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冉的異世生活 273. 如夢初醒

    「說吧，你有何事要問？」來到足夠遠、能避免被那兩人偷聽到任何私語的距離後，葉玒才停下了腳步，並轉身對高冉直接問道。

    見此，高冉便也就直話直說了：「實不相瞞，我曾威脅過師父，說，若他不肯繼任谷主，我就慫恿小師叔對醫谷不利……可剛才卻看到，小師叔原來也有他自己的信使……既然，他也受着血契的束縛，那為何師父還會擔心我對他的那番威脅？」

    「原來如此……」

    儘管葉玒對於高冉竟會那樣威脅趙奕而略感意外，但隨後又想到正因試圖威脅趙奕的人是她高冉，所以她才會那樣做……便也就不再意外於還不知實情的高冉竟會企圖對趙楓如此的「物盡其用」了！

    便就很坦然地告訴了她真相：

    「其實，大師兄之所以會那樣，那是因為，血契唯一無法束縛的，就是修成咒毒之術的弟子！

    「事實上，血契也是有與之相剋之物的！——那便是咒毒！

    「但凡有人能修成咒毒之術，那血契對主人的束縛便會被其體內的咒毒所抵消，並反過來完全被咒毒所操控，自此便只會完全聽從於主人的驅使，而不再受控於『聖物』……

    「簡而言之，就是當初成就了信使雛形的那兩滴血中，來自人的那一滴血會因咒毒的緣故而最終戰勝了來自『聖物』的血的力量，於是，信使便就轉而被人所操控了。」

    「什麼？！如此說來，但凡修成了咒毒之術，那便能超脫於醫谷所能施予的所有束縛之上了？！而如此一來，若是小師叔他真想對醫谷不利，那便真就可能能如其所願了？！」

    面對高冉此刻對此事無比驚詫的反應，葉玒卻並不以為意，而只是稍微停頓了下，讓她稍微能有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待高冉稍微平靜了些、看似已經多少接受了這一事實後，葉玒才繼續將之前沒說完的後話說完……

    「我話還沒說完呢！事情可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你能料想到的那種後果，先人們顯然也早已料想到了！故而，也早已對此設下了很好的防備……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們設下的防備，還是很有用的……」

    「此話怎講？」

    「你別忘了，縱使是像小師弟這樣已將咒毒之術練至如火純青之境的弟子，也仍無法擺脫本門的獨門秘香的束縛！」

    「你是指我們身上的異香？可是，我沒看出它對我們有何束縛啊？它無非就是方便我們辨識彼此的身份、辨識彼此能耐的高低，以及幫我們及時找到要找之人而已……還能有什麼？」

    「呵，那只是在你還未被列入『叛徒』之列之時……若有朝一日，你被列入了門內弟子皆可誅殺的『叛徒』之列，那你身上的秘香便會感應到『聖物』的召喚，開始對你釋放它之前一直隱而不發的毒性！雖是慢性毒，卻也是無解之毒！所以，縱是你有能耐始終避開同門對你的追殺，你也終究是避不過那秘香之毒對你無時無刻的噬心折磨——直至最終奪去你的性命！」

    「什麼？！你是說，連那秘香，竟也是毒？！」

    這一刻，高冉的心裏簡直是有萬般的苦楚卻又無處訴說！

    她怎會想到，原來，從她正式入門的第一天起，她就已被趙奕灌下了一碗無解的毒藥卻全然不知！——若她沒猜錯，只怕這個秘密，也只有真正入了門、服下了那秘藥的弟子們才會知道！而且，還不一定是全都知道！——否則，她也不會直到現在，才從葉玒的口裏得知了……

    若時間可以倒流，高冉真希望當初沒有拜趙奕為師！

    「命短點就命短點吧！那也總好過一腳踏進這『漩渦』之中，然後就再也擺脫不了這接踵而至的沒完沒了的麻煩了！唉——」

    誠然，高冉也理解，可能在趙奕看來，只要她對醫谷不起不軌之心，那即便是服下了秘藥，也不會最終轉變成遲早會毒死她的慢性毒藥，所以當初他才會連後果都不曾言明的就那般理所當然的讓她服下了。

    但在高冉看來，趙奕那樣的理所當然卻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欺瞞！他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沒給她選擇是否要知道真相的權利，就已經自作主張的替她做了選擇！

    所以，此時此刻，無論高冉怎麼去想，她都有種被趙奕出賣了的感覺！

    而待她知道了這些之後，待她又再次回過頭去看就在剛才不久之前才剛發生的、趙奕又再次自作主張的替她做出的選擇——要她修習駕馭信使之術——之時，她才猛然發覺：原來，他從未變過！自始至終都從未變過！他仍舊還是沒有給過她任何選擇的權利！

    在高冉看來，若他哪怕有一次想要給她自己選擇的權利，那就該在她初習這獨門內功之時，就提前告知於她：若修至八層境界，便要開始修習駕馭信使之術；並且，還會將要修習此術所需付出的代價也都一併提前與她說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要與信使定立血契之事！

    可他偏偏就是沒說！什麼也沒說！

    「呵！」高冉不禁冷笑了一聲。她從來沒有一次如此刻這般的覺得自己竟是如此天真幼稚得可笑、可恨！

    如今，待高冉終於明白了這一切之後，再跳脫出來縱觀這一切過往的所有前因後果……她才第一次發覺：原來，趙奕從來就沒有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為她着想過！他從來就只是以他自己的方式來對她「好」，卻從不顧及她的真實感受！甚至，從來就沒想過要給她自己選擇的權利！從始至終，但凡是他想要給她的「好」，他從來就是徹底剝奪了其他的選擇，只給她唯一的一種選擇——而且還是全無退路的選擇！令她要麼順從他的意願、選擇他希望她接受的選擇，要麼就是去面對明顯就能預見到的短期內就將面臨的死亡！——不管是死於自身的病，還是死於非命……

    「本以為小師叔應該是我見過的活得最沒心沒肺的人……卻沒想，原來，看似待我真心之人，才恰恰是那最無心無情之人！天下間，最殘忍的『毒』，莫過於此了！」

    這番譏諷自己的無知的同時，高冉只覺得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劇痛難耐！一時間，竟覺得胸口悶得無法透氣！她本能的勉強使勁作了下深呼吸，卻不想，緊接着就直接是一大口鮮血湧入了口中，還未及反應，便已吐出了口！

    與此同時，高冉的眼角竟也不覺滴落了一滴淚……但也只是一滴！所以，她自己也並無覺察。而後，很快的，那滴淚便又隨風而逝——從滴落到最終被風吹乾，也不過短短一瞬：真是來而不覺，去亦不覺……就好似——它從未來過，她亦從未流過淚——一般……

    葉玒顯然沒想到高冉竟會被刺激得氣悶吐血！她趕忙走上前去，一把抓起高冉的手，就要給她診脈。卻不想，高冉卻用力甩開了她的手，並仍舊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中、繼續自言自語道：

    「所以，即便往最壞了去想，即便小師叔會因我的慫恿而滅了這醫谷、從而致使他體內的秘香之毒因此而被催發，但至少，在他死之前，他卻是確實可以先將醫谷的主脈徹底摧毀的！而師父他真正擔心的，就是這個！

    「但他又知，若動起真格，他未必會是小師叔的對手……所以，選擇對我下手，才是他能做到的最能防範於未然的最佳手段！」

    「好了！就算事實正是如你所言，但你如今這般難過又有何用？你不還是什麼也改變不了嗎？」

    被葉玒這般一針見血的提醒了一句，高冉這才仿若如夢初醒！

    此刻，高冉才第一次無比確信了：葉玒之所以會對趙奕徹底心灰意冷，怕也是曾遭遇過不止一次類似於如今的她所經歷的這些吧？！而葉玒，怕也是如她一樣，也是在遭遇了那種種的失望之後，在後來的漫長歲月中，在她自己的一遍遍的回想中，才漸漸明白過來的吧？！——否則，她又何來的——「那些情愫，只會隨着年歲的流逝而被淡忘殆盡。那些記憶，縱是偶然想起，也只會令你羞愧於自己當初是怎樣的無知天真、可笑至極！但同時，又會令你覺得，曾經的那個總是自欺的對真相視而不見的自己，又是多麼的難能可貴……」——一說呢？！

    只怕，葉玒當時所指的，並非只是她如今早已滿心只被復仇填滿了而已吧？！

    只可惜，這一切，高冉卻是直到現在，才真正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