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可悲的事情有很多,不能去評判哪一件會讓人更加的崩潰,因為帶來的傷痛是無法衡量哪個更深的。
可是,如果自己最熟悉的故鄉變成了一座危險的追捕之城,甚至會成為莫名的喪命之地...這種事情給套上一個可悲,卻是無比貼切的。
我沉默的解開了張憶回身上的繩索,接着,兩個人卻像是有十足的默契一般,都是一言不發的離開這個房間。
之前還能從容鎮定的並排下階梯,走上街道...但漸漸的,腳步都忍不住越來越快。
在轉入另外一條更加偏僻的巷子時,兩個人竟然開始不約而同的奪命狂奔起來。
不過,是要跑向哪兒?
下午炙熱的陽光,帶起了炙熱的風,隨着我的奔跑,被火辣辣的吸入我的肺部,帶來了心臟之中快要爆裂開的焦躁。
相比於我的迷惘無助,張憶回卻是有着更清晰的目標,他對着我吼到:「跟着我來。」
在這種時候,在沒有任何事物比一個稍微熟悉一些人更值得信賴了,我沉默着二話不說的跟着張憶回一起狂奔,讓人驚奇的是,他好像比我更加熟悉這座能稱之我故鄉的城市。
無數偏僻的小巷子,岔路他都跑的不帶一點兒猶豫,就像是熟悉的在這裏生存了數十年的老人。
我只需要安心的跟在他後面跑着就好。
最終,他帶着我跑到了一個城市比較偏僻的角落,在這裏...好像是一個曾經什麼地方的辦事處,是已經準備拆遷了,但由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動工,就這樣孤獨冷清的立在這座城市之中,就像一個在熱鬧中被遺忘的存在。
我們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裏迴蕩,一路向上,一直到跑到了房頂,兩個人才氣喘吁吁的停下。
「這裏?」我心中有千百個疑問,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帶我來到這座房頂?可是肺部的急劇擴張,讓我呼吸都來不及,更別提能清楚的說出一個句子了。
張憶回也沒有回答,只是雙手支撐着膝蓋,和我一樣在大口的喘息,汗水從他的額頭滑落到鼻尖,再從鼻尖落到地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小點。
就這樣喘息了半天之後,張憶回四處張望了一下。
在樓頂空曠的盡頭有一個自來水管,他跑過去,試着擰開了一下,竟然還有水流出...一開始帶着黃褐色的鏽跡,流了一陣子之後,就變得清涼了。
他沖我招手,然後自己伏在水龍頭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我看見以後,感覺自己的嗓子也要冒煙一般,衝過去,好不容易等到張憶回喝夠了,也搶過水龍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接着,兩個人又用稍微帶着點兒溫度的自來水,痛快的洗了一個頭,這一場奪命狂奔帶來的疲憊和炙熱才稍微緩解了一些。
在這樣的夏季,下午的陽光並不會變得慵懶,只是比起午後,少了一些侵略性的熱辣。
在緩過氣以後,我和張憶回都坐在了牆角,在這裏有一個延伸出來的棚頂,可以稍微遮蔽陽光...我從褲兜里摸出一支煙,叼在了嘴上,又把煙盒遞給了張憶回。
他卻推開了我的手,對我說到:「我還小,不能抽煙。」
不抽煙的人很多,一般也就是很直接的說不抽了,偶爾也有人會找一兩個理由,但就是沒見什麼成年人說過,我還小,不能抽煙。
我奇怪的看了張憶回一眼,他望着遠處,很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側臉的線條的確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輪廓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話的影響,總覺得從他的臉上還能看出一些稚氣。
可是,我沒有過多的追問,只是自顧自的點上了煙,當帶着麻痹氣息的煙霧被吸入身體以後,我整個人稍許放鬆了下來,終於想起先前的問題:「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你是本地人?很熟悉這個城市?」
「我不知道我是哪個地方的人。」張憶回抹了一把頭上的水,然後看着我,眼中有一絲傷感,但很快平靜了下來,接着說到:「我算是被很多人撫養長大的,我有一個很厲害的乾爹....他是哪裏人,我就算是哪裏人吧?」
他的語氣不是很確定,卻在提起乾爹的時候,語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崇敬。
我聽着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像是有一段很傷感的故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身旁這個年輕人,一直以來,不會表達幾乎成了我最大的毛病。
他卻好像不是太在意的樣子,揚起一個笑容,伸手遞了一個包給我。
之前,我們奪命狂奔的時候,他就一直提着這個包。
「所以,我也不是本地人。我不熟悉這個城市...只是在這裏呆了兩個多月,帶你來這裏,我是跟着感覺走的。感覺哪裏比較安全,我就朝着哪裏跑!這裏...是我感覺這個城市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接過包,而張憶回在給我解釋為什麼帶我來這裏。
原本,我接過包正準備打開拉鏈,看看有些什麼東西...聽見張憶回的解釋,我一下子停下了動作,轉頭,狐疑的看着他。
我實在不太能接受一個人跟着感覺跑,然後帶我來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我不認為張憶回有惡意,我只是覺得他可能不太了解情況,於是我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說到:「小張,我就這樣叫你吧。」
「不,你叫我憶回吧。我對你感覺很好,我覺得你會成為我乾爹那樣的人。」他笑着對我說了一句。
我看愣了,我和他在之前只有一面之緣,但他給我的印象是沉穩而帥氣的一個年輕人,如今這樣和我對話的時候,帶着這樣的笑容,卻像是一個稚氣十足的小孩子。
聯想起他說他還小的話,我覺得有些暈乎乎的,至少我的眼睛告訴我,他的年紀應該超過歲了吧?
但這種事情我又怎麼好疑惑?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咳嗽了一聲,對他說到:「好吧,憶回,我不知道你乾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我現在卻是一個很慘的人,我想你恐怕都看見了,我之前被人挾持,而你只是給我送一個東西,就莫名其妙的被綁了...所以說,這裏,對於我來說,處處都是殺機。更倒霉的是,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追殺我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甚至...」
說到這裏,我痛苦的揉了一把自己的臉,吸了一大口煙,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到:「看你出手,你也應該是一個修者吧。所以,我也直說了,甚至我不知道追殺我的主謀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不是人?」
「自然有人,也自然有新出現的不是人的傢伙。」我以為張憶回會嚇到,卻不想他很是鎮定的給我說了那麼一句話。
驚得我叼在嘴角的煙也差點掉了,他看得好笑,又揚起了嘴角,眼睛就像一個孩子那樣的眯起來。
讓我一陣兒尷尬,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了一句:「臭小子。」
按照我的性格,要和一個相對陌生的人那麼親近,做出這樣的動作,是很不容易的...但有些事情,豈是自己全能看清楚的?
這小子好像知道的很多,但我暫時也來不及追問什麼?而是拉開了他遞給我包的拉鏈,開始清點起來,我心知肚明,這就是海念要讓張憶回交給我的東西了。
在裏面有一個小布包,打開是一個個的陣印。
接着有一個首飾盒那麼大的盒子,裏面放着的是一顆鮮紅的陣印,在陽光下簡直刺激,是我的本命陣印。
看着這兩件兒東西,我的心中都稍微放心了一些。
在山門的日子,師父常常說我們師門是如何的牛逼...但我學藝的時間真的說不上長,而且五年前就被趕下師門了,是一個半吊子的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傢伙。
簡單的說,就是學藝未精,而陣法之途,博大精深...相比起來,想到這裏,我苦笑了一聲。
就算我如正川哥一般學藝已久,又如何?我們師門的牛逼,離開了這些陣印,就一點兒也體現不出來,除非本命陣紋小成!但我...被逐出師門之前,都沒有一條屬於自己的本命陣紋。
只是在回憶中,在那麼一個夜晚的詭異山頂,我身上浮現出繁複無比的鮮紅陣紋...但是,那個...
想着了,我抬起自己的手臂,繁複的摩擦了幾下,哪有什麼陣紋?倒是因為一路的狼狽,被我搓下來一些髒泥。
張憶回看見,又是在一旁笑...我感覺有這麼一個傢伙在身邊,竟然也多了幾分淡淡的安心,任他笑去,我卻是翻找起包里的其它東西來。
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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