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朕止渴
厲鴻澈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龍袍,華貴,莊重,朝珠和頂戴龍冠都沒來得及取下來,就急匆匆地往雙菱軒趕。左右副總管太監康安年、陸全笙緊跟着。
&端端怎麼會暈倒!」厲鴻澈急問。
小田子膽小,跟在天子身側兩股打顫,險些跌了跟頭!
康安年見小田子已經嚇蒙了似的,不知道回到,忙瞪了一眼,讓他快說!
&回回皇上,咱們貴人心愛的貓兒被人害死了,貴人傷心過度,又勞、勞累了一夜沒睡,哭暈過去了。」
厲眼看了小田子一眼,厲鴻澈緊抿着的唇,泄出怒氣。
康安年眼睛流轉,盯了一眼早沒了主意、問什麼答什麼的小田子。「被人害死」,這四個字的牽扯,可不淺!被何人害死,為何被害死……
小田子年紀不大,人也純良,沒有想到這麼遠。
花草沉寂,雙菱軒里氣氛一片焦急,一聲許久未聞的「皇上駕到」,讓整個氛圍添了幾分肅殺,和琴弦緊繃將斷的緊張感!
厲鴻澈一掀珠簾,便看見婢女、太監個個紅着眼睛,而後便是床上那一動不動躺着的人兒!
婢女太監傷心之餘竟一時沒反應過來行禮,慢了半拍子。不過厲鴻澈沒有功夫看這些奴才以及地上倆太醫,三步並作兩步走,跨到床邊、一摸梁荷頌脖頸側脈搏——還在跳動!雖然有些微弱。
厲鴻澈大鬆了口氣,但依然心有餘悸!樓蘭人說梁荷頌魂弱,懷孕後身子會越來越虛,這話他一直記得,是以一路上,他甚至想過,這女人會死。
一踢腳邊爬着的太醫,厲鴻澈低聲怒道:「你們二人不是在雙菱軒呆了半宿麼?!曦貴人竟然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出事,你們這頂戴和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厲鴻澈向來不怒自威,鮮少發火,現下怒火大盛,把一老一少兩個太醫都喝得滿頭大汗,磕頭求饒、解釋。太醫馬東旭年紀輕,舌頭打結,倒是珍妃的老太醫連富姚雖急怕,但罪責尚還辯解得清楚。
&上恕罪,是微臣二人失察,一直焦心救貓兒,沒有及時覺察貴人的身子情況,皇上恕罪!」
厲鴻澈怒盯着連富姚,沒發話。連富姚滿額頭冷汗,也不敢去擦,伏在地上心如擂鼓,半晌終於聽見皇帝冷怒的聲音,若是他再回答錯半句,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貴人現在,身子如何!」
&上放心,曦貴人只是身子底子弱,並沒有什麼病症。應當,應當再歇息個把時辰的,就會醒過來。」
&若一個時辰之後曦貴人沒有醒過來。你往後也不必醒過來了!」
厲鴻澈又問了黑貓兒在何處,康雲絮紅着眼將女紅絲線的小竹籃端過來——賢太平時最喜歡在這小竹籃里睡覺。是以死後她們便將小竹籃鋪了軟墊子,把它小身子放在裏頭。
四腿上有淤青紅腫!厲鴻澈查看了兩條貓爪子,不需撥開黑毛便能將傷痕看得一清二楚!顯然受過虐待!手法殘忍!
這貓兒他知道,一直與梁荷頌形影不離,總是掛在她肩膀上,要麼窩在她懷裏,表情奇奇怪怪,脾氣也很暴躁,不過與梁荷頌感情甚篤。
&何人將這貓兒害死了。」厲鴻澈問。
飛燕暗暗抹淚,采霜雖如平素一般面無表情,但眼睛卻很紅。康雲絮看了眼身後二婢女,眼神示意讓她們不要亂說話,免得給梁荷頌招來麻煩口舌。
&皇上,這個奴婢不知,只知道這貓兒是從玉福宮救回來的……」
玉福宮。厲鴻澈低了低眉眼,沒有說話。
厲鴻澈將身子已經接近冰涼的貓兒,輕輕放回竹籃中,蓋上布片,只留個頭再外頭,而後撫摸了撫摸它小小的頭頂。
&然只是只貓兒,但如此對待,也可見人之狠毒……」
一旁,二太醫跪着瑟瑟發抖。連富姚抽空暗暗擦額頭上嚇出來的冷汗。馬東旭悄悄問連富姚曦貴人何時會醒,連富姚卻告訴了她一個,意想不到且極度驚嚇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連富姚說一個時辰左右,不過是拖延之計!其實梁荷頌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不過,他也查不出為何她的身子會出現這麼虛弱的情況,所以還不如拖一拖,說不定還有轉機。
轉眼,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了,加上厲鴻澈一路過來的時間,梁荷頌已經暈迷有接近一個時辰了!
&安年,去前朝通知,今日早朝取消,若有緊急要事留乾清宮等候,若非要事,明日再奏!」
康安年忙不迭趕往前宮太和殿,去安撫已經等了大半個時辰、不知東南西北的大臣。
陸全笙在一旁候着,老謀深算的眼珠子把屋裏情況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死貓,暈倒的曦貴人,又急又怒的皇帝。他一絲一毫都沒放過、錯漏——他這雙眼睛,可並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替多少人看着呢……
陸全笙正思量着,便收到了厲鴻澈冷看來的視線,後背一凜,忙低頭躬身,不敢亂瞄了。
&兒,你醒醒……」
厲鴻澈雖然對着旁人怒氣沉沉,但轉頭對着梁荷頌卻全然收斂去了森寒之氣,只有絲絲關切、緊張、心疼,先把他心纏了個嚴嚴實實、千絲萬縷,而後飄出來、恨不能將躺在床上昏着的女子,緊緊擁抱了,溫暖了她涼涼的雙手。
&麼還不醒?!」
厲鴻澈回頭厲聲問太醫,太醫說還要再等會兒。
好在厲鴻澈來的路上就讓人去了太醫署,通知四品以上所有太醫,尤其是郝溫言,迅速趕來雙菱軒!這會兒,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眾太醫浩浩蕩蕩一大群,提着藥箱,拼了命的往雙菱軒趕!雙菱軒地處偏遠,從前宮進來,要穿越大半個皇宮才能來!後宮中耳目眾多,哪怕一絲一毫的響動都會有人注意,是以,一路上引起太監、宮女暗暗側目打量、議論。
梁荷頌懷着身孕,眾太醫哪個不怕死?都不敢碰、不敢涉險扎針,最後是郝溫言冒死、一番扎針,才打破了僵局、險境。
梁荷頌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動了動手指!
眾太醫,這才找回了呼吸!不過連、馬二太醫先是失察,後又誤診,是難逃此劫,已經被丟到雙菱軒外,聽後發落!
把閒雜人等清理了出去,屋中只留了康雲絮和康安年在門帘外候着伺候。厲鴻澈獨坐在梁荷頌床邊,握着她的手,終於感受到了這隻手兒慢慢回暖,不再如之前那般冰涼。方才那半個時辰,他真是覺得仿佛比這一輩子所有苦難時期加起來的時間還長!
&兒,該醒了。再不醒,朕可要生氣了……」
她的十指纖細,仿佛玉簪一般細膩、修長,在自己的大手裏,顯得又柔嫩,又脆弱、渺小。
&兒都失蹤了好幾天,你為何不告訴朕?讓朕替你找……」
梁荷頌雖然有了知覺,但是還暈沉沉,當然不會回答他。
厲鴻澈握起梁荷頌的手,他握得很輕,明明知道這力度不可能會捏疼她,但還是擔心會她會痛,十分的小心翼翼捧起。雙唇在她手兒上落下一個吻。
其實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是他前些日子親口說的,不想看她為了達到目的,而言不由衷的討好、算計他。這女人,看似溫順,實際脾氣執拗,所以,她這次就乾脆一點也不告訴他了?!
真是可惡!厲鴻澈又心疼,又生氣,但看梁荷頌那張蒼白的小臉兒,仿佛只有巴掌那麼大,有氣也散了。明明弱不禁風,又讓人難以征服。明明你見她在對你笑、對你妥協,到最後你猜發現,你錯了,她根本沒有,只是在她原則的範圍內,在對你不痛不癢的妥協,你以為你征服了她,其實,根本不是啊……
嘆了口氣,厲鴻澈唇邊染起無奈、妥協的笑。
&醒過來吧,朕以後,不和你較真了。」
算計也好,討好也罷,他就是皇上這個身份,被她算計,就算計吧。只要她在他身邊,好好的,就是了。
只要……她不干太出格的事情。
厲鴻澈替梁荷頌掖了掖被角,又一遍一遍順着她長發。
仿佛好多日,沒有這麼安靜、和諧的相處了。
不到晌午,整個後宮都知道了——
皇上沒有早朝,去了雙菱軒,而後奔去了一大群太醫,聲勢浩大!堪比上回欣蘭宮淑貴妃生病那回!
不過,上回欣蘭宮的淑貴妃是因為被盛才人施了巫蠱之術,這回的曦貴人,卻是……卻是因為一隻貓兒給傷心病了!這兩個原因,沒法兒比嘛!一個大活人應為個貓兒給傷心差點丟了命,說出來都沒人信!那身子得嬌貴到什麼程度……
這以上是傳得最廣、最熱的說法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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