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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元二年,三月二十七日。
費盡心機離開洛陽城的吳凡,為了一場突如其來星象、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重新回到帝都。
「轟隆隆……。」
車轍沉重,聲音震耳。
長達一丈,高有八尺的天外隕鐵,分量不輕,足有數千斤。
受命將落地流星帶回的鷹揚衛中郎將胥倀,專門造了一個大車,耗費不少時日,才將其搬運走起。
作為護佑隕石的高端戰力,吳凡與高寵,並行車駕左右。
洛都城的城關愈來愈近,吳凡輕咳兩聲,提醒高寵機警一點兒……別特麼光顧添乎着吃吃吃的。
「停!」
鷹揚衛中郎將胥倀,同樣覺得應當慎重一些,將一行千人的兵馬叫止住。
胥倀生的陰翳,目光犀利若鷹隼,左右環顧,喝道:「錢校尉!」
「下官在!」
鷹揚衛校尉錢翰打馬上前,頷首待命。
胥倀用下巴點點城關,道:「你先入城,調集鷹揚衛探查一番,及找金吾衛幫忙開路,不要讓宵小之輩鑽得空子。」
「喏!」
錢翰快馬遠去。
胥倀的決定是對的,畢竟關係重大。
巨大的車攆以六頭牛拉乘,周邊尚有二十餘頭牛,隔上兩三個時辰換上一次,以免不堪重負。
車上裝在隕石,用巨大的黑布包裹。不露出一絲一毫。
隕石上的字跡,「隋天子死而地分」……別管是不是人為刻畫。一旦暴露出來,被人看到。
那麼——
有個詞兒叫做三人成虎。
有個詞兒叫做耳食之言。
有個詞兒叫做以訛傳訛。
民智不開的情況下。別說出現有心人挑撥,哪怕沒有,也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世家士族和皇權因泰山封禪之事僵持不下,彼此不肯讓步,都想要將對方踩在腳下……「隋天子死而地分」的「天意」叫人知曉,皇權的顏面、皇權的威嚴、皇權的正統等等等等,會受到世家士族的全面打擊與詆毀,甚至於某些世家士族會生出不軌之心!
楊天子欲把隕石放入內庫,放言:看他百年之後。帝國是否真的會亡。
楊天子上嘴唇兒一碰下嘴唇兒,倒是說的賊輕巧,可是讓包括胥倀、吳凡在內的人,累得不輕、緊張的不行。
運送的路途走的不快,牛車的速度遠不能與馬車相提,但不用犍牛拉車,戰馬根本拖拽不動那數千斤的天外流星。
胥倀幾天沒睡好覺,眼睛中佈滿駭人的血絲,看誰皆是直勾勾的模樣。嚇人的緊。
「咳咳咳……。」
一陣子的急促咳嗽。
面色煞白的胥倀,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在嘴角處擦上一擦。
手帕是非常精緻的蜀錦,質地柔順。色彩鮮艷。
吳凡眼睛尖,他在那方本身即為大紅色的手帕上,看到暗紅的陰濕……
胥倀發覺吳凡看他。抿抿嘴唇兒,嘆道:「舊傷復發。久病不愈啊!」
吳凡笑着說上一句:「胥中郎將盡忠職守,我輩楷模。端的是辛苦。不過……有病要儘快治,不然的話,小病拖成大病,再治,難上加難。」
胥倀仰頭看天,慢悠悠的說道:「陛下需要我。」
吳凡不吭聲。
實在沒法繼續談點什麼,難不成吳凡要對胥倀言「啊!你以為你是誰?沒有你,帝國就不轉了?」,說完之後,怎麼做朋友?
氣氛沉悶,僵持很久。
胥倀扭頭,問道:「侯爺,你覺得……待會兒進城,會不會有人出手?」
吳凡不假思索,篤定的點頭。
胥倀咋咋舌,再問道:「侯爺喜歡螞蟻麼?」
吳凡一愣,笑道:「喜歡!」
胥倀挑挑眉,好似找到共同語言一樣,笑道:「為何?」
吳凡甩甩手中的鳳嘴紫金刀,條理明晰的說道:「力量,螞蟻能舉起來的東西,要遠遠超過它的身軀,是任何『人』,比不了的。勤勞,螞蟻日復一日的勞動,拱衛蟻穴中的王者,從不怠慢。團結,螞蟻有着嚴明的分工,層次分明……。」
胥倀搖頭,剛升起來的興奮,轉化為……一種莫名的孤獨。
吳某人瞄一眼胥倀,幽幽道:「胥中郎將想說的可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胥倀的眸子亮起來,衝着吳凡笑一笑,雖然他的笑容是那樣的猙獰。
胥倀始終認為,不可忽視任何一丁點兒的隱患,許多大事兒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禍亂所發展而成。他話中有話,一方面是看看吳凡和他,有沒有點兒共同語言。另外一方面則是下定決心,準備等眼下事情一過,狠狠的對那些南梁餘孽進行清剿。
胥倀萬萬想不到……南梁餘孽僅僅是給吳某人擋災的背鍋俠罷,那行字跡,壓根兒跟他們無關。
或許。
胥倀也會是。
大半個時辰後。
「噠噠……噠噠……。」
一騎飛至。
鷹揚衛校尉錢翰,勒停戰馬,抱拳拱手道:「中郎將大人,沿途已安排妥當!」
胥倀大手一揮,車馬繼續向前行進。
吳凡眸中精光一閃,打起精神來,不露聲色的伴隨車攆。
入得洛陽城,走在朱雀街。
街上被清肅一空,民眾被趕到兩邊兒的屋中、商行中。
夾路有調集過來的鷹揚衛、金吾衛戍守。
人都是愛看熱鬧、愛探尋隱秘的,不少好事者從左右樓層的上方,透過窗子。偷偷的向外看,誰叫這一行人馬神神叨叨的呢。
安然無恙的走過一半路途。
吳凡偏過臉。偷偷給高寵打個眼色。
高寵正在吃燒雞,嘴裏頭髮出好笑的「嗚嚕嗚嚕」的聲音。時間久了,大家見怪不怪。
高寵似乎並沒看到吳凡的暗示,專心致志的將手中的雞腿兒吃乾淨,嚼碎骨頭吸吮其中的香甜。
誰都未曾注意到,高寵啐掉雞骨頭後,留下一小片兒的很硬的渣兒。
然後……
「哞!!!」
拉車的一頭牛,嚎叫一聲,竟是發狂起來。
那牛是車攆主位上的最後一頭牛,它狂躁的向前頂。它身前的牛立刻被它的角劃傷,吃痛下同樣暴怒。
連鎖反應,六頭牛憤怒向前狂奔。
事發突然,引得大亂。
「該死的!」
「快拉住!」
「不要讓它們亂跑!」
胥倀勃然大怒,指揮人馬去追擊車攆。
「轟隆隆!!!」
顛簸之中,車駕上的隕石,滾落地上。
「噠噠……噠噠……!」
變故再起。
橫向殺出一匹戰馬,馬上之人黑衣蒙面,速度極快。
搶先到隕石地點。黑衣人伸手將包裹流星的幔布扯開!
「隋天子死而地分!」
「隋天子死而地分!」
「隋天子死而地分!」
「天意!天意!天意!!!」
黑衣人大聲疾呼,旋即暴斃而亡。
兔起鶻落的變化下,整個朱雀街,一片肅靜。
胥倀面色漆黑。好似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凶戾的眸子掃視兩側偷看的洛陽百姓,殺機。
胥倀低聲咆哮道:「把所有偷看的人。統統……」
「閉嘴!」
「你他娘瘋了?」
吳凡大喝的同時,扯過身邊一個鷹揚衛的袍子。將隕石上的字跡遮掩住。
打馬到胥倀身邊,吳凡壓低聲音。道:「你知道那有多少人嗎?啊?你以為現在事情還能平息下來嗎?啊?你殺了他們,其他的鷹揚衛、金吾衛呢?啊?他們也看到了!什麼腦子!速速安排人手,將隕石帶走,我們……請罪去吧!」
吳凡面上一片鐵青,道:「千防萬防,居然……居然落得如此下場!一路上好好的牛,怎麼就他娘的發狂啦?那個人……天吶!」
胥倀驚醒過來,火速調集人手,粗暴的將隕石帶走。
朱雀街——
百姓炸了鍋!
「看見沒有?你們都看見沒有?」
「我聽人說,天生異象,熒惑守心,伴隨隕石從天而降……這是……天意?天下讖語?」
「隋天子死而地分?天意?天要亡帝國?」
「天子英武蓋世,怎麼會發生如此事情?」
「亂世將要來臨?」
「……」
「……」
亂世。
多麼可怕的一個詞彙。
每逢天下大亂,人口必然銳減。
戰爭、戰爭、還是戰爭。
鮮血、鮮血、還是鮮血。
死屍、死屍、還是死屍。
一切不美好的事情,具能與其聯繫!
帝都城,人心惶惶。
紫微宮,人心惶惶。
「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楊天子保持不住從容淡定的模樣,憤怒驅使他咆哮大吼,怒不可遏。
鷹揚衛中郎將胥倀、鷹揚衛校尉錢翰、黃門衛二檔頭蘇滕、貪狼衛周群、包括吳凡,乃至臨時抽調人手相幫的金吾衛將軍宇文成都……
所有人被楊天子罵的狗血淋頭。
足足罵到筋疲力竭,楊天子堪堪停歇下來。
「呼呼……。」
楊天子喘着粗氣,好似農家灶台的破風箱。
目光緊緊的盯着胥倀,楊天子咬牙切齒道:「胥倀!你不中用啦!不中用啦!」
胥倀跪伏於地,瑟瑟發抖,臨行前的言語有多麼豪壯,他現在內心的恐懼便有多巨大。
胥倀知道,楊天子真的生氣了。
君臣相伴幾近二十載,楊天子直呼胥倀本名的時候,很少很少……
楊天子點着胥倀,道:「查!給朕查出來!查出來,你活着致仕還鄉。查不出來,不要再來見朕!」
楊天子嘶吼:「滾!!!」
胥倀屁滾尿流的跑掉,滿面的失魂落魄。
大頭兒的責任雖讓胥倀背了,但剩下的人,也別想好過。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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