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征東不怕沈銀冰的威協,卻無法拒絕她做為一個女兒,要為死去二十年母親盡孝的要求。
「你的孝心,打動了我。」
莫邪征東鬆開了沈銀冰,雙手到背在身後,淡淡說道:「我會說服拓跋大祭司,讓他同意沈若萱安息在修羅道。」
沈銀冰盈盈下拜,對着莫邪征東三叩首。
莫邪征東身子微微一側,拒絕接受她的大禮。
不同意沈若萱修羅道安息之前,就算沈銀冰跪在那兒把額頭磕破,莫邪征東也不會有絲毫閃避動作,因為那是把她當做了外人。
可一旦同意讓沈若萱『落葉歸根』,那麼莫邪征東就得承認沈若萱是她的一個祖輩,沈銀冰就是她的小姑姑天底下,有小姑姑給自己磕頭,還能大刺刺接受重禮的晚輩?
等沈銀冰款款站起來後,莫邪征東才面對東南方向說:「你現在可以走了,在日出之前,我肯定會把沈、卓瑪帶走的。還有就是,警告你帶來的那些人,以後不要再擅自闖入鬼沙區域,要不然我決不會再給他們留情。」
沈銀冰沒有管莫邪征東的警告,只是說:「我想親眼看到我媽媽回家。」
莫邪征東不悅的問道:「你想去地下樓蘭?」
「不。」
沈銀冰搖了搖頭:「我就站在這兒,目送媽媽回歸莫邪征東,請答應我這個要求,因為這不過份。」
「你其實開始得寸進尺了。」
莫邪征東語氣稍微放緩,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一聲清晰、悠揚婉轉,好像鳳鳴一般的清嘯,攸地從面具的嘴巴中發出,就像一條龍那樣,在沙漠上婉轉盤旋。
沈銀冰眼神中帶着驚訝的看着莫邪征東,她真無法相信,一個人的肺活量竟然這樣大,樓蘭王發出的這聲清嘯,足足已經三分鐘了,卻沒有絲毫後勁不濟的跡象,仍舊婉轉悠長。
她要是去當歌手演唱海豚音,相信絕對沒俄羅斯那維斯塔的啥事。
嘯聲貼地長龍般的飛舞,迅速穿過沙丘,游向遠方,傳到了那三個身穿黑衣的靈犀使者耳中。
他們正在追逐宋承鋼那輛吉普車,聽到清嘯聲後,立即停步向後一個倒空翻,跌落在了黃沙中。
「快,快,再快點!」
宋承鋼嘶聲吼叫着,催促司機再次加快車速。
車速,已經放到最快了,任誰在背後追着三個子彈打不死的怪物時,都會用最快的速度逃亡。
「快停車!」
宋承鋼飛快的向後看了一眼,卻猛地大叫停車。
本能的,開車的司機猛地踩下了剎車,車子四個輪胎,在黃沙中搓出了老遠。
接着,車上三個人都向回看去後面沙漠上一望無垠,可以看出至少兩三公里,剛才鬼影一般在後面追逐的三個黑影,卻不見了。
「他、他們,怎麼不見了?」
宋承鋼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抓着微沖的手卻更緊了。
嘯聲還在繼續,但現在沒有誰去關心嘯聲是誰發出來的,又是為何而發,三個人的神經都緊繃着,槍口對着車窗外的黃沙上。
他們的腦海中,正慢慢浮上一副幻覺:入水的月光下,看起來沒有絲毫異常的沙漠中,忽然有三個黑影從黃沙中暴起,厲鬼般的撲上車,伸出駭人的鬼爪,長大帶着獠牙的血盆大嘴,咬住了他們的喉嚨……
所以他們不敢有絲毫攜帶,隨時準備着開槍射擊,這時候假如有一隻蜥蜴從黃沙中鑽出來,也會立即遭到最猛烈的槍擊。
但最讓他們害怕的那一幕沒有出現,反而有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鑽進了耳朵中,就在清嘯聲結束後:「滾出鬼沙,再敢涉足一步,殺無赦!」
宋承鋼身子猛地一哆嗦,看向了司機,嘎聲問道:「誰在說話?」
司機瞪大恐懼的眼睛,喃喃的回答:「不是我,聲音好像從那邊傳來……」
司機的話音未落,那個聲音再次清晰的在耳邊響起:「速度,滾!」
「走,快走!」
宋承鋼猛地醒悟了過來,揮舞着微沖厲聲吆喝。
車子立即開始速度向前狂奔,在拐過一個沙丘後,韓家駿等人的車子已經開了過來。
在鬼沙區域邊緣的韓家駿等人,聽到隱隱傳來的槍聲後,立即感覺到了不好,馬上就帶着剩餘的人,乘車向這邊狂奔,支援。
來到這個沙丘前面時,他們就聽到了嘯聲,不過卻沒有在意。
因為在沙漠這種視野空曠的區域,風在吹動枯樹,亂石,甚至流沙時,就會發出這種聲音。
他們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去支援,然後就與宋承鋼等人相遇了。
「快走,撤出鬼沙,快!」
宋承鋼的車子絲毫不停,擦着韓家駿的車子繼續亡命東逃。
宋承鋼等人見了鬼似的驚恐,感染了韓家駿等人,沒有誰再問什麼,開車的司機立馬轉向,跟了回去。
前後四輛車,風馳電掣般的衝出了黑色鬼沙區域後,司機才猛地踩了剎車。
宋承鋼立即癱軟在了座椅上,與其他兩個夥伴一樣,臉色蒼白,冷汗瀑布般的淌下。
「怎麼回事,沈總跟郝連倆人呢!?」
車子一停穩,韓家駿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打開車門把宋承鋼從座椅上拉了下來,嘩啦一聲,槍口抵在了他腦門上,厲聲喝道:「宋承鋼,你知道你剛才的情緒,已經極大影響了我們士氣?是不是好日子過久了,稍微遇到點風吹草動,就被嚇破膽了!」
宋承鋼苦笑,抬手推開槍口,倚在車輪上:「韓家駿,你可以問問其他兩個兄弟,我宋承鋼是不是你說的那樣不堪。」
「劉鋒,你來說!」
韓家駿問坐在副駕駛的那個保鏢。
叫劉鋒的保鏢,磕磕巴巴的把剛才在鬼沙後所看到的一切,簡單說了一遍,末了說:「韓助理沈銀冰的助理,我們真是被嚇破膽了還記得那晚在遠處看少爺那些人是怎麼死的嗎?那些人就根本不是人,我們無法抵擋。」
韓家駿也聽到了清嘯,和那些『滾蛋』的話,這才搞清楚是咋回事。
放下微沖,韓家駿厲聲說:「但沈總、郝連還在鬼沙中,就算是要死,我們也得把她們帶出來!誰要是怕死不敢去,那就在這兒等着!誰是真男人,那就跟我來!」
大家雖然很怕鬼沙中那些東西,不過韓家駿說的也沒錯,沈總、郝連偃月還在鬼沙中,他們不能不管她們的死活。
韓家駿的話音未落,宋承鋼就從地上蹦了起來,狠狠吐了口吐沫罵道:「草,不就是死嗎,老子不怕!」
「對,死有什麼可怕的?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所有人都被韓家駿那番話給激的渾身熱血澎湃,紛紛持槍跳上了車子。
韓家駿抓主車門,正要跳上車時,動作卻忽然一僵不遠處的鬼沙區域,剛才還是清明世界一片,但現在卻變成了另外的模樣。
不知道何時颳起了風,風帶起了黑黃的沙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控制那樣,呼嘯着飛上了半空,視線完全模糊中,沙丘也好像在緩緩移動,仿佛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從風沙間隙中傳來。
風暴,黑色風暴,就這麼突兀的出現。
最為詭異的是,是以鬼沙區域為界線的,這邊依舊是清明世界,明月西照,那邊卻陰風陣陣,黃沙漫天。
韓家駿等人如果這時候駕車衝進鬼沙區域,別說是搜尋沈銀冰跟郝連偃月了,恐怕他們自己也沒法轉出來。
一幫人傻傻站在車上,地上,仰首呆呆望着遠處好像魔鬼一樣在不斷上下翻舞的黃沙,一種無力的悲哀,徹底的摧垮了他們衝進去的勇氣。
這邊陰風陣陣,黃沙漫天,身處風暴中心的沈銀冰,卻能看到西照的明月,與墨藍色的天空。
陰風起,黃沙飛,就在周圍,隨時都有可能把她所淹沒,但她就像沒看到那樣,也沒有丁點的怕意,因為莫邪征東就在她前面。
沈銀冰相信,『土著居民』莫邪征東,肯定能應付這種惡劣天氣。
或者乾脆說,這種惡劣天氣,就是在她的控制下!
如果別人能想到莫邪征東能人力控制這邊的空氣,肯定會驚駭不已的。
沈銀冰卻不在意,哪怕莫邪征東忽然變成一隻鳳凰鳴叫着飛走漫天黃沙的遠處,忽然出現了數十個紅點。
那是火把的火焰。
隨着火焰越來越清晰,數十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從黃沙中走了出來,就像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那樣,身上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有人手中拿着號角,那是唯有在電視內才能看到的號角。
八個人分成兩列,站在冷櫃面前,仰天吹起了號角:嗚嗚!
號角聲沉悶,悠揚,更帶着明顯的悲涼。
號角聲中,沈銀冰忽然淚流滿面,重新跪倒在了地上。
有四個手持白色招魂幡的黑衣人,在號角中走了過來,也分成兩列,站在了號角手身後,招魂幡高高的舉起,隨着狂風,與火把火焰一起發出咧咧的聲響。
莫邪征東這時候已經退到了冷櫃後面幾米處,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稍微猶豫了下,左膝一曲,單膝跪在了地上,垂首時,長長的髮絲垂下,遮住了她猙獰的面具。
一個身穿黑色寬大長袍,臉上塗抹着很多油彩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男人,左手拎着一個竹籃,右手從竹籃中抓起一把東西,用力灑在半空中。
那是一疊疊的紙錢。
被拋在空中的紙錢,很快就被大風吹走,連同這個男人悲涼的喊聲:「魂歸來兮當日月,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
沈銀冰淚眼婆娑中,眼前一亮,出現了六個身穿白衣,腳踏白靴,頭上戴着高高白帽子的男人。
等黑袍男人轉身撒着紙錢向來路緩步而行後,分成兩列走到了冰櫃面前,雙膝跪地三叩首後,一手扶住冷櫃,一手扣住底部,齊聲低喝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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