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朕止渴
現在找不到物證,只有聽雨一口一個咬定,仿佛生怕自己的主子梁荷頌翻身脫罪,巴不得讓她處死一般。但她說得越多,反而聽起來越發是別有用心,聽得所有人都不覺心下生疑。
雖然沒有人說什麼,但在這場沉默和緊繃中,不少人已經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方才聽雨、聽蟬二人不是說,從前是欣蘭宮的麼……
梁荷頌任聽雨說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卻一錘定音:「現在雙菱軒並沒有所謂的厭勝之術的布娃娃,而你身為我的奴婢,卻一口一個咬定我就是兇手,害我之心昭然若揭。說吧,究竟是誰讓你栽贓陷害我的!」
梁荷頌聲音溫柔平靜,卻讓從前以為她是個軟弱主的人,都吃了一驚,不由的忌憚起來,包括這兩個奴婢在內。
&有!我沒有啊!」聽雨嚇慌了神,滴在地上瑟瑟哆嗦,朝厲鴻澈和孝珍太后痛哭求饒。「皇上、太后,奴婢對天發誓,奴婢沒有說謊啊,確實是曦貴人想謀害淑貴妃娘娘啊!」
厲鴻澈隱忍的怒氣溢出來。
&這兩個胡說八道的奴才拿下!」
鋪面而來的寒氣已經說明皇帝怒了。滿殿騷動的人大氣不敢出,只有聽雨聽蟬在痛哭喊冤。物證找不着,孝珍太后一時沒法兒發話,打算就這麼算了,卻不想,一下子對上樑荷頌那雙亮堂堂的眼睛。
&後娘娘,您只聽了兩個婢女的一面之詞,就懷疑臣妾對淑貴妃娘娘施巫蠱之術。難道在您心裏,嬪妾還抵不過兩個奴才可信麼?」
孝珍太后萬萬沒想到,梁荷頌竟然有這個膽子,敢質問她!奈何梁荷頌語氣神態拿捏得當,偏生找不出她忤逆不尊的話柄。
&家怎會這麼想,只是救人如救火。方才……讓你受了委屈,是哀家急躁了。」
孝珍太后雖表歉意,卻沒有多少和顏悅色。
梁荷頌看在眼中。
&妾知道自己見識淺薄、不太討您喜歡,但嬪妾自認無愧天地,當然,若是還要太后仍然疑心嬪妾、想要搜查也……」
&了!」厲鴻澈沉聲打斷她,「這事朕會妥善處理,你不必再管了!」
只許別人污衊她,卻不許她討回公道麼?梁荷頌微微笑,眼底一片冰霜。「既然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便放心了……」
她的笑看起來還是那麼溫順、嫣然,可映在厲鴻澈眼睛裏,卻覺得一陣寒涼。厲鴻澈忽然有一點不安在浮動,見梁荷頌臉色蒼白虛弱、像是強撐,吩咐康安年搬來軟椅子給她。
&後娘娘都未落座,臣妾不敢坐。」梁荷頌柔聲拒絕。
袖子下修長的手收緊成拳,厲鴻澈目光鎖着梁荷頌,緊抿地薄唇吐字如冰。
&你坐,你就坐!」
他有些迷惑,究竟平素那看起來極為溫順、柔弱的女子,是不是眼前這個雖然沉默安靜,卻揚着滿身尖刺的女人。再一想,他又明白了。是,她就是。他不是早就發現了,這女人「表裏不一」了麼。
梁荷頌當着太后的面坐下去。
孝珍太后臉色極難看!梁荷頌是故意給她難堪。
康雲絮早看出自家主子是在強撐着,是以忙扶梁荷頌坐下。
這時,淑貴妃被婢女扶着出來,似終於好了些,掛心外頭的情況強撐着下榻來。「皇上,曦貴人善良,臣妾想應該不是她……」
到這個時候了,淑貴妃還在為人說話。先前那些想到聽雨從前是欣蘭宮奴婢的人,一下子又不忍心如此懷疑了。
&妹妹,你懷着身孕……還勞煩你這麼大老遠過來,本宮真是抱歉……」淑貴妃含着淚花,拉着梁荷頌雙手。
梁荷頌知道應該與她親熱寒暄一番,但她現在的心情來說,實在做不到,但很快有人替她關切了淑貴妃。
&兒,你出來做什麼,還不快進去休息。」
厲鴻澈上前,親自扶着淑貴妃。
婢女自覺退散開。所有人都暗暗側目看。這不是普通的男人,這是皇帝。皇帝,是不會輕易扶哪個女人的!而且,這皇帝還是不苟言笑、冷情寡性的厲鴻澈!
何等恩寵啊。
厲鴻澈丟下一句,讓厲哲顏帶頭徹查,扶着淑貴妃往屋裏去了,沒有看梁荷頌一眼,沒有關切一句。
孝珍太后慈祥的面容參雜了些許厲色,狠看了眼梁荷頌,而後讓賀舍姑姑扶着往裏去了,並扣下了一眾太醫。
郝溫言擔憂梁荷頌,但礙着太后懿旨,卻不能送她。
淒風冷雨,只有康雲絮扶着梁荷頌,出門去。
&轎子呢?」康雲絮左看右看,不見來時的轎子,問了欣蘭宮的奴婢,說是方才被人撤走了。
&把傘,咱們走回去吧。」
&麼大的雨……」
康雲絮眼睛裏泛着淚花,心疼,又怕說出來讓梁荷頌難受,便答應了一聲唉,默默去找傘了。
房檐雨水連珠成串,現在傍晚時分,看着全是銀灰色的,滴滴答答,飛濺沾濕了梁荷頌的裙裾。她仰頭看天,暗灰色,只有一段段的雨線飛過屋檐燈籠邊。
這回,她總算名正言順除掉了身邊不忠的眼線,也證實了淑貴妃不是她從前以為的那樣純善仁德,她應當提防。她斗贏了!卻,並不比輸了好多少。所有人,包括她的男人,都圍在淑貴妃身邊關切。
不過,沒關係……梁荷頌摸了摸尚還平坦的小腹。她還有她的孩子陪着她。
康雲絮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把傘。康雲絮走在雨中替梁荷頌擋雨,把整個傘都罩在梁荷頌頭上。但風大雨大,這傘也只夠遮遮頭、遮遮肩膀。
&人,您在堅持堅持,前頭就是香嬪娘娘的延禧宮了,咱們進去避避雨、換身衣裳。您往奴婢懷裏靠靠,別凍着……」
&礙事……」天暗,梁荷頌只能看見模糊的路影子。身上的冷,如何比得過心裏的冷。
厲鴻澈扶着淑貴妃進屋時,那一雙背影,還有厲鴻澈方才那些話,一字一句都在她耳邊異常清晰,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
從前,他有多少女人、去寵幸誰,她都不在意,因為她並沒有真心把他當做自己的男人,可如今,她做不到了。
主僕二人走出欣蘭宮沒多遠,身後便有聲音跑進。
&貴人,曦貴人留步……」
是康安年來了,還領人抬着一頂轎子跑來。
&人,您走得太快了,奴才方才去找人生暖手爐子,轉眼您就不見了。」
梁荷頌沒心情說話,有轎子不坐,那才是傻了。康安年竟還帶來了個暖手爐子給她,一路送梁荷頌回雙菱軒。
路上,康安年在轎子外帘子邊輕聲道:「貴人,這回是皇上吩咐老奴來送您的。」
梁荷頌沒應,許久才「嗯」了一聲。
&暖手爐子也是皇上暗暗叮囑奴才,準備給貴人回去路上暖身子的。」
轎子裏沒有回應,康安年繼續小聲說着。
&才皇上打斷貴人的話,也是怕太后遷怒,讓貴人往後與太后娘娘不好處。皇上雖然人不在這裏,但他的心,一直在貴人身上啊。」
&些,也是皇上說的?」
「……這……這倒不是,奴才妄言了。」
康安年語塞,閉口不言了。
梁荷頌先去延禧宮找香嬪尉遲香言,卻不想她竟然不在,好在她屋裏的人與梁荷頌都認識,便換了借了身乾衣裳給梁荷頌換上。聽說尉遲香言去看盛妃了。據說青居殿那地方,一到下雨就到處漏水,打濕衣被是常事。
梁荷頌回到雙菱軒,康安年才離開。
康安年前腳剛走,後腳梁荷頌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啊,這額頭好燙啊!」康雲絮一抹梁荷頌額頭,大急。聽雨、聽蟬被拿了,品春、品秋也是淑貴妃撥來的人,不敢用,包括那兩個小太監,都是淑貴妃一手操辦安排來的,也不知底細。
康雲絮忙追出去找康安年,卻沒找上,好在碰到個從前認識的小太監,讓他去太醫署找御醫。
&人,您在堅持堅持,馬上御醫就來了。」
梁荷頌昏昏沉沉躺在,秀眉緊鎖。
&不礙事……」
還說不礙事。康雲絮拉過被子蓋好,暗暗擦了擦眼淚。她們這主子,平素看起來嬌滴滴的金貴得很,其實要起強來,真是多苦都能吃下去。
康雲絮終於等來了那小太監,卻不見御醫跟着。
&醫呢?」
小太監甩了甩一袖子雨水。
&個太醫署的太醫都被叫去欣蘭宮給淑貴妃診脈了!一個都不剩!」
&個都……這可如何是好啊!」
康雲絮着急,看了看裏頭已經昏沉沉、神智迷糊的主子梁荷頌,咬牙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扣住小太監雙肩:「小田子,姑姑想求你件事,但是有點危險,你可願意幫幫姑姑、幫幫裏頭的曦貴人?」
小太監膽子有點兒小,猶豫。
&貴人是個好人,就跟你從前的主子一樣,善良,溫柔,你忍心再看着這樣的好人再沒了嗎……」
小太監想起從前的主子,揚起紅通通的眼睛。「姑姑待我恩重如山。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田子。」
康雲絮咬牙,堅定道:「去欣蘭宮稟告皇上,曦貴人病急!」
·
此時欣蘭宮裏,一地太醫、御醫候着。座上孝珍太后、皇帝厲鴻澈靜等着淑貴妃醒來。
&上,雙菱軒來消息,說曦貴人病急,想請太醫過去。」
太監來報。
&急?」厲鴻澈從座上起身。
孝珍太后火氣才平靜下去沒多會兒,現在一聽忍無可忍。
&才還伶牙俐齒的厲害得緊,現在一下就病倒了?眼看淑貴妃身不適,現在還沒醒。連太醫都要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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