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剛過,天已擦黑。
清王府門外的官道上,靜靜的停着一輛馬車,馬是好馬,車也是好車,可唯獨不見趕車的人。
清王府府門緊閉,門前的行人出乎意料的很是稀少,偶爾經過的幾人也是行色匆匆。
一顆石子從天際划過,遠遠的擊在了清王府朱紅色大門的門環上面,門環發出「嘡啷」一聲脆響,響聲散去之後,周圍萬籟俱寂。
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兩個神色肅穆的侍衛從裏面走了出來,四處查看了一下,只見到腳下的那顆石子,並未見任何人拍門。
「什麼人?」
四周無人應答。
全副武裝的侍衛用胳膊肘戳了戳同伴,指着門前不遠處的那輛馬車,「你看!」
二人對視了一眼,提着劍小心的上前,其中一人對着另一人點點頭,用劍柄小心的挑開了馬車的帘子。
車廂中,一名絕色女子正睡得香甜,臉上甚至還帶着微笑。
那兩名侍衛大驚,「快!快去通知王爺,璃姑娘回來了!」
另一人點點頭,一溜煙閃進了門內。
緊緊片刻功夫,一道白色的人影風一般的從門內閃了出來,威嚴的聲音帶着急迫,「在哪裏?」
「回王爺,就在馬車內。」
雲清上前一把拉開了帘子,他長長鬆了一口氣,腳步甚至還踉蹌了一下,右手慌亂的撫上慕容珺璃的手腕,脈象平穩,只是睡熟了而已。
他終於徹底地放下心來,小心的將慕容珺璃從車中抱了出來,他緊緊的抱着這具溫熱的身體,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裏面,「璃兒……璃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公子……」一身黑衣的追月小心的詢問着雲清,「既然璃姑娘已經平安回來,那青衣和追風是不是……」
床邊的雲清緊握着慕容珺璃的小手,冷冷的哼了一聲,「大敵當前,這一過就先給他們二人記下,若是下次再犯……一切按照閣中規矩處置!」
追月大喜,「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屬下替他二人先行謝過公子,屬下這就去放他們出來!」
雲清沒有再說話,擺了擺手,追月輕輕的退了出去。
床上的慕容珺璃「嚶嚀」一聲,迷迷糊糊翻了個身,雲清的胳膊被她壓在了身子底下,許是那隻胳膊太瘦弱了,她不滿的嘀咕了一聲,沒被握着的那隻手摸索着去尋。
「嗯?」胳膊?慕容珺璃大驚,徹底的醒了過來。
「醒了?」溫潤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聽出來了,是雲清,她這是,回來了?
「哦!」慕容珺璃坐起身,抬眼去看雲清,瞬間跌入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東方敖剛走,還要不要他再過來?」雲清將軟靠放在慕容珺璃身後。
「我沒事,不用了!」慕容珺璃慌忙回答,遲疑半響,她問:「我是如何回來的?」
「一輛馬車送你回來的,」雲清盯着慕容珺璃的眼睛,「是誰擄走了璃兒?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他們……」慕容珺璃眼神一閃,垂下了眼帘,「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在房內被人下了迷藥,見了兩個從未見過的人,沒人告訴我他們是誰,再後來……就被藥暈了送回來了。」
慕容珺璃很是艱難的,半真半假的說了出來,在眼前這個男人跟前說謊,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哦?是嗎?回來就好!」雲清沒有繼續追問,他早已經看出來了,璃兒在跟他說謊,既然她不肯說,那就只好由他親自去查吧。
「公子,宮裏又來人了,說是來接公子和璃姑娘的。」青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人卻並沒進屋。
「去回了他們,今晚的『賞梅宴』,本王不參加了!」雲清對着門外淡淡的吩咐,璃兒剛一回來,消息傳的倒挺快!
「是!」青衣在門外答道。
「青衣等一下!」慕容珺璃忽然開口叫住了青衣,「你先進來!」
沉吟半響,青衣低頭輕輕推開了房門,剛一進得房間,就遠遠的跪在了地上。
「青衣有罪,懇請公子和璃姑娘責罰!」
雲清冷哼,並未開口讓她起身。
慕容珺璃疑惑的看向雲清,思索半響,終於明白了緣由。
她起身下床,上前幾步扶起了青衣,「快起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又沒出什麼事!況且,是我將你打發走的,根本就怨不得你嘛!」
更何況,要不是今日青衣鬆懈,逸大哥根本就無法進來的嘛!
「謝璃姑娘不怪之恩,青衣發誓,今後絕不會再像今日,將姑娘限於危險之境了!」青衣看了一眼雲清,雲清沒有發話,即使慕容珺璃拉她,她也沒敢起身。
慕容珺璃回頭白了一眼雲清,手上用了幾分力,「我說讓你起來你就起來,被擄走的是我,又不是他,你看他做什麼!快起來!」
「咳咳!」雲清清了清嗓子,「璃兒都親自拉你了,還不起來!」
青衣鬆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低頭守在一旁。
慕容珺璃不去管雲清,而是對着青衣說道,「你去告訴宮裏的那些人,我隨後就到!」她篤定了雲清不會讓她一個人去。
「這……」青衣習慣性的看向雲清。
「璃兒!」雲清皺眉,「你若不願去,沒人敢逼你去!」
「誰說我不願去了?我倒樂意得很呢!」慕容珺璃說道,除了想弄清楚自己之前中毒的詳細情形之外,她還想要見見巫雅。
「好吧!不過璃兒要記住,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雲清嘆口氣,反正早晚要面對,那就隨了她吧。
「我知道!保命要緊!」慕容珺璃甜甜一笑。
「進宮之後,要多看,多聽,少說話。」雲清不放心的囑咐。
「知道知道!」慕容珺璃笑了,這個雲清,說的話怎麼跟逸大哥說的這麼像呢?
「還有……」
「不要出風頭,萬事不可強出頭,吃的喝的要仔細檢查……還有什麼?」慕容珺璃一板一眼的掰着手指頭。
雲清被她逗笑了,「璃兒知道就好!」
「那我們現在……」慕容珺璃調皮的指了指門口。
雲清輕笑,「都依你,現在出發!」
慕容珺璃大喜,轉身挽了青衣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璃姑娘,您可還要更衣?」青衣笑笑,指了指慕容珺璃身上的衣服。
慕容珺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裝扮,她今日穿了一套素白的錦衣,外面搭着雪羽肩,裏面是乳白參雜粉紅的緞裙,上面用金絲線繡着幾朵不知名的小花,腰間的金色絲帶更襯得她那纖腰不足盈盈一握。
她習慣性的摸了摸頭頂,頭上同往常一樣,沒有過多的首飾,一頭秀髮輕挽着她特意定製的銀玉簪,一頭青絲隨意的披在肩上,整個妝容簡單又不失大雅。
疑惑的看向青衣,「穿成這樣,不行嗎?」她沒有覺得啊,至少這身衣服她可以自己將就穿脫,並不需要假手他人。
「青衣不是這個意思,璃姑娘不要誤會,只是……」畢竟是宮宴,受邀的除了王公大臣就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小姐格格們,她們肯定會盛裝出席。
「璃兒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璃兒穿什麼都好看。」雲清驚嘆的眼神在慕容珺璃身上掃過,他的璃兒,不管穿成什麼樣子,在人群中都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你去告訴宮裏來的太監,就說本王稍後會帶着璃兒去,讓他們的轎子先行離去即可。」雲清淡淡的吩咐青衣。
「是!」青衣點點頭出去了。
「璃兒在房間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雲清輕聲說道。
慕容珺璃點點頭,她這才發現雲清今日裏穿的乃是一身黃色的蟒袍,這應該就是正式場合里王爺覲見皇帝的宮裝了吧,對啊,她差點忘了,今日是祭天大典呢,雲清不是應該一直在宮中嗎?難道是因為自己忽然失蹤他才趕回來的?
壓下心中那份小小的竊喜,慕容珺璃走到一旁的柜子裏面,將穆逸給的那一瓶藥小心的放進了柜子深處。
正如穆逸所說,皇宮裏面臥虎藏龍,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她還是小心一點,那一成的內力,明日再開始也罷。
又從柜子裏面選了兩瓶藥收入懷中,她才小心的關上了柜子。
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璃兒,可以了。」
轉頭向門外望去,她驚嘆的張大了嘴巴。
門外的夜色已經漆黑,那一襲白衣卻如一輪皓月,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生生刺痛了她的雙眼。
雲清白衣如雪,人淡如月,神情恬靜平和,仿若九天之上離塵的仙人。
頎長的身軀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裏,看到慕容珺璃臉上滑稽的表情,雲清臉上忽然溢出了一絲微笑,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要滴出水來。
慕容珺璃被那一瞬間的笑意驚擾了心神,她使勁眨了眨眼睛,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那個……你還是……穿白衣服……好看!」
這個男人,不就是穿了身白衣服嗎,自己又不是沒見過……可是,他就不知道收斂點嗎?萬一被哪個郡主小姐的看上……好好的為何要將蟒袍換下來呢?換就換唄,隨便弄一身青的藍的不就行了,非要穿成這樣去招蜂引蝶?
好吧,她就當他是為了跟自己的衣服配成同色系罷了,這樣穿出去的話,是不是像極了——情侶裝?
好看?雲清臉色微窘,璃兒那麼……額……含情脈脈的盯着自己,就是因為自己好看?他還以為……
算了算了,反正他有的是時間贏得璃兒的芳心。
輕咳了兩聲,雲清對着慕容珺璃伸出了手。
慕容珺璃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欣喜中帶着些許猶豫,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了那隻大手當中,那隻大手柔軟而溫和,瞬間驅散了心中的那絲慌亂。他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意嗎?
「公子,馬車備好了!」青衣的聲音在雲清身後響起,驅散了兩人之間剛剛生出的若有若無的情愫。
慕容珺璃回神,臉上帶着一抹紅暈,雲清倒像是習以為常,應了一聲之後,反而握緊了那隻小手,「走吧!」
慕容珺璃沒再說話,只是被動的點了點頭。
沒走幾步就到了馬車旁邊,駕車的是追風,看到慕容珺璃過來向她投去歉意的微笑,只可惜慕容珺璃一直低着頭,根本沒有看到。
追風上前討好的掀開車簾,雲清瞪了他一眼先跳上了馬車,隨後才將慕容珺璃拉了上去。
青衣和追風一左一右坐在馬車外面,追風的眼神早就從雲清和慕容珺璃牽着的手上掃過,只是還沒那個膽子去問青衣。
「駕!」吆喝聲伴着鞭聲響起,馬車緩緩的出了清王府,一奔上官道,忽的疾馳而去,遠遠的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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