死,卻還得感激耿少大人大量不計較,涕零蔡知縣仗義執言,少不得私下塞大紅包。
袁雪芽遭受了有記憶以來最嚴厲的處罰----禁足!
想再偷偷摸摸蹺出俞府是不可能了。五大三粗的紅杏經一事,長一智把她看的很嚴。雪芽幾次想溜出去尋找帥公子左甚羿討說法的苗頭被她無情掐死在搖籃里。
夏日時長,不愛習女紅又找不到其他娛樂活動的的雪芽真的快悶壞了。
「唉!煩啊!四喜啊,去問問舅母,可不可以去百草堂逛逛?」趴在百草堂二樓看行人也是可以打發時間的嘛。
四喜手裏搖着紈扇,坐在她邊上小杌上沒挪窩,面無表情道:「小姐,老爺說了,除了府裏頭,哪都不能去。」
「噗」吐出籽,雪芽很不以然道:「把我拘府里,一千銀子也賺不回來呀!」
「小姐不出去惹禍就是嫌到了。」四喜略毒舌呀。
雪芽一頭黑線,想起始作俑者,憤然拍桌罵:「那個耿惡少,我跟他梁子結大了,當心別再犯我手裏,有他好果子吃!」
還來?教訓還不夠?爛攤子收的不夠冤?
紅杏和四喜對視一眼,涼涼道:「老爺只怕又要幾天吃不下飯嘍。」
「太太又要氣的請大夫看心絞痛了。」
俞珩真不是小氣摳門的奸商,可無故掏出一千銀,那也是血汗錢呀。他的百草堂也不是一本暴利。不好拿外甥女撒氣,自個生悶氣節省了幾頓,好不懊惱。
這,這兩個拆台的丫頭,眼裏還有沒有她這個主子?她是無辜的好不?她也不想打抱不平還得倒賠銀子呀!她也不想惹上爛攤子要別人收拾呀?她真的不是管殺不管埋的人呀!她,她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熱血女俠啊!
都怪這個萬惡的舊社會,沒天理!官官相護!不講道理!權貴當家!欺壓良民!當然最主要怪那個作威作福的惡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
雪芽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恨的牙痒痒的道:「走。」
「小姐,你又起什麼心思?」
雪芽抽抽嘴角,哼聲:「我去向我那可愛乖巧溫柔賢惠的婉音表妹學做大家閨秀,行不行?」
「可是這個點,婉音小姐正午休呢?」四喜提醒她。
無趣的摸摸鼻子,覷覷簾外,日頭金晃晃的耀眼,知了唱的越發熱鬧。
精力充足又無處打發的雪芽沉吟片刻,眼眸乍亮,猛的擊掌:「嘿,有了。」
「小姐……你,你又要做什麼?」紅杏和四喜同時有種不妙的感覺。
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呀?
「沒事,咱們消遣去。」
「怎麼個消遣法?」四喜小心翼翼問。
小姐腦子裏稀奇古怪的想法真是層出不窮,她們防不勝防呀!
「別緊張,四喜。」雪芽輕巧笑,拍拍她略厚實的肩說話「只不過粘知了嘛。不出府又不打擾別人,消暑最佳娛樂。」
「粘知了?」四喜和紅杏睜大眼,這是男童玩的把戲呀!
「跟我來。」
袁雪芽先找來根趁手竹杆,然後滿院子竄,尋找蜘蛛網,將網絲絞纏成黑坨,固定竹杆頂端吐點唾沫,增加粘性,然後成本極低的簡易工具就做出來了。
興致勃勃的舉着自製工具先在落梅院試驗。
剛開始不行,知了機敏得很,竹杆還沒挨身就飛跑了。雪芽不氣餒,不放棄,示意兩丫頭放輕腳步,別大喘氣。躡手躡腳的舉着竹杆靠近廊廡階下一棵枝虬葉綠的樟樹。
雪芽專注盯着樹幹上趴着,唱得正歡的一隻個頭頗大,黑皮的蟬。
手上的竹杆悄悄的潛近,一點一點的頂端那坨黑乎乎混和着唾液的蛛絲眼看着就要粘上了。
「雪芽兒。」突如其來的親切呼聲打破寧靜,驚飛了快到手的知了。
袁雪芽兩記眼刀嗖嗖側射,中刀的是比他大一歲的,救過她命的二表哥袁仲昊。
興沖沖的仲昊臉上掛着笑意,冷不防收到滲人眼刀,稍怔的功夫,眼前划過一道青影,只見雪芽手裏竹杆轉過方向指着他胸,磨牙霍霍嚷:「你賠我的知了。」
「呃?雪芽兒,有話好說,拿開,你先拿開。」仲昊躲着竹杆上黑乎乎的玩意,生怕粘上自個嶄新月白錦衫。
「賠不賠?」雪芽見他害怕,偏還晃來晃去的直往他錦衫上湊。
「賠,賠你一個好消息。」仲昊也不是吃素的。笑嘻嘻的跳到樹後探出腦袋:「雪芽,想不想聽?」
雪芽舉着竹杆追他,笑的不懷好意,道:「先說啥好消息。若是不中聽,我就弄髒你的新衣服。」
「別,別,我怕你了。」仲昊三步兩步竄躍近廊欄內,笑說:「母親說,明兒觀音庵進香,去去咱家晦氣。算好消息不?」
「當真?」雪芽收起竹杆喜問。
「千真萬確。」仲昊報了這個消息後,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抬腳就開溜。
「嗖」竹杆又橫擋面前,雪芽眯着眼,臉上帶着琢磨不透的笑容甜甜喊:「二表哥。」
俞仲昊嚇的差點趔趄,手臂驚起肉疙瘩,恐懼後退道:「你想幹什麼?」
這妮子每次托人辦難事總會先嗲聲,無一例外。
被他識破,雪芽毫無愧色,繼續拿竹杆那頭黑粘蛛絲指着他的新夏衫,嘿嘿笑:「算你上道。幫我打聽一個人。」
俞仲昊鬆口氣,輕輕撥開竹尖端豪氣道:「沒問題。」
「爽快。」雪芽沖他翹起大拇指,咧嘴笑:「左甚羿。幫我打聽下他落腳在何處?」
「左甚羿?」俞仲昊對這個名字依稀有印象,前些天大哥伯旻提過。就是他當街救助表妹,還劍傷耿少的人。親自將表妹安全送回,還分文酬謝不取,是條行俠仗義的好漢。
「行,交給我了。」仲昊拍胸保證。
雪芽很滿意,這次終於收回竹杆交給紅杏,拍拍手笑眯眯:「謝謝二表哥。」
左甚羿,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傢伙?明明誇下海口幫忙擺平惡少的,卻白白害舅父損失一千銀,非得揪出你討個說法不可?咦?難道他是官?最後官官相護或者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認慫了?袁雪芽咬牙切齒暗暗發狠。
俞仲昊一溜煙出院子,四喜喚回她神遊的思緒,說:「小姐,觀音庵傳一師太說你跟佛有緣,上月還特意送你一副開光的掛鎖呢。一會我找出來,明兒戴上吧。」
「還有這檔子事?」雪芽呲牙,頭暈。
又來個老熟人?袁雪芽,以前的你就不能做個嫻靜的大家閨秀嗎?幹嘛上竄下跳的認識這麼多熟人?生存不易呀,矇混好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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