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探案 第六章 斷魂岩

    人總是要長大，再有激情和夢想的人，在社會上磨練，總會被現實這盆冰水潑醒。儘管時間只過去幾個月，郭大俠仍然沒有忘記曾麗那害怕和絕望的眼神。一輛自行車，就能將一個小女孩逼成這樣。郭大俠每每想起就心生寒意，覺得自己太殘忍，開始反思，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去尋根問底，得知真相？她停下來，爭取與其他同事齊頭並進，面對桌面上小山似的案卷，能夠事不關已的當作談資。趙隊、豆姐恢復了每天看看報紙聊聊天的常態，她不再糾結是不是有新案件，因為這幾個月里，她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職員和雇員的區別。知道這個真相之後，她心裏開始糾結。

    整個隊，只有她是雇員，無論在工資還是福利上，都比其他三人差一截。她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實際上她只是個負責錄入資料的文員。豆姐總是好意提議她要看書，爭取考試可以轉正式編制。這樣一番好意的話，她聽起來卻背如芒刺，尤其是老肖在場時，大家談論起這個話題，儘管老肖從不參與這些討論。

    她假裝不在乎，輕鬆的回應：「無所謂啦，反正我哥一直邀請我去廣東幫他了，我在考慮。」而實際上，她已經買了書，每晚在家懸樑苦讀。

    一天，二姨父和表弟來家裏，為的是二姨父再婚的事。他已經有了結婚對象，等表弟一畢業，就把婚事辦了。

    老媽黑着臉，沒有表態。

    爸爸見氣氛不太好，結結巴巴的說了幾句：「恭喜、恭喜哈。」

    媽媽把姨父和表弟撇在廳里，走進房，拿出姨媽的照片，撕心裂肺地哭呀，哭聲傳來，讓人不忍再聽。

    廳里四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哎，苦命的表弟，郭大俠先問問他的意見。

    表弟反而很開明地說：「我同意，那阿姨我也見過，挺好的。」

    郭大俠接着又問他工作的事，他搖搖頭說：「不想去找工作，自己做點什麼更好，學體育的能出去找什麼工作。」

    姨父說：「他將來結婚的房子也買好了，有個親戚在廣東做電器，說弄點家電來這裏賣，我想着文彬不如就開個店鋪，賣賣家電算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想他走遠。」

    郭大俠覺得也有道理，表弟做事情毛毛燥燥，在身邊還能看着點，關鍵是，她還有個能使喚的人。

    沒多久，表弟的家電鋪就開張了。開業那天郭大俠邀請豆姐一塊去湊熱鬧。豆姐作為外貌協會會員，不叫她，她也要去的，不然會翻臉。老肖死皮賴臉地也說要去，郭大俠嘟着嘴，賭氣說：「又沒邀請你。」

    「上次自行車被盜案，我已經和你表弟結下了深刻的友情，他比你聰明得多了，你一點都不會察言觀色。不邀請我，以後有人問他收個保護費之類的，誰來替他出頭呢？」

    郭大俠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乾脆叫上趙隊，一行四人一塊去了。

    表弟和姨父的人緣都很不錯，店裏擠得水泄不通，郭大俠掂起腳來想看看她老媽，老媽昨晚還向她嘮叨起姨媽生前的前塵舊事。

    「我就怕我們家彬彬吃虧，你知道他那個性格，對誰都好，心太善。那女的帶了個女兒，他把房間讓出來給人家住，自己睡客廳。」說到這，眼淚又流得稀里嘩啦。

    「他現在連個房間都沒有，他現在連個房間沒有。」

    「他以後結婚的房子不是買好了嗎，你操這份心幹嘛。」郭大俠真不知道怎麼來勸解這種不講道理的人。

    希望她今天想通了，郭大俠望過去，店裏靠牆有個柜子，上面擺着些朋友送的花瓶、招財貓等，她老媽就在那裏站着，她要幹嘛呢？老媽從包里拿出個東西往上一擺，郭大俠還以為是什麼風景畫之類的，定睛一看，抓狂，是鑲着姨媽照片的相架。

    郭大俠衝過去拿下來，老媽拼了命也要擺上去。正僵持不下，姨父走過來了，他拿過相架，端端正正的擺上柜子，老媽這才消了氣。

    店裏有一位一直在忙裏忙外招呼客人的阿姨，表弟過來指給她看說：「那就是劉阿姨，她女兒也來了，叫阮琴，現在是我妹妹。」

    他叫：「阮琴，你快來，我介紹我表姐給你認識。」

    一位身材高挑、笑臉盈盈的少女走過來。這小琴長得真不錯，一笑露出兩個酒窩。表弟歡快地說：「小琴，這是我表姐，這是我的妹妹小琴。」

    郭大俠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只是表姐，小琴是妹妹。表弟只比她小一歲，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回外婆家，打打鬧鬧，和親姐弟一樣。如今，他有了妹妹，而她只是表姐。正心酸，老肖和豆姐正找文老闆要買點東西，表弟立馬招呼他們。哎，他長大了，是文老闆了，做哥哥了，以後不能再隨便教訓他，要給他留點面子，郭大俠又想開了。

    轉眼到了國慶，局裏準備就在周邊搞搞活動，有幾個旅遊景點供他們選擇。

    這地區古稱吉州，位於贛中，地處湘贛交接之處，羅霄山脈中段，贛江中游。素有「江南望郡」之稱，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有山地、丘陵、盆地地貌，境內山河眾多，以贛江為中軸，大小28支支流匯入。各河上游植被茂密，山高水陡，水量充盈，以一座紅色革命聖山聞名於全世界。

    這幾年區里大力推廣旅遊業，轄區各縣市、鄉鎮紛紛圈山劃地，打造旅遊景點。

    局裏貼心地提供了如下景點：革命聖地、小武當山、前嶺、葡萄鄉。

    大家聚在一起，在辦公室里討論路線。

    豆姐說：「革命聖地和小武當山是全國聞名的景點，現在去，人多，葡萄鄉主要是去摘葡萄，現在摘葡萄晚了點，不好。去前嶺吧，前嶺我有熟人，去過幾次，還不錯，主要是風景氣候好，人也少。」

    郭大俠和老肖點頭稱是，他們倆都未去過前嶺。趙隊不情願，他堅持要去其他地方。大夥將團隊精神搬出來都勸服不了他。

    臨出發前一天，豆姐拿着名單過來一看，去前嶺的有：郭大俠、老肖、豆姐、趙隊、李局長和他的秘書田甜，財務科的會計王鶯。王鶯和郭大俠是同一屆畢業剛來的女孩子，她可是名正言順通過考試進的局裏，堂堂的國家幹部。郭大俠本來和她不熟，剛收工資那個月，郭大俠拿着工資條去財務科辦公室拍桌子。有沒有搞錯，出生入死、隨時都要為保護人民的人身和財產安全獻出生命的崗位，才收這麼點錢一個月，算錯了嗎？

    王鶯沒有辯解，把她拉到一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向她解釋清楚職員和雇員的區別。這不是一個字的差異，它的背後，有着本質的不同。郭大俠默默地走了。也就是這一天，她感覺自己在局裏低人一等，但是她和王鶯成了好朋友。王鶯不是本地人，原想去名氣稍大的旅遊景點，但是在郭大俠勸說下，選擇去前嶺。

    李局長也選擇去了前嶺，那他的秘書田甜肯定也去。田甜人如其名，長得很甜，聲音也很甜，家裏看樣子也很富有。因為局裏與她同齡的，只有她是開着四個輪的小車來上班。她在局裏位置又高，對人卻又很好，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只要她在局裏的飯堂出現，一群無知的男警員將飯碗敲得乒乓響，儼然一副女神駕到的鬼樣子。對這種人，郭大俠真的喜歡不起來。這些天，只要是個稍微年輕點的男士都在四處打聽田甜這次選擇哪裏，算便宜了老肖，估計嘴都合不上了。

    老肖躲一邊偷樂去了。趙隊氣憤填膺，說：「我明明選了葡萄鄉，為什麼安排我去前嶺，我去找辦公室的人。」說完就要衝出去，豆姐在後面扔狠話：「你別鬧了，其他景點的人多，包的車剛好多出一個人來坐不下。我們整個隊就差你一個人，你是隊長不和隊友在一起，跑到別人那去做孤軍司令？一點團隊意識都沒，以後怎麼跟你一起幹活，其他地方沒去夠嗎，前嶺和你有仇嗎？」

    趙隊泄了氣，豆姐又發話：「我們人少，但是車是訂好了的，可以帶家屬，其他費用自費。」

    郭大俠聽了，一掃田甜的出現給帶來的不快，心想要在表弟面前顯擺顯擺，立即打電話給表弟，問他有沒有時間。表弟正愁國慶沒地玩呢，當即答應。郭大俠好人做到底，邀請他帶阮琴一塊來。

    終於到了出發的這天，局裏包了一輛中巴，郭大俠等沒有見過世面的人第一批上了車。豆姐作為導遊佔了車門的位置，郭大俠和王鶯，趙隊和老肖依次往後坐。

    表弟和阮琴也到了。小琴今年才17歲，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清爽的短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和可愛的小酒窩，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褲，擋不住青春活力撲面而來。表弟做了幾天文老闆顯得成熟了，戴着黑色的大蛤蟆鏡。豆姐非拉着表弟坐她旁邊，小琴一人坐在後面。

    李局和田甜遲遲沒來，什麼大人物，要她們等。郭大俠讓豆姐催一催。豆姐剛要打電話，他們就來了。

    李局50歲上下，身形稍有發福，一雙大濃眉，不怒自威，在局裏很嚴肅，不輕易與人交談，即使是省里領導來視察，他也並不趨炎。這麼多年，應該是有拿出手的業績才敢這麼硬氣的。

    田甜不高不矮，較為豐滿，皮膚雪白，一頭順滑的烏髮在肩上批着，身穿嫩黃色的緊身連衣裙，腳穿着一對白色的尖頭皮鞋，臉上略施粉黛，杏眼小嘴，臉色紅潤。一上車閃得他們連眼都睜不開，從身邊走過，留下一陣清香。她挨個向同事打招呼，沒有坐在李局旁邊，她親切地問了小琴的姓名，坐在小琴的旁邊。

    「瞧她那樣！」郭大俠對王鶯說。

    「就是。」王鶯也一臉鄙夷。其實啥樣，她們也不清楚，不需要多言只有心領神會，這就是她們的默契。

    前嶺山高林密，溝壑縱橫，層巒迭峰，連綿一百多里，汽車繞山而行，盤山公路一側是險峻的高山，一側是懸崖，崖底是百多米寬水流湍急的贛江支流。

    豆姐興致勃勃，在車上向他們介紹。

    「這裏冬無寒嚴、夏無酷暑。如果是春天來，滿山紅杜鵑，溪流急湍而下美極了。」

    「你們說當年領導人為什麼就沒多考察幾個地方，沒選中這呢？」

    「沒眼光。」豆姐指着崖下的江水說：「你們知道這叫什麼江嗎？你們看過《閃閃的紅星》沒？在這裏取過景。」

    大家其實已經昏昏欲睡，聽到這，郭大俠來了興致，她最愛看《閃閃的紅星》。

    「是嗎？哪一段？」

    「就是那段，我唱給你們聽。小小竹排江中流，巍巍青山兩岸走。就是這。」

    郭大俠恍然大悟，頭探出車窗，望着江景，白帶般的江上，果然有幾隻竹排。她嘖嘖稱奇問「現在這個時候山上有什麼好東西？」

    「有野味，竹鼠、野豬、麂子還有河鮮，我們可以去江邊釣魚。」

    聽到野味感覺有點餓，又有點累，郭大俠正要開始睡，豆姐突然大聲喊，指着前方說：「快到了。」

    順着她的手指，在懸崖公路邊有一塊岩石突了出去，懸在江面，這個角度望去，像一座拱橋斷了一半。

    「那是什麼？」郭大俠問她。豆姐說：「以前那叫斷橋岩，現在叫斷魂岩。」

    田甜這時也清醒了，很疑惑地問：「什麼時候改叫斷魂岩呀，我怎麼沒聽說過。」

    豆姐說：「這條江叫孤江，有很多想不開的人都在那岩上往下跳。屍體在江里泡着，運氣好的，被放排的人撈起來，還能找個地下葬。運氣不好的，被江里魚咬得連完屍都沒有。冤魂在這橋上遊蕩，誰靠近那，就會鬼使神差的自己往下跳。聽說曾經有個…」

    「好恐怖哦。」王鶯臉都嚇白了。郭大俠批評她：「王鶯同志，虧你還是共產黨員，唯物論者。這種唯心主義的東西只能當故事聽，能當真嗎？豆姐你接着講呀。」

    李局不高興地說：「小豆，大家高高興興地來旅遊，別在這說些妖鬼蛇神，掃興。」

    豆姐只好閉上嘴。

    過了斷橋岩，開始下坡，一棟4層高的青磚樓映入眼帘，大概三四百米，他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