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槍響在空曠的地方響起,嚇得聶熠心頭一驚,直接就撲進了聶然的懷裏。
聶然哪裏還有時間讓他在自己的懷裏瑟瑟發抖,抓着他就往公路上跑去。
這一條路盤山公路還未完全建造好,要想那麼快進入熱鬧去避開身後的人,根本不太可能。
「砰——」又是一聲槍響,子彈從身後飛射而來。
聶然帶着聶熠這個拖油瓶,又怕他受了傷回去不好交代,時時刻刻將他拉攏在自己身邊。
而聶熠此時滿腦子都是子彈打到自己身上,也不再繼續說那些負氣的話,跟着她努力地朝着前面快步地跑去。
只是這條未修建完善的公路周圍堆疊的是一塊塊的大石頭,路上還有零碎的小石子,格外的難跑。
聶熠在堅持了幾分鐘之後,「噗通」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同時,身後一道子彈飛射了過來。
聶然瞳孔倏地縮緊,下意識地撲過去,只是在順勢滾進了對面的那一堆石塊時,她身體微微一僵,然後徹底撞在了道路的欄杆上。
因為太過用力,一時間力道無法收起,聶熠也隨着聶然被撞在道路的欄杆上,後腦勺撞在那裏,疼得他眼冒金星。
當下就怒了。
「靠!疼死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他抬頭,一臉怒容地質問身邊的聶然。
可就在他抬頭的那一瞬間,見聶然靠在那裏眉頭緊皺着。
「喂,你怎麼了?」他察覺到聶然的異樣後,不禁坐直了身體,連忙問道:「你別嚇我啊,你……」
話還未說完,就聽到耳邊,「砰——」的一聲,子彈打了過來,正好擊中了石塊,撲簌簌的石子掉了下來。
聶熠連忙護住腦袋,怕被石子擊到。
而身邊的聶然當下拔出腰間的槍支,抬手,朝着外面開了三槍。
果然對面的槍聲就停了下來。
聶熠頓時鬆了一口氣,卻在目光觸及到聶然的手腕時,他看到有什麼像液體一樣的水滴狀順着她的手腕緩緩滴落在了地面上。
他心頭一駭,「你……你的手……」
聶熠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
這裏沒有水,聶然也沒淋濕,除了血不可能再有其他的了!
血……
她受傷了!
肯定是她剛才在救自己的時候被槍給打中了!
聶然聽着外面暫時消停的槍聲,對着聶熠指着身後那個小土坡,「快走!快往下面跑!」
聶熠聽到可以跑,那隻腳立刻就跨出欄杆外,但隨後他就停了下來,遲疑地看着聶然,「可……你怎麼辦?你……你……你流血了……你……你不會……不會死吧?」
「你快點走。」聶然為了能夠不加速手臂傷口上的血液加速流動,一隻手垂在旁邊,單手握槍和外面的那個男人火拼着。
「可是……可是你……你出血了……我……」
畢竟是救了他聶然才會受傷的,聶熠被那緩緩滴落的血跡給震得猶豫了起來。
聶然看他保持着那個鑽欄杆的姿勢,遲遲不肯離開,不禁低聲地呵斥道:「快走!別在這裏拖累我!」
「可是你……」
聶熠的猶豫最終讓聶然低吼了一聲,「滾啊!還嫌我受得傷不夠多是不是!」
被罵的聶熠瞬間也火了。
算了,她死也是活該!
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咬牙切齒地瞪了聶然一眼,利落地從欄杆下的空隙處鑽了出去,往下面的小土坡慢慢滑了下去。
聶然看了一眼他的逃跑路線,在確定他能夠安全離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只要他走了,接下來都不是問題。
她靠在那裏,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槍支,將子彈夾卸了下來。
裏面只剩下一顆子彈。
事實上,如果可以聶然也想把他安全送回學校去。
讓他一個人走,萬一遇上什麼意外,她已然分身乏術。
這是要冒很大代價的。
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聶然將槍支緊握在手中,聽着外面那一聲聲的槍響。
她要等,等那個男人走過來後,給他快速的一擊。
她屏息凝神地關注着石塊後的動靜,將全身繃緊到了一定的警戒狀態。
「窸窣——」
沒一會兒,一陣輕微的聲音響起。
「窸窸窣窣——」
隨後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楚。
聶然以為是那個男人繞過欄杆外準備偷襲,於是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頭,握槍對準了欄杆外。
結果她那陰鷙殺氣的眼眸嚇得欄杆外的黑影一頓,隨後就有個聲音道:「是我啊,你……你別亂開……開槍!」
聶然一聽,竟然是去而復返的聶熠!
「你他媽又跑回來幹什麼?!」她當即就怒聲地問道。
「我想回來就回來,還要經過你同意啊。」聶熠從欄杆外又重新鑽了進來。
儘管他說話時還是一副不可一世的任性的小少爺模樣。
可聶然卻透過遠處那朦朧微弱的細小光線看到他的臉色上閃過一抹尷尬和彆扭。
她靠在那裏,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怎麼,你不會想留下來和我同生共死吧?」
被戳中心事的聶熠更加尷尬了起來,他大聲嚷嚷地道:「誰想和你同生共死!」
聶然立刻就道:「那還不快走!」
這時候聶熠不在旁邊她才能心無旁鷲地對付那個男人。
「我不。」聶熠蹲在那裏,即使那臉上寫滿了害怕,可依舊不肯離開。
聶然看着他可笑的樣子,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別忘了,我死了,就沒人和你爭聶家了。」
「我是男的,就算你活着,爸爸也是把聶家給我。」聶熠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塊乾淨的手帕遞了過去。
那自信的回答,顯然他很清楚聶誠勝那麼疼愛他的緣故。
聶然見他對於自己的激將法不為所動,索性威嚇地道:「也對,那不如這樣,我弄死你,聶家就是我的了。」
聶熠看了她一眼,眼底並沒有絲毫的懼意,「你少嚇唬我,你要真想弄死我,剛才就不會出來了。還有,你現在有什麼能力弄死我。」
剛才他在逃跑的時候想了又想,之前是因為太過的震驚,再加上對於聶然長時間的不信任和沒好感,他才會那麼認為聶然的出現是有企圖的。
可現在她為了救自己受傷成那樣,要還說她想殺自己,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他還不至於沒腦子到這種地步。
聶然看他像是醒過神來的樣子,不由得冷笑着舉起了手中的槍,「那這把槍總有能力弄死你吧。」
聶熠看她不接自己的手帕,索性就伸手去抓她那隻受傷的手,篤定地道:「你的槍里沒子彈了。」
在軍校兩年,聶熠多少還是學到點東西的,除了自我防衛的一些訣竅之外,怎麼樣包紮治療減少出血的急救他也學過。
只不過沒有那些優秀生包紮的好,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甚至鬆散地掉落下來。
聶然看他的手法,忍不住嗤了一聲,接着便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子彈?」
「我離開之後就沒沒聽到你回擊。」聶熠回答道。
聶然頓時失笑,因為不開槍所以沒子彈?
要是那個男人也能像聶熠這樣認為那就好了。
「喂,我可沒少陷害過你。」
聶然掙扎着,想要拒絕他的手帕,但聶熠卻很是固執地抓着她的手,「你放心,等這次這事兒完了,我會陷害回來的!」
說完之後,聶熠在她的受傷處打了個死結固定,但可惜的是那血很快就將他的手帕全部浸染了,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
聶熠看那血液如此快速的淌出,於是決定道:「走,我帶你馬上去醫院!」
說着,就將聶然另外一隻手繞過了自己的肩膀,想要扛着她走。
聶然笑着將手掙脫開,「就你還想扛我?」
「我是比你小,但是我是男人。」聶熠那張被打得像豬頭的臉上頭一回這麼堅毅。
其實仔細一看,聶熠也已經十四了,到底是男孩子,長個長得比女孩兒快,才兩年時間身高的確和聶然的差距不算太大。
聶然這兩年在部隊裏斷斷續續的養着,也算是長開了一點。
但比起部隊裏那些女孩子,她還是偏瘦的。
「砰——」又是一聲槍響從遠處射來。
聶然瞬間回過神,抽回了自己的手,對他說道:「行了,你就算拖着我你也拖不快。等會兒那人來了,你幫我從後來把他撲倒。」
聶熠一聽,剛才的堅強立刻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你讓我撲他?那傢伙這麼壯,我怎麼可能!而且他有槍!」
有槍才是重點!
萬一打鬥的時候擦槍走火,可是會死人的!
聶然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讓我上?別忘了,剛才是你自己說說你是男人,那現在是時候表現一下了。」
「你!」聶熠頓時被噎住。
聶然重新半蹲在了那裏,對他指了指後面那堆石塊,「我會在這裏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到時候伺機從後面撲倒他,有可能的話,拿到槍直接殺掉也可以。」
她如此冷酷決斷的話讓聶熠大驚,「你讓我殺人?」
聶然看到他小臉煞白,眼底滿是驚愕不已的樣子,心裏暗笑,其實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想讓他躲在那石堆後面,不要拖累自己罷了。
可現在看到他嚇得不輕的樣子,禁不住想要逗他一下,「是啊,你不殺他,他就會殺掉我們。」
聶熠被她一說,也沒有了反駁。
是啊,現在是生死存亡的瞬間,不是對方死就是他們兩個死,必要時他絕對不能手軟。
「砰——砰——」槍聲接連不斷地從遠處傳來。
「快蹲下!」聶然用那隻受傷的手將他用力地扯下來。
聶然靠在那邊,仔細地數着他一共開了多少槍,從而算出他身上現在是否有兩把或兩把以上的槍支。
在聽到第十九發子彈之後,最後那一槍遲遲沒有開出來,反而在沉寂了片刻之後,有腳步聲慢慢地朝着這裏靠近!
聶然基本可以確定,那男人手裏只有一把二十發子彈的手槍。
她握緊了手中的槍支,靜靜地等待着那男人的靠近。
在靠近他們這段路程里,周圍沒有遮蔽物,她完全有信心可以一槍擊斃對手。
現在她只需要那男人越靠近,那麼她的贏面就越大。
「踏——」
「踏——踏——」
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聶然屏住了呼吸,將手中的槍支握緊,食指已經搭在了扳機上,等着最後那一擊爆發。
五。
四。
三。
二。
一。
當她心裏默念到最後的數,她霍地閃現出了石堆,對準了那個正迎面走來的那個男人。
「砰——」地一聲槍響。
距離不遠的男人整個人定在了原地,愣了兩三秒之後,就此倒在了地上。
聶然看着地上那個男人,還未扣動扳機的手指還保持着即將射擊的動作。
很顯然那一槍根本不是她開的。
倏地,她轉過身朝着遠處射擊點瞄準。
「是我。」遠處的人喊了一聲,就跑了過來。
聶然聽着聲音便知道來的人是誰。
九貓!
她怎麼會來這裏?!
聶然眉頭緊鎖,帶着警戒的目光盯着從遠處快速跑來的九貓,手中的槍支依舊沒有放下。
九貓似乎也並不害怕她會突然開槍,走到了她身邊之後,最先看到了手臂上被血浸染的手帕,對她催促地道:「快走,山下面的村民聽到槍聲已經起疑了。」
「怎麼是你?」聶熠在看到九貓的時候,很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隨後就從聶然身後竄了出來,「你怎麼會來這裏啊?」
「時間不多了,我的車子在那邊,我們必須馬上走,」九貓作勢就要去扶聶然。
但聶然並沒有接受,她捂着手自顧自的朝着山後面走了過去。
等三個人快步上了車後,九貓馬上啟動了引擎,掉頭朝着山下開去。
在車內,聶熠緊張地望着車窗外的景象,等到下了盤山公路,朝着郊區開去之後,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安全下來了,這才鬆了口氣。
於是也有心情就重複地問九貓,「你怎麼在這裏啊?」
九貓向來不愛多說話,又在開車,只是冷冷地嗯了一聲。
「你是碰巧路過嗎?」
「嗯。」
「那還真是巧啊!」
聶然坐在後面聽他這樣熱絡地聊天,眉心輕蹙,索性閉着眼休息了起來。
又聊了幾句,聶熠才想到了身後的聶然,然後就對聶然說道:「哦對了!你知不知道前幾天就是這人還救過我一次呢!嚴格算起來,這是她第二次救我了!」
聶然受不了他這麼聒噪,於是看了一眼外面的街景,確定已經安全之後,立刻開口說道:「停車!」
九貓愣了愣,抬頭看了眼後視鏡里的聶然。
只見她盯着後視鏡里的九貓,冷聲地命令道:「我要你停車!」
九貓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最終還是依照她的說法,將車子停靠在了一邊。
車子剛停下,聶然就推開了車門,一把拽住了聶熠,「下車。」
被半拉半扯出車內的聶熠不明白地問道:「為什麼?我們還沒到目的地的呢。」
聶然不言語,只是強硬地將他拉扯到了一定距離地隱秘地方,對他嚴肅地警告道:「把今天的事情忘記,全部忘記,聽明白了嗎?」
「全部忘記?」聶熠皺眉地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只需要全部忘記!包括我的存在!聽懂了嗎?」聶然強制性地警告着。
「可是……」
聶熠還想說些什麼,就被聶然不耐地一口打斷地道:「沒有可是!你應該不希望你爸知道你從軍校偷溜出來,還差點被人殺了這件事吧!」
聶熠在家寵壞了,向來吃軟不吃硬,這會兒被聶然這般警告,也有些不高興了起來,先是眉頭一皺,緊接着又得意地笑了起來,「你這麼怕我說,是不是你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聶然心頭微抽,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她不相信聶熠能看出什麼。
果然,在停頓了兩三秒之後,就聽到這臭小子像是一副很瞭然地樣子說道:「這個時候你明明應該是在訓練才對,現在卻跑來這兒,難道你不是偷溜出來玩的?」
聶然也隨後笑了起來,「我可以說我請假,你可以嗎?軍校 24 小時管制,你如果在外面看到我,那麼就變相承認你偷溜出去,到時候你覺得是我罪過大,還是你的罪過大。」
「你!」
要和聶然耍嘴皮,玩兒手段,除了霍珩和李宗勇這兩師徒之外,幾乎沒有第三個人。
哪怕是聶誠勝都不一定玩兒的過她,更何況是他的兒子。
看着聶熠那氣鼓鼓的樣子,聶然再一次地嚴肅道:「記住,今天的事情你必須要全部爛在肚子裏!一個人也不許泄露!就是你爸媽都不可以!」
聶熠還未開口說憑什麼,就聽到聶然又繼續地道:「還有,那群人不是什麼善良之輩,接下來的日子你必須要天天給我躲在學校里,一步都不能踏出!因為一旦被他們找到你,你就不會那麼幸運了。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你的。」
她最後那一句話讓聶熠原本脫口而出的拒絕在舌尖打了個轉兒,重新吞了回去。
他看了看聶然那隻袖子,黑色的大衣將血跡掩蓋的很好,可聶熠很清楚,她的整個袖子肯定都被血沾染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受傷。
正如她說的那樣,她不是每次都能這樣及時巧合的救自己。
沉默了片刻,他乖巧地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了……」
聶然得到他的保證,便開始催他離開,「這麼短的時間,那群人肯定沒得到消息,還有點時間,你馬上找輛車回學校。記住,你沒見過我,也不認識我以及車裏那個女孩子。」
「她是好人。」聶熠小小地還嘴。
他的世界到底還是簡單的,覺得自己被這個人救了兩次,就可以完全信任。
「她救了我好幾次了,真的是好人。」他反覆地強調,甚至還要轉過頭朝九貓的方向看去。
「不許看她!」突然,聶然低喝了一聲。
聶熠才剛準備轉動的頭頓時卡在了那裏,呆呆地望着聶然。
「你見過好人手裏拿着槍,並且還能如此淡定的開槍殺人嗎?」
聶然一語道破,聶熠的臉色「唰」地一下就此變了。
是的,哪個好人能隨身佩戴槍支的?
聶然是因為當兵才可以隨時帶着槍,那普通女孩兒怎麼可能隨身帶槍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聶然藉機最後一次地警告,「千萬記住我的話,記住我所說的每一個字,明白了嗎?」
「嗯。」
「如果那個女孩兒找你,你不要去見,更不要隨意的透露任何消息,特別是我和你的關係,還有你爸的職位!知道嗎?」
「嗯!」
「你從來沒有從學校里出來過,臉上的傷你自己回去想辦法遮掩掉,懂了嗎?」
「懂。」
聶熠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將她所有的話全部記在了心底。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發現,此時此刻,他除了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可以信任之外,根本不能信任其他人。
即使他和這個姐姐從小不對盤,也有很多的恩怨,但……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只有她可以無條件的相信。
------題外話------
今天早了一個小時更新,啊哈哈哈~愛我不?
281 只有她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