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鵬這次出山,可說是滿載而歸。不單帶回來的鹽巴等物,比預計的多了近一倍,還帶回了不少鐵器。這才是村子裏最需要的。要知道,桃源村畢竟太小,根本沒有一個鐵匠,至於鐵礦,更不知道上哪裏弄去。而要飼弄農田,離了鐵器不行。因此每次都是到山外採買。只是他們手頭東西貧乏,拿不出什麼可交易的,因此每次下山,也不過只帶得一小部分。而這次陸鵬所帶回的,卻足供半數青壯所用。幾位睿老,也頗有讚賞之色。
村中的青年,這時隱然已分成了兩派,陸鵬得意洋洋,跟任庚新交好的人,心中不免就有些悻悻,只是任庚新倒像渾不在意一般,面色毫無喜怒的靜聽着,別人便也不說什麼。
這時陸鵬正得意的說道:「這次多虧了張先生,要不是他和蒙頗族的那些野人們交好,怎麼能換來這麼多的好東西。那些鐵器,本來是蒙頗族從州城中易貨而來的,是他硬從少族長的手裏,把東西截了來,否則的話,我們哪尋得到這許多。」
聽了他的話,任庚新的眉毛一挑,卻沒有說話,這時堂上的一位紅臉老者已經說道:「他如此熱心,可有內情?」
陸鵬揮了揮手說道:「張先生,那是有大能耐的人,怎麼會貪圖我們什麼東西,不過他對我們族中的一件東西很感興趣,所以這次特地前來,要跟我上山採集。」
坐在正中的那位白須老者,便是陸鵬的祖父陸岳,他好奇的問道:「是什麼?」
陸鵬道:「就是黑白草!」
他所說的,是只在這片大山的最深之處,才生長的一種藥草,根莖上只有一片圓圓的葉子,一半漆黑,另一半則通體都是白色,他們不知名字,就依其特性,稱為「黑白草」。這種草還是近些年來才被發現的,用來醫治受傷的牲畜,頗有奇效。只是數量不多,只在大山的最深處,峭壁之下,一塊圓形的山岩上,才有出產。實在不值得特意去采一次。不過那些藥草的周圍,還伴生着靈芝之類的異草,那才是對桃源村最珍貴的東西,可以拿到山外換錢的。因此每隔上幾年,他們便會派人去采上一次。順便也將黑白草摘些下來。這次陸鵬的身邊帶了一些,本來是準備用在出山的馬隊身上,並沒有要拿來交易的意思。沒想到在蒙頗族的時候,被這位張先生一眼看到了,他說此物用來煉藥,頗有靈效。陸鵬便送了他一些。不過他還嫌不夠,居然一直跟到這桃源村來。
邊上一個老者沉吟着說道:「我們桃源村,向來不輕易讓外人進來,這次……」
陸鵬有些不滿的說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可是張先生,那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聽說在州府也是府尊的坐上客,我們不好生伺候着,難道還要往外推麼?」
那個紅臉老者,也就是任庚新的祖父,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但是又沒有開口,這時陸鵬還要說話,陸岳已經擺了擺手說道:「天色都晚了,有什麼事,就明天再說罷。二郎,你引來的那幾個漢子,既然是迷路入山的,我們就好生招待一番,然後送他們歸去,就不要留在山裏了。」
陸鵬愕然,還要說什麼,陸岳已經起身,眾人都準備散去了。他沒有法子,只有跟着陸岳回家,到了屋子裏,才有些氣沖沖的說道:「祖父,方才在堂上,你為何要攔着我?」
陸岳咳嗽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的打算,為了下任的村主,你一意要壓那個姓任的小子一頭,在村子裏的人氣,你比他差上一籌,因此,想拉些外援,是麼?」
陸鵬哼着說道:「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攔我。」
陸岳道:「那你也別忘了,我們村子裏的古訓!」
陸鵬不服的道:「雖說不讓隨便收留外人,可他們也是北方逃難來的……」
陸岳打斷了他的話:「古訓說的是,只能收留老弱婦孺,以延本村生氣。這些人高馬大的漢子,來路又不明,還是趁早送走的為是!」
陸鵬不禁說道:「祖父,你未免太過小心了,再說,我們桃源村,也不能一直都躲在山裏,你不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想着有機會,能夠出山走一走,大家都羨慕州府的繁華,若是……」
陸岳厲聲的打斷了他:「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什麼,外面的日子,哪是那麼好過的,難道我們這些老頭子,過日子的經驗,還不如你們?」他大手一揮,「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陸鵬對這個祖父,還是有幾分畏懼,不敢再說,悻悻的退下,尋思着明天再向祖父進言。在這一路上,他已經和那位張先生打聽好了,雖然不能整村的人都去,但如果先派幾個人,往州府打打前站,也不是不行……
任庚新回到家中,便將門關了起來。他的祖父任熊眯起了眼睛,說道:「小九去了哪裏?」
任庚新道:「我總覺得那幾個人,來得有些蹊蹺,讓小九跟在他們後面,看看動靜。」
任熊「嘿嘿」的笑了兩聲,「陸家二郎出了次山,心都變得野了。若換作是你,想必不會平白把這些人招惹進來。嗯,還是我孫子行事縝密,比那小子強得多了。」
任庚新聽到祖父的誇獎,也沒什麼喜色,說道:「這次陸鵬帶來的外人,我總覺得有點不妙,如果有機會,還是和幾位睿老說說的好。」
任熊哼了一聲:「你這小子,也不知道是長了個什麼心竅,就算老子誇你,也不見有幾分高興的,小小年紀,幹嘛學得這麼深沉,一點也不像你老子的種!」
任庚新聽了他的話,也不着惱,只是笑着說:「孫兒也是經了半年前的事,才學着多想些,祖父不見怪就好了。不過方才……」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猛然間似有所覺,回頭向外望去。在這一剎那間,一聲無比悽厲的叫聲,瞬間響破長空!
任庚新身若猿猴,動如脫兔一般,一下子便推開窗子,沖了出去,叫道:「是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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