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月光島這頭,依然沒有人發現楚瑜失蹤。
她原本是寄望着紅袖她們早點發現自己不見,趕緊追上來,但是,又哪裏想到世事多巧合。
紅袖和唐瑟瑟兩個取了藥回來,看着霍二娘還坐在茶館裏,霍三娘和楚瑜仍不見蹤影,而店鋪里此刻也沒什麼人了。
紅袖不禁有些奇怪:「哎,人呢,還沒出來?」
霍二娘拖着腮嘆氣:「三娘肚子不舒服,也去了茅廁,這會子應該在等小魚罷?」
一邊的店鋪掌柜和店小二縮頭縮腦的樣子,像剛被訓斥了,腦門上還腫了個包,見紅袖瞪過來,店鋪掌柜立刻點頭一臉苦相地哈腰:「對不住,對不住,我們這個……蚵仔煎今次也不知怎麼會這樣,大概是新來的師傅還有點手生,所以東西沒熟,您的損失,小店一定會賠。」
明顯這兩人是被霍二娘給狠狠地教訓了一番,客人也被霍二娘給趕走。
紅袖嘆了一口氣:「行了,你們能賠償個什麼!」
說罷,她又和唐瑟瑟兩個坐下來等了好一會,只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越發地覺得有點不對:「奇怪,小魚蹲茅廁那麼久,不會頭暈麼,會不會有什麼事兒?」
唐瑟瑟蹙眉,梭然起身:「我去看看!」
兩人才起身,就看見霍二娘「旋風」一樣地沖了進來,一把扯住了掌柜的衣領,惡狠狠地瞪着他:「你這混蛋,把我家小姐藏到哪裏去了!」
此言一出,紅袖和霍二娘幾個都是大驚失色:「什麼!」
「小魚不見了!」霍三娘忍不住憤怒地尖叫了起來,抬手一把抓住了那個掌柜:「你們是什麼人,把我家小姐藏到哪裏去了!」
那掌柜幾乎瞬間就被勒得喘不上氣了:「等等……我……我……。」
「放開他,讓他說話!」還是紅袖看着霍三娘快氣得沒理智了,立刻上前一把將那掌柜給扯下來,又看向霍三娘,冷道:「怎麼回事,不是你一直在跟着小魚的麼!」
「我去上了個茅廁,出來等,等了好久都不見人,進去才發現人沒了,整艘船都沒有人!」霍三娘咬牙切齒又一臉自責地道。
她原本是肚子不舒服去上茅廁的,去的時候,還看見有客人從船上茅廁里出來,船上的茅廁也不止一間,她便以為楚瑜在一邊,誰知道她都出來了,又等了好一會都不見人,心下覺得不對,就一個個踹門進去找,結果還是沒有找到人!
「我家小姐要是有事,我就拆了你的客棧!」霍二娘惡狠狠地瞪着那掌柜,一把將腰間的彎刀砍在桌面上。
「不關我們的事,不關我們的事!」店小二和掌柜也跟着尖叫了起來。
「走!」紅袖臉色陰晴不定,一手一個地扯起嚇癱軟掌柜和小二向客棧後面走去。
誰知道,她們才將人拖到了船前,就聽得店小二一臉茫然地看着那船道:「哎,這不是老黑的船啊,這是胖牛的船啊!」
那掌柜原本腳軟,都不敢抬頭,此時聞言,也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那船,正看見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捂住被打腫的臉靠在船邊瞪着掌柜和小二,怒道:「賣蚵仔煎的,老子的船才在這裏停了一個時辰不到,你我也是老熟人了,還借你客人茅廁用,你那哪裏來的野蠻女客,打人就算了,把老子的船都要翻過來了?!」
……
才停在岸邊不到一個時辰?!那原來的船呢?!
霍二娘和霍三娘兩個互看一眼,臉色都變了,原來三娘和小魚上茅廁的不是同一艘船?!
她們再看向紅袖,她的臉色也已經驟然大變,一咬牙厲聲道:「立刻通知火曜,清查出港的所有船隻,找!」
那一邊紅袖一行人炸了鍋,四處瘋狂地找人。
這頭楚瑜已經換了一身男裝,心中盤算着去看看這位『海王』是不是她家的那位爺。
「如果,對方打劫完了,應該就會返航,然後回他們頭領的老巢去罷?」楚瑜一邊將自己的頭髮綁好,一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如果她偷偷藏在對方船上,是不是就能找到哪位『海王』的龍巢去了?
「這個……。」老黑看着窗外,臉色鐵青地苦笑了一聲:「只怕難了。」
楚瑜聽着他的聲音不對,抬起眼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船艙外,正好見着一道血光飛濺而起。
「啊啊啊——!」
悽厲的慘叫聲和那水手飛起的頭顱讓楚瑜瞬間睜大了眼。
「救命啊!」
「饒了我們吧!」
「大爺想要什麼,小人都給你們!,饒了我們吧!」
那些攀爬上來,佔據了船隻的海盜們絲毫沒有如楚瑜所想的一般只是劫走財物,而是一邊大笑着搶走東西,讓人搬運貨物,又將水手們一一殺掉。
「哈哈哈,老子就喜歡看你們這些蟲豸臨死前哀求的樣子!」
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黑瘦海盜大笑着指揮手下將水手們一一捆上。
「可惡,老子跟你拼了!」一名水手眼看着被捆上的同伴就被割開喉嚨放了血扔進海里,連游泳求生的唯一機會都沒了,面容因為恐懼和憤怒扭曲起來,憤怒地朝着那海盜沖了上去。
只是那黑瘦海盜揮退了上前的手下,獰笑着提刀等着那水手撲上來的一瞬間,長臂一揚,手中寒光一閃,一刀斬下了一名水手的頭顱,再一腳將那水手的屍體踢進了水裏。
巨大的與他乾瘦身體不匹配的力氣與兇狠,立刻震懾住了還打算反抗的水手們。
獨眼海盜,隨後伸出舌頭舔了下手上屍體頭顱臉頰上學,只有一隻眼珠的眼裏閃過毒辣的光,獰笑着看向所有的水手們:「想死得舒服點,還是被剝了皮餵鯊魚呢?」
所有人恐懼地看着他,不敢動彈。
……
船艙里,老黑閉了閉眼,憤怒讓他額上青筋畢露,他雙手抱着頭,咬牙痛苦地低聲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趕路,冒險走這一段霸王鬼的領地附近,我以為最近海王出關,他會偃旗息鼓,不敢張揚!」
如今可好,連一船人的性命都搭上!
楚瑜看着老黑有點不知道該是吐槽他還是該可憐他,畢竟這是他的錯——
「以為」,這個世上從來就只有已經發生的和沒有發生的,沒有「以為」,就像沒有「如果」一樣。
「小魚姑娘,對不住!」老黑猩紅着眼看向一邊的楚瑜,目光顫抖裏帶了淚,一副不知該怎麼辦的樣子。
瑜看着外頭殘忍的屠殺場面,有些猶豫地蹙眉,低聲問:「我們可以先躲在船壁上,等着這群混蛋走了以後再……。」楚
「不行,霸王鬼,之所以叫做霸王鬼,就是他性情極為殘忍,殺人放火燒船都要看他的心情,遇上他的船,十有六七要船毀人亡,今兒他上船就殺人,可見他心情不好,我們的船都不會被放過。」老黑嘆了一口氣,打斷了她的幻想。
楚瑜聞言,挑眉:「這麼狠?」
老黑苦笑:「這是海王統治海道之後的情形了,之前霸王鬼可是叫做霸王的,遇上他的商船無一倖免,後來海王一統海道之後,給霸王賜名成了霸王鬼,廣發了海王令,也叫做龍王令——若是商船不抵抗,只交出貨物,即可繞了一船人性命,他才有所收斂。」
楚瑜聞言,忍不住嘀咕:「什麼啊,這明顯命令貫徹不徹底啊,這龍王令有什麼用!」
這霸王鬼依然殺人截船,死性不改!
「你不懂,這是道上的規矩,海王之前殺戮太甚,這霸王鬼對他算是最早一批臣服的,便給了霸王鬼一點情面。」老黑搖搖頭,看着穿艙外滿地血腥,一副絕望又痛苦的模樣。
「所以,我們就是這『一點情面』的犧牲品了,什麼玩意?!」楚瑜忍不住嘀咕
老黑看向楚瑜,忽然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後面的船艙小窗而去:「我這裏還有水囊和一點乾糧,還有氣囊,姑娘你若是不會游泳,就抱着着這些先跳下水去,順着海流飄罷,若是上天庇佑,說不得能遇上漁船,救你一命!」
楚瑜看着他翻箱倒櫃地尋出來一堆東西,還有兩個潛水撈珠用的羊尿脬氣囊,神色閃過一絲複雜:「你不逃嗎,這些東西可以讓你也逃的,你家裏不是還有七十老娘麼?」
老黑一張黝黑堅毅的臉上露出一種決絕來:「我是船長,是我帶着我的人進入了死地,人在,船在,我絕不會拋下我的兄弟和我的船逃走!」
楚瑜愣了愣,卻還沒有來得及感動,卻見一邊忽然冒出一個戴着斗笠的腦袋來。
「阿彌陀佛,貧僧也是上了茅房錯至此地的,既然施主不願意苟且逃生,不如將這些東西也分貧僧一份,好各自逃命去。」
楚瑜看着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和尚,看着他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地要救命之物,唇角抽了抽。
和尚不是應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慈悲為懷,富有犧牲奉獻精神的嗎?
老黑也愣了愣,隨後摸摸頭,苦笑:「啊,真是抱歉,差點把大師您給忘了,這裏的東西勉強夠兩份,您拿走一份吧。」
那和尚一點不客氣地將拿走了一份,同時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好心會有好報的。」
楚瑜看着他那一身空靈深邃的佛氣,忍不住吐槽:「什麼好報,等死麼?」
那和尚看着她,長長的劉海半遮了他的眉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聽那和尚平靜地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說罷,那和尚抱着羊尿脬做的氣囊就直接跳出了窗外。
楚瑜低頭看着那和尚落水,幾乎悄無聲息,忽然心中一動,忍不住蹙眉,這個奇怪的和尚之前仿佛看起來不會武藝一般,竟連她都無法分辨對方是否會武,但是如今看來對方的武藝修為卻極佳。
不過她尚且沒有來得及細想,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魚姑娘,你還是和那位師傅一樣快跑吧,對方就要搜到這裏了!」
老黑一臉絕望地靠在門上,壓低了聲音催促楚瑜。
楚瑜聞言,看了眼他的模樣,還是嘆了一口氣:「算了。」
老黑還沉浸在絕望的情緒里,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楚瑜什麼『算了』,就看見她忽然將那些保命的東西都塞回了柜子裏,然後整個人一躍而起,直接飛掠到了門邊,一把拉開他。
正在此時,那來搜船的海盜也搜到了這一處船艙,一名海盜「砰」地一聲踹開了船艙的大門,刀子比人快,就先探進了船艙門內。
這是一個防守的姿勢,就是為了防止船艙里藏着人偷襲。
但是這次,對方刀子才探入,就正好落進在楚瑜手裏。
她大眼一眯,抬手就用兩指捏住了那刀子,輕輕一抖,內力陡然灌注其中,直震上了海盜拿刀的手臂。
經脈即刻盡碎,那海盜瞬間慘叫一聲:「啊——!」
他的慘叫立刻引來了其他海盜的注意。
「有情況!」一群海盜們持刀就朝楚瑜所在的船艙口沖了過去。
然而下一刻,一刀寒光直逼上來,這一次,血光飛濺的對象換做了之前的屠戮者。
「啊啊啊——!」
慘叫聲震破了天邊。
那些海盜們的血和尖叫讓霸王鬼等人都愣了愣,原本正屠戮水手興起,此刻瞬間都警惕起來。
楚瑜一刀廢了撲過來的第一批海盜,直接一個鷂子翻身就落在了甲板上,冷冷地看向霸王鬼一行人。
一群被捆着等死的水手們都呆愣地看着楚瑜,有些反應不過來。
「呵,看不出,居然還藏着硬茬子,還是個小白臉,宰了今兒下酒,老子很久沒有吃酒蒸人心了!」獨眼的霸王鬼看着站在甲板上的『少年』,獰笑一聲,招呼人提着刀子和各種武器也就朝着楚瑜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
他一點也不在乎是圍攻一人是否不光明磊落,對付硬茬子就有對付硬茬子的法子。
楚瑜大眼彎彎,笑:「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她忽然一手扯起那桅杆上掉落的繩索,直接整個人翻身而起,手中灌注內力於繩上,狠狠一抖。
那軟乎乎的麻繩下一刻就化身鞭子直抽上了那些海盜們的頭臉,直接將對方抽飛。
她則足尖在繩子上一踹,靈巧地在半空中一個靈鶴展翅避開霸王鬼刁鑽的兩把長刀,甚至直接躍上了對方的刀尖。
她的武功路子走的是輕盈敏捷的路線,但是卻得了唐墨天灌入的百年功力,招式靈巧又暴烈。
所以她這往霸王鬼的雙刀上一站,不但穩穩噹噹,霸王鬼哪裏想到這麼一個看似輕盈的少年,竟然這麼——「重!」
宛如泰山壓頂一般!
他一個不防,直接被楚瑜一腳踏得整個人都要跪下去,還是他拼命撐住才維持了一個半蹲的姿勢,但是整個人幾乎瞬間就顫抖了起來,腦門上青筋畢露。
可偏偏,他根本甩不開這個『站在』自己刀尖上的人!
「大王!」一邊的海盜們大叫一聲就要衝過來『救駕』。
卻不想他們才靠近,楚瑜手裏的繩子就「啪」地一聲抽了過去,再次將對方抽進水裏。
「噗通!噗通!」
霸王鬼這下子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硬茬子」了!
他急得滿腦門都是汗,大吼:「射,放箭,放火銃!」
只是他才吼出來,楚瑜就挑眉冷笑一聲:「哎呀,這還能有嘴說話呢!」
說罷,她膝蓋猛然一壓:「你給我跪下去吧!」
與此同時,楚瑜手裏的『長鞭』一甩,將爬起來準備掏出火銃和弩箭的海盜們再次抽得四處翻滾。
「船!」霸王鬼被楚瑜巨大的內力給直壓得整個人坐在了地上,卻歇斯底里地先吼了一聲船,然後再死瞪着楚瑜,怨毒地吐出一口血來:「老子不跪,你休想!」
他跪天跪地,也就只被逼跪過另外一個可怕的男人,現在什么小白臉都能逼着他這個海上霸王跪了麼!
楚瑜瞥見有掉下海的海盜們飛快地爬回他們的海盜船上,她大眼一眯,冷笑一聲:「好,有骨氣,我就喜歡你們這種有骨氣的。」
說着,她一抖手裏的繩索,直接在霸王鬼的脖子、胳膊、背上一繞,打了個特殊的水手結,往桅杆上一拋,然後另外一頭一甩再繞上好些打算逃跑跳水的海盜,狠狠一拉,直接跟升旗似地就將霸王鬼和一群海盜們直接升了起來,吊在了桅杆邊上。
隨後,她一手拽着兩條麻繩,也跟着翻身而起,直躍上了桅杆,冷笑着看向那調轉了炮口對着商船的海盜船,以內力揚聲:「開炮啊,正好打碎你們的大王!」
楚瑜這麼一動作,那邊的海盜船立刻便不敢再動了,一片死寂。
「開……開……打死她,不要顧忌老子!」霸王鬼見狀,雖然他被半勒住脖子,幾乎不能出氣了,卻還是死梗着脖子厲聲道。
他這麼一吼,明顯就讓對面那些海盜們都起了騷動。
楚瑜墨玉大眼裏閃過一絲詭光,忽然蹲在了桅杆上,看着面前一臉猙獰的霸王鬼,挑眉道:「喲,這是個不怕死的啊,行啊,你讓試試他們打不打得到我,打不到我,一會我就上你們的船,一個個地宰了他們!」
她頓了頓,摸着下巴看着霸王鬼鐵青的臉:「哎呀,我忘了告訴你呢,我可不是這個船上的人,我就是個搭錯船的,這一船人死活與我無關。」
此話一出,底下的水手們瞬間譁然,憤憤地叫罵了起來。
楚瑜只當沒聽見,卻歪着頭側臉看着霸王鬼,用繩子敲了敲霸王鬼的臉,托着腮輕笑:「哦,不,我會留下你船上一兩個人,讓他們活着回你的島上,占你的家財,睡你的女人,成為新任霸王鬼,我想你的手下一定很樂意接手你的一切?!」
霸王鬼瞬間臉色入土,憤怒地死死瞪着楚瑜,費力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敢!」
楚瑜笑得愈發燦爛,燦爛到匪氣:「你們沒有一個人武功如我的,你說我敢不敢!」
說罷,她跳起來,一點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把霸王鬼踹得盪鞦韆一樣動搖西晃。
「啊——!」霸王鬼眼都花了,最後忍不住艱難地嘶啞叫出了聲:「住手……住……手……好漢……饒命!」
也不知是楚瑜的威脅生效了,還是霸王鬼真的怕了,他妥協了!
楚瑜輕笑一聲,這種完全武力碾軋對手的感覺還真是妙啊,難怪少年時的白白會那麼暴力,拳頭說話的感覺果然很容易上癮。
隨後她手一松,放開了拽在自己手裏的繩子。
「嘩啦!」一聲,霸王鬼和他繩子上的海盜們全都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摔個四仰八叉,痛不欲生。
「啊啊啊!」
……*……*……
老黑看着海盜們垂頭喪氣地從海盜船上往他的船上搬回他的貨時,一臉駭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我……這是在做夢麼?」
楚瑜雙手環胸,也看着那些海盜們,笑吟吟地道:「當然不是啊,你可清醒了呢,老黑!」
老黑看着身邊比自己矮了一個頭,臉兒嬌嫩的姑娘,忍不住神色複雜地感慨道:「謝謝你,小魚……兄弟,你真的很厲!」
楚瑜轉臉看向老黑:「沒什麼!」
「不,我現在才發現原來那位游水走掉的大師說的果然沒錯,好心有好報,你就是我們一船人的好報!」老黑很有點激動地噗通一聲給楚瑜單膝跪了下來。
周圍脫困了的水手們似也明白了楚瑜方才說不在乎他們死活的話也不過是障眼法,為了瞞住海盜保他們的性命,此刻也紛紛地給楚瑜跪下,一臉感激:「多謝恩人的救命之恩!」
楚瑜一愣,隨後立刻扶起了老黑,又讓其他人都站起來,只是心中忍不住嘀咕——
現在想來,仿佛那個奇怪的和尚還真是有點靈呢,他對老黑說他們會有好報,卻對她說佛曰不可說。
感覺還是真在說她就是老黑的好報一般。
楚瑜卻不是相信那個和尚真有什麼靈通,卻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知道她身懷上乘武功,算準了她會對霸王鬼他們出手。
可若是他算準了她能制住霸王鬼他們,他又何必還要跳水逃跑?
那個和尚到底是什麼人?
楚瑜一時間無解,不禁蹙眉,索性不再多想了,現在她最要緊的是要審審霸王鬼,看看他上面那位海王可是她想的那位。
霸王鬼還被他的底下海盜簇擁着包紮傷口,忽然看見楚瑜的目光掃過來,不禁下意識地覺得渾身骨頭疼,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嘀咕:「他大爺的,這個小白臉到底是什麼人,這一身硬茬子功夫,簡直快趕上海王的人了!」
他被海王逼着改名,從霸王變成霸王小鬼一隻,從自由自在的海盜大王變成受制於人的小鬼就夠憋屈了,本想趁着海王剛出關,和六甲的那群敢挑釁他的『鯊魚』撕咬完畢,處理那群『鯊魚』的時候,他趕緊偷偷干幾票過過癮,卻栽在這個看起來乳臭未乾的小子手裏!
「這事兒傳出去,就丟臉丟大發了!」霸王鬼惡狠狠地嘀咕着,心下琢磨着,還是得想法子把這個臭小子弄死了才好!
而他身邊被水手們揍得鼻青臉腫的海盜們看着霸王鬼的表情,知道自家大王一肚子氣,卻也只沉默是金,不敢多話,畢竟現在生殺大權不在他們手上了。
楚瑜走了過來,一邊一腳匪氣地踏在船邊的貨箱上,一邊低頭看着霸王鬼,微微一笑:「喂,我有事兒要問問你。」
霸王鬼看着楚瑜那詭異的笑容,想起對方之前威脅要讓自己手下佔了自己一切的威脅,瞬間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好漢……想問什麼!」
楚瑜摸着下巴,想了想:「統一海道這位龍王,也就是海王到底長什麼樣子,來說說看?」
霸王鬼一聽,頓時臉色一陣青白,駭然道:「你還是殺了我罷!」
不光是他,連着周圍的海盜們聽到那個名字臉色都即刻變了,一副恐懼模樣,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慘烈的回憶,有些人就開始發抖起來。
楚瑜眯起眼,很有點不解:「你們有那麼怕他麼,既然你們敢背着他的龍王令干殺人放火劫船的事兒,就不該怕他啊!」
何況她也沒有問什麼罷,就是問了一下這位海王的長相而已!
居然能讓霸王鬼做出這副寧死不屈的樣子來?她還以為自己都震懾住了他們。
「哼,你是朝廷派來的人馬?」霸王鬼這回卻沒有之前那種氣短的模樣,只用自己沒瞎的眼珠子冷冷地盯着楚瑜,獰笑了起來:「想要抓龍王爺,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你武功再高,也小心屍骨無存。」
楚瑜這下看出來了,這窮凶極惡的海盜對那位海王殿下是打骨子裏又恨又懼又敬畏,這種敬畏都滲入了他們的心裏,以至於他們甚至不怕死,也不敢出賣這位海王,或者說龍王。
她挑了挑眉:「你不是應該厭惡他才對麼!」
那霸王鬼陰沉沉地怪笑幾聲,眼神複雜,似痛恨又恐懼,但最終還是冷嗤一聲:「你動手吧,你別想從老子嘴裏聽見一個字。」
楚瑜看着他眯了眯大眼,還沒來得及多言,就忽然聽得老黑厲聲大叫:「快,快開船!」
楚瑜一愣,轉頭看去,卻只發現海面上的霧氣不知什麼時候漸漸愈發地重了,但是她依然什麼都沒有看見,
但是老黑卻緊張非常,不但地指揮着水手們趕緊把殘破的船洞堵上,揚帆要走。
楚瑜見狀,也不去理會霸王鬼,徑自走到老黑面前:「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老黑憨厚的方臉上一片緊張,死死地盯着遠處,喃喃自語:「不對勁,這個海面……我們最好……最好是馬上走。」
「你發現了什麼?」楚瑜愈發好奇,看像海面。
老黑咬着牙搖搖頭:「不知道,就是直覺!」
楚瑜見狀忍不住蹙眉,看向遠處的海面,卻沒有發現什麼,但是老黑的表情也感染了她,她是知道這些船老大們有自己的一套行海經驗,只怕是發現什麼問題了。
她眼珠子一轉,看了眼還在拼命試圖將商船漏洞塞補起來的水手們,又看了眼那海盜船,當機立斷地道:「如果是要趕緊離開,補船來不及,這邊不是有現成的好船嗎?」
三桅大帆船,完好無損,還有大炮,正好不過!
「什麼?」老黑一愣,完全沒有想過他們還可以佔了海盜的船。
霸王鬼聞言,瞬間憤怒了起來,怒吼着跳起來:「你們敢!」
只是他忘記了自己還被捆着腿,這麼一跳,直接失去平衡,摔了個狗吃屎,牙齒都摔掉了,卻還是蠕動着身子,歇斯底里叫:「誰要搶走老子的船,老子要殺了他全家!」
楚瑜摳了摳耳朵,隨手甩了個茶杯過去,直命中霸王鬼的腦門,砸得他剩下的那個眼珠子一翻——昏了。
她輕哼一聲:「真是吵死了!」
隨後楚瑜看向目瞪口呆的老黑,笑眯眯地向一干水手們一揮拳頭:「好啦,幹活吧,咱們該搬貨了!」
楚瑜此刻在水手們的眼裏,簡直和老黑的地位一致,她一揮拳頭,所有人都興奮地、摩拳擦掌地準備開始幹活,只是還有些人眼巴巴地看着老黑。
老黑遲疑了一會,下意識地去看那些海盜,但是海盜們都不太敢看他,只因為楚瑜也跟着老黑目光所及之處,她的大眼也跟着掃過去,嚇得一群海盜們蔫頭蔫腦。
老黑終於不再遲疑,一咬牙:「好!弟兄們咱們立刻搬貨!」
小魚一個女孩子都不怕,他一個大老粗的男人怕什麼!
「好!」水手們都興奮了起來,趕緊順着兩座船之間搭着的臨時木橋,將自己船上的貨再次搬回了海盜船上,不一會,所有的貨都搬到了船上。
老黑在這個過程里卻一直都心神不寧地瞭望遠處,然而太濃的霧氣讓即使手裏又瞭望鏡卻什麼都看不到。
楚瑜又帶着水手們將海盜們都捆牢了給扔到了破爛着火的商船上,她對着一群惱恨卻又無可奈何的海盜們擺擺手:「你們自己慢慢想法子解開束縛滅火罷,動作要快,否則船被燒了,你們可就得餵魚兒了!」
說罷,她轉身飛掠回了海盜船上,又讓人抽走了船間的木板橋。
楚瑜興致勃勃地拍了一把老黑,笑道:「咱們有新船了,走吧!」
然而船帆才升起來,船錨才抽了起來,老黑卻忽然整個人僵住了,低聲道苦笑道:「果然,我這個直覺預感,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楚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麼了?」
說着,她示意大副準備開船。
老黑嘆了口氣,看向下海面和遠處的硝煙,一咬牙道:「沒有用的,我們現在走不出這片海域了。」
楚瑜一怔,心中忽有所感地轉過頭去看向不遠處,此時正好一陣海風吹來,瞬間吹散了一些霧氣和商船上着火的煙霧,讓水面的情況清晰地展露在他們面前。
她神色瞬間一凝,微微睜大了明眸,不遠處的水面上,不知何時密密麻麻地遍佈了大片的連環船,將他們團團圍住。
那些連環船上堆滿了着火球、神煙、神沙、毒火等等易燃物,船頭尖利帶鈎,只要撞入大船之中,子船脫勾逃去,載滿易燃物的母船瞬間燃燒,也令目標船跟着燒起來。
這也罷了,遠處更有將近五十多艘掛着骷髏龍旗的大型海盜船將他們所有船都齊齊圍住了。
楚瑜怔住了,幾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鬼魅一般地從霧氣里鑽出來的大船,微微眯起了眸子,大眼裏神色異樣:「這些是……。」
老黑看着那骷髏龍旗,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只怕,這些是……。」
「海王殿下,一定是海王殿下!」霸王鬼不知道什麼時候甦醒了過來,嘶啞着嗓音大叫了起來:「海王殿下,這裏有朝廷的走狗,快抓住他們!」
楚瑜遲疑了片刻,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便忽然聽見海面上有人以內力傳音,其聲飄揚在海面之中,異常的清晰而冷酷。
「龍王令現,海道眾生莫敢不尊,船上之人放下武器,否則,殺無赦!」
…
楚瑜和老黑兩人互看了一眼,皆在對方眼裏看見一抹無奈之色,臉色則瞬間變得古怪而難看起來。
他們的今兒果然不是一般的點兒背!
剛揍了小鬼,閻王就出來了!
……*……*……
「鯨羽大人,多謝您的出手,這個救命之恩,我絕不會忘記!」霸王鬼被一邊的海盜攙扶着,一邊畢恭畢敬地對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露出個諂媚的笑來。
被喚作鯨羽的男人,戴着頭巾,大冷天也只穿着一件敞襟的羔羊夾襖,袒露出肌肉結實的手臂和胸膛,一張黝黑卻英俊的面孔上滿是桀驁和冷酷的味道,腰上挎着彎刀和火銃。
他輕蔑地掃了一眼霸王鬼:「前倨後恭的玩意兒,別以為海王殿下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再次違背海王令,對交出貨物的商船下殺手,壞了道上的規矩,你的命這一刻我雖然救了回來,下一刻還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鯨羽輕蔑又冷酷的語氣,看死人的眼神,讓霸王鬼臉色瞬間就綠了,立刻跪下來,顫抖着聲音道:「鯨羽大人,我只是欣喜於海王殿下的出關,又聽聞他剿滅敵人,為了給他老人家慶賀大捷,這才出來獵食,才中了這些朝廷走狗的圈套,我們是要斬殺朝廷的走狗,絕對不敢違背龍王令!」
此言一出,一邊被捆坐在地的楚瑜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愈發深厚——聽着這個霸王鬼的口氣,怎麼好像這位海王和官府的關係從許多年前開始就不怎麼和睦啊?
可她明明記得金大姑姑說了琴笙是掃蕩平了海道,他和朝廷多年來關係都極好,還替朝廷剿海匪,難道真不是一個人麼?
楚瑜眼珠子一轉,忽然從鯨羽兩條大長腿後面探出頭來,陰陽怪氣地嗤一聲:「呵呵,朝廷的走狗,虧你也能說得出這等低劣的藉口。」
「你這個小白臉,王八蛋……。」霸王鬼看着楚瑜,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抬手提着刀就要撲閃回去砍楚瑜。
一同被繩子捆坐在地的老黑和一干被楚瑜救了的水手們見狀,毫不猶豫地就直接擋在楚瑜面前。
而霸王鬼正需要砍人泄憤,手上動作不停就朝着他們狠狠砍去:「去死吧,你們這些蟲豸!」
然而下一刻,鯨羽眼底寒光一閃,抬手快如閃電一般,就輕輕捏住了霸王鬼的手腕,他冷笑:「在老子的面前有你動手放肆的份,嗯?」
霸王鬼頓時只覺得自己手腕要斷了一般,再拿不住刀子,只聽得「哐當」一聲,他手裏的刀子就掉了地。
他自己的身子也跟着癱軟了下去,痛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哎喲,哎喲,鯨羽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鯨羽這才鬆開了手,隨後看着痛得癱軟在地,蜷縮成一團的霸王鬼,他又轉過臉看向楚瑜。
楚瑜對上他那銳利的目光,不避不閃,她只眯起眸子冷嗤一聲。
鯨羽似覺得有些有趣一般,興味地打量了下楚瑜片刻,轉身看向霸王鬼,輕蔑地冷哼一聲:「真是沒用的東西,連一個小姑娘都能把你製得服服帖帖的!」
「女人?」霸王鬼愣住了,隨後一臉不可置信地下意識駁斥:「哪裏來的女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停在了楚瑜白皙的咽喉上——那裏沒有喉結的隆起。
他呆住了,幾乎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瑜:「你……你……你是……。」
楚瑜聽着鯨羽揭破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惱,只懶洋洋地輕哼一聲:「嗯,我是女人,怎麼了?」
老黑等人大驚失色地看向楚瑜:「小魚!」
在落入海盜手裏這種時候承認自己是女兒身,簡直是……
楚瑜卻搖搖頭,看向鯨羽懶懶地道:「反正既然被人認出了身份,我否認的意義也不大了。」
鯨羽看向楚瑜,愈發興味地上下打量了一會楚瑜,挑眉輕佻地笑:「小妞兒,臉蛋嫩,脾氣倒是夠硬啊,膽識不差,但願上了海冥島,你還是這一把硬骨頭。」
說罷,他的目光掃過自發擋在楚瑜面前,明明很是害怕,卻還是一臉警惕的老黑和水手們,唇角彎起一絲譏誚的笑容:「來人,把他們都帶到船底艙去看押好了!」
「是!」立刻有其他海盜上前將楚瑜一行人都趕起來帶走。
霸王鬼在震驚中回神,下意識地想要說就這麼綁着楚瑜,怕是綁不住她,但是看着鯨羽輕蔑又高傲的樣子,他硬生生地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暗中恨恨地冷笑——也不該就他一個人倒霉,也合該這些自詡盜王之王的傢伙也倒霉一番才是!
……
楚瑜和老黑一行人都被關在了船艙底層。
楚瑜打量着四周,發現這裏果然是一處看起來極為牢固的監牢,鐵門柵欄粗如兒臂,平日用作倉庫,需要的時候就是監牢。
「小魚,你怎麼就承認了自己是女的了,萬一他們沒安好心怎麼辦?」老黑看着楚瑜的表情,很是擔憂地蹙起粗眉。
這位小魚姑娘雖然看起來武功很好,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她才會被抓,何況現在對手還是傳說中的盜王之王——海王的人,那鯨羽明顯在海王那裏地位不低,想來手段也一定很是厲害。
楚瑜看向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她墨玉大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那鯨羽看起來是個流里流氣的大流氓,但是,她留意到,他的眼裏並沒有猥瑣下流的陰狠光芒,只是精光四射,連着對方身邊的那些海盜,也乾淨整齊得不像一般海盜。
這種做派,讓她心中愈發有些覺得眼熟,否則她也不會束手就擒。
可是,現在她沒有在那些人里看見任何一張眼熟的面孔,這些海盜里也不像有人知道她的,否則,她早就問清楚了,但如今保險點,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萬一不是自家夫君那邊的人,那就麻煩了。
看起來對方是要將他們這些可疑的『朝廷奸細』弄到他們的地盤慢慢審問,這還真是難得的機會!
說不定,她能一窺海王真面目呢!
楚瑜望着遠處的海面,大眼兒彎彎。
她有一種詭異的預感,她會和自家那位爺有一個奇異的會面。
……
幽暗的天空繁星點點,海潮一*地拍擊着岸邊,帶來潮濕的氣息。
精緻的屋檐下,風鈴輕晃動着,聲音悅耳而詭涼,就似黑暗屋內深處飄出來的簫聲,幽淒飄渺如來自海底深處。
「王,接到消息,鯨羽大人已經出海拿下了霸王鬼,還抓了一批朝廷的奸細,據說奸細頭子在打探您的消息。」門外細沙灘上跪着一名穿着深藍短打的海盜恭敬地對着屋內稟報。
片刻之後,簫聲散去,屋內傳來男子微沙又極為磁性的聲音:「本王要的消息呢?」
那海盜微微一顫,隨後一咬牙老老實實地道:「沒有。」
許久之後,黑暗深處傳來低沉的輕笑:「沒有?」
海盜額上浸出細細的汗來:「我們一定會找到您要的人的!」
黑暗的房間內沒有任何聲音,仿佛最深的海底一般靜謐,但是門外跪着的海盜越來越緊張,直到他忽然若有所感地微微抬頭,看見面前出現一雙精緻的銀線繡海水波瀾皂靴,他咽了咽口水,頭更低了:「王。」
男子輕嗤了一聲:「你剛才說什麼,有朝廷的奸細混到海道上來了,有趣。」
那海盜一愣,心中先是舒了一口氣,還好王沒有再辦他們辦事不利的罪名,但隨後又打了個寒戰,王說的有趣的人通常的下場是成了魚腹之食,如今王到底是說誰有趣?
他想了想,硬着頭皮道:「鯨羽大人傳來消息,霸王鬼再次違背海王令,但是又抓到了奸細,您看怎麼處置……。」
「帶到海冥島上來吧,本王倒是很有興趣,見一見這些奸細。」
男人慵懶地一笑,微沙的嗓音似海潮撫岸一般,溫柔迷離,卻讓人不寒而慄。
……
「是!」
……
那海盜遲疑了一會,又道:「王,聽說那朝廷奸細的很是能耐,一人拿下了霸王鬼的船,如今卻乖乖地不曾反抗,鯨羽問您是否要對她動些手段?」
男人慵懶地道:「不必,想來此人束手就擒,必有所圖。」
他頓了頓,復又道:「下一次,本王不想聽見本王要的消息還是『沒有』這兩個字。」
「是!」那海盜恭恭敬敬地叩頭,方才離開。
……*……*……
楚瑜一行人到了島上,她很是躍躍欲試,然而被帶去關押的一路上,東張西望了老半天,她都沒有看見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
不一會,她和老黑一行人就被推進了一處牢房裏分頭關着了。
楚瑜瞅了瞅牢房,覺得雖然潮濕黑暗,但還算乾淨,而周圍的守衛們也是一個自己都不認得的,忍不住心中開始暗自懷疑,難道真的不是自家那位爺的地盤?
可是整個中原附近海域,能容得下兩個『海王』?
如果這個海王這麼厲害,她不可能沒有聽金大姑姑說過呀。
楚瑜那個百思不得其解,就着海風,慢慢地靠在牆壁邊的鋪蓋卷上睡着了。
然而有人比她還沉不住氣。
「哐當。」一聲細微的鎖鏈響聲了起來。
楚瑜瞬間睜開了眼,警惕地看過去,借着窗外的月光卻發現蹲在門口一臉緊張的大個子,不是老黑又是誰!
「你是怎麼打開牢房的門的?」楚瑜忍不住一驚,再一看過去,才發現老黑周圍還有不少他的船員,居然都從牢房裏出來了。
老黑緊張得渾身僵硬,他左右看了看,隨後對着楚瑜低聲道:「我娘祖傳是個開鎖匠!」
楚瑜聞言,忍不住佩服地點點頭,隨後看着他們,挑眉:「你們這是……要跑?」
老黑看着楚瑜,一臉堅毅地道:「一直都是小魚姑娘在救我們,如今您也是為了我們才被海王的人抓了,不管您是不是朝廷的人,我們一定要幫你逃出去,你一個女孩兒,落在他們的手裏,不知道要遇到什麼事!」
「是,咱們一定要幫你逃出去,我們打暈了看守呢!」一群跑船的漢子們都壓低了聲音齊聲附和。
「是的,船就停在外頭,咱們搶一艘快的跑,大晚上他們不一定能追上!」
「快走吧!」
楚瑜看着他們,說心中不為所動是假的,這些淳樸的跑船漢子,且不說跑不跑得出去,他們不會不明白得罪這條海道上的人,以後會遇到什麼事。
畢竟像霸王鬼那樣得罪了海王的海盜,海王雖然要懲罰他,卻也還是要護着短,將他們這些人都抓起來,這就是海盜的規矩。
「我知道你們好心,可是這樣不行,咱們走不了的。」楚瑜嘆了一聲氣兒。
她就算要跑,也不是這麼個莽撞的跑法。
而且,他們一群人這麼大的動靜,海冥島的人不會不知道。
果然……
「小姑娘人不大,腦子挺靈,是個識趣的妙人。」一道似笑非笑的痞氣男音忽然在楚瑜等人的身後不遠處響起。
不一會,整個牢房的長明燈卻忽然『啪』地一聲亮了起來。
鯨羽就這麼領着人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靠在柱子上看着一群蹲在楚瑜牢房門的跑船漢子。
老黑等人臉色瞬間都一陣驚恐,不敢置信地瞪着鯨羽等人。
楚瑜托腮,嘆氣:「我說,我可沒有逃出去,他們都是一片好心的無辜『兒童』,不太懂事兒,鯨羽大人就當沒有看見過越獄這回事,放他們一次可以嗎?」
「呵呵,姑娘是聽話,但是你身邊的這些人,打暈了看守,還打算越獄,就這麼當做沒有看見,真當我海冥島是什麼地兒?」鯨羽眯起眼,打了個響指,淡淡下令。
「拿下!」他話語一出,身後的海盜立刻提刀撲了上去。
「快跑,別管我們了!」老黑慌亂之下推了一把楚瑜。
楚瑜踉蹌了一下,看着撲過來的海盜們,嘆了一口氣,抬手一把扶在玄鐵的監獄柵欄上,用力一掰,硬生生地把一面鐵柵欄掰了下來。
『嘎吱』金屬折斷聲讓敵我雙方都愣住了。
楚瑜嘆了一聲,一邊把玄鐵欄杆一根根地徒手拆下來扔給老黑等人,一邊道:「我就想見見你們家龍王殿下,奈何一定要這樣暴力呢!」
「見龍王,你覺得龍王是誰都可以見的,不過說來,還真是很久沒有遇見這麼強悍的對手了。」鯨羽笑了起來,一笑露出危險的犬牙,他揉了揉自己脖子,提着刀向楚瑜走了過去。
老黑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手裏的鐵棍,開始懷疑,他們要把楚瑜『救出來』,還是……楚瑜把他們『救出來』?
……*……*……
風鈴叮噹作響,聲音悅耳。
「殿下,岸上來信,人的蹤跡在海上失蹤了,擔心出事,有打鬥過的殘破船隻痕跡,咱們是否再派出更多人手去搜尋。」一名海盜恭敬地單膝跪在門前。
房間裏的光線有些黯淡,只能看見地面上鋪着一塊華麗昂貴的白虎皮,一雙穿着長靴的男子修長的腿優雅地在上面交疊,男子上半身隱沒在黑暗裏,只悠悠地道:「凶多吉少,呵呵,她當年在我手上都活了下去,哪裏就會這麼容易出事,還是在本王的地盤上?」
說話時,他梭然捏碎了手裏的杯子。
「啪」一聲冷響讓那海盜渾身僵硬,立刻點頭:「是。」
他遲疑了一會又道:「剛才聽着鯨羽大人的意思,那頭牢房裏今兒抓來的奸細們暴動了。」
「暴動,咱們的大牢裏多少年沒有人暴動了?」海王輕笑,聲音極富迷人的磁性:「不過說起來能將霸王鬼整治得這麼慘的奸細,倒是有點意思。」
那海盜聽不出自家主上的話里是贊還是諷,遲疑了片刻:「您要不要派人去壓制對方,聽說為首的女子武功高強,只怕就算不是朝廷的奸細,也有可能是東瀛人的奸細!」
說話間,忽然聽得遠處喧囂聲甚大,隨後又傳來一陣巨響,仿佛什麼東西炸了,又起了火,那海盜都愣住了。
海王頓了頓,似笑非笑地道:「咱們海冥島多年沒有這般熱鬧了,鯨羽這都是彈壓不住了麼?有趣。」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下木桌:「去吧,讓鯨羽把人帶來這裏。」
「是!」那海盜立刻恭謹地退了下去。
不到一刻鐘之後,便聽見外頭的海螺號嗚嗚作響,一名護衛恭敬地對着門內道:「殿下,人到了。」
立刻有人過來提着燈籠掛在了門上,又去準備了茶點。
海王淡淡地頷首,接過伺候的人呢一隻青瓷杯子,輕嗅了一下茶香,又擱下,換了一盞白瓷杯子,輕品起了裏面東西。
……*……*……
一直到走到了門前,楚瑜眼睛上的白布才被扯掉,她微微眯起眸子,好一會才適應了眼前的光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緻而華美的樓宇,飛檐斗拱,四處都掛着精緻的純金風鈴,院落里昂貴精緻的紅珊瑚和夜明珠隨處可見,更有各種水晶台、水晶凳,香花如雲。
這哪裏是什麼可怕的地獄幽冥島,簡直就是一個傳說中的水晶龍宮,不過這裏住着的……倒也是海王——海盜之王。
楚瑜看着面前的房間,長長的湘妃竹帘子垂落下來,遮了房間的入口,對方似沒有準備邀請他們進去的意思,這讓她心中有些疑惑。
「小魚姑娘?」老黑也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條,極其緊張地輕喚了一聲,徑自擋在了楚瑜面前,警惕地看着帘子。
楚瑜微微側臉,示意他稍安勿躁,順便用眼角餘光四處瞟了一眼。
然而,她依然沒有看見自己熟悉的面孔,她心下愈發奇怪。
「你想要見海王殿下,可如願了?」一邊的鯨羽抬手蹭掉了自己唇角的血跡,臉色陰沉中隱含暴戾。
他居然被這個小丫頭給傷了,對方的實力完全超乎他的想像,應該說是破壞力完全超乎他的想像,幾乎拆了監牢。
真是讓他無顏見江東父老!
楚瑜對鯨羽想要宰了自己,彌補他自尊的冷酷眼神視而不見,只笑眯眯地擺擺手,無聲地用唇形:「多謝了!」
「自求多福罷!」鯨羽譏誚地看了眼楚瑜,隨後上前恭敬地抱拳:「殿下,人已經帶來了。」
「嗯,鯨羽,你的本事倒是讓本王刮目相看。」竹簾後傳來男子悅耳微沙的聲音。
鯨羽瞬間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了眼楚瑜,不敢再多言,只雙膝着地:「屬下辦事不利。」
「嗯,下去吧!」男人淡淡地道。
而楚瑜在這一刻卻整個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呆呆地,透過老黑的咯吱窩去看那帘子。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明明聲線不同,聲音也完全不同,可是……可是……
她絕對不會認錯的啊!
「你們是……讓霸王鬼全船覆滅,又搗毀了本王監牢的——『商人』?」
海王輕笑了起來,隔着帘子,也能聽出他聲音極為迷人,有一種扣人心弦的氣息。
「我……我……我們不是故意的!」老黑莫名其妙地,只覺得隔着帘子,也壓力巨大得讓他透不過氣來,強行撐着道。
「你,就是那位船長?」海王戲謔地道:「本王聽說你手下還有一位能耐的姑娘,既是高人,何不出來一見?」
「不……不……行……」。老黑結結巴巴地道。
但是下一刻,楚瑜卻忽然從他咯吱窩下面鑽了出來,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帘子:「海王……殿下?」
幾乎,在那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仿佛都感覺到一種詭異的空氣像被抽走的感覺,呼吸一窒,同時萬物俱籟。
而帘子裏的人,握住杯子的手忽然一松——
「砰!」
這是今日,海王房內第二個碎裂掉的的杯子。
老黑咬着牙齒上前一步,擋在了楚瑜面前,顫抖着聲音道:「現在海王殿下人也見了,能……能不……能讓我們走,我……我們是無心之過,並不想得罪您,我們都是被逼的!」
房間裏一片寂靜,好一會,才聽到沙啞悅耳的聲音響起:「呵,本王確實要好好謝謝你們,將一份讓本王驚喜的禮物帶來了,衝着這份禮物,你們可以走了。」
老黑瞬間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回不過神,他……他們這樣就可以走了?
等等。
他忽然站在楚瑜面前,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問:「等一下!您不可以留下小魚姑娘!」
海王的決定已經讓他身邊的海盜和護衛們很驚訝,但是他們也不會允許其他人質疑自己的主人。
「鋥!」一聲,所有人刀劍出鞘對着老黑等人。
「別給臉不要臉!」鯨羽輕蔑又冷酷地看着老黑。
老黑卻倔強地不肯退開,只咬牙死擋在楚瑜面前,雖然其他水手們都嚇得冷汗淋漓,卻也跟着擋在了楚瑜面前。
楚瑜見狀,想要說什麼:「老黑,我……。」
但是她沒有來得及開口,房間內就傳來海王的似笑非笑的聲音:「船長,這位姑娘和你什麼關係。」
老黑一愣,絞盡腦汁,一時半會之間也想不出來怎麼解釋,只怕楚瑜真的被誤會為——朝廷的人!
甚至,他也懷疑楚瑜是朝廷的人,畢竟她一身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武功還如此高強。
可自古,官匪不兩立!
老黑一咬牙:「她……她是我媳婦兒!」
楚瑜忍不住呆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
「別說話!」老黑着急地給她打眼色,就怕楚瑜說漏了嘴。
「你的……媳婦兒?」海王說話的時候,微沙悅耳的聲音語調上揚,讓人聽着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悚然詭涼感。
不要說在場的眾人,就是楚瑜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她想要解釋什麼,卻又被老黑攔在前面搶了話:「是的!」
老黑冷汗淋淋地咬牙死挺着:「我老娘要死了,這次帶着媳婦回去,她武功好,就平日負責押船,絕對不是什麼官府的人!」
海王忽然輕笑了起來:「如果本王非要留下她呢?」
「您……您……是海王,想要什么女人沒有,何必……何必……強搶民女!」老黑結結巴巴地道。
楚瑜仿佛可以看見帘子那位薄唇邊勾起的森涼微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她趕緊拉了老黑一把,打斷他自以為的固執『保護』,無奈苦笑:「好了,老黑,放心,海王殿下不會動我的,我認得海王殿下,一場誤會,他是我的親……。」
「親……哥哥?海王是你哥哥?」老黑卻麻溜地接了話,一副反應不過來樣子。
「啊?」楚瑜呆了呆,其餘眾人,甚至鯨羽一行人都呆了。
她什麼時候這麼說了?這是什麼神轉折?
她只想趕緊把老黑打發走,她可不想看見這群傻瓜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到底相識一場。
但是海王明顯已經失去了繼續和說話的耐性,只淡淡地開口:「鯨羽,通通給本王扔進海牢裏去!」
「在!」鯨羽一抬手,立刻有數十名海盜一擁而上。
這一批海盜們出手狠辣又速度,三兩下就打暈了幾乎所有的水手和老黑,把他們扛走了。
楚瑜見狀,忍不住扶額:「這個……。」
「怎麼,本王親愛的妹妹有話要說,或者打算再對我的人動手?」卻忽聽得帘子內海王含笑的迷人聲音響起。
楚瑜瞬間沒了話,隻眼巴巴地看着老黑一行人被抬走。
「不打算進來麼,本王可愛的妹子?」男人的聲音雖然溫和,但是裏面莫名地透骨涼意讓楚瑜微微一僵。
她暗自吸了一口氣,邁着沉重的步伐在一干海盜們好奇到凝重的目光下向那帘子後走去。
只是才觸碰到那帘子,就像整個人被強行吸進帘子裏面一般,一個踉蹌就沒了影子。
門外鯨羽看着那帘子,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暗自嘀咕——「不會吧,難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條滑不溜手的食人魚正是自家殿下尋的那位?」
……
帘子內的多餘之人早已被揮退了下去。
「小魚,你什麼嫁了個船上莽夫,本王是不是應該很高興,為自己的『妹妹』準備一份嫁妝呢?」
黑暗的室內,小魚被整個人扣在男人身上,只能任由男人慢條斯理地一點點挑開她的腰帶。
她掙扎了一下,卻動彈不得,雙手被捏得死緊,她蹙眉,只嘀咕:「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啊,明明是老黑說的。」
男人輕笑了起來:「哦,老黑,這般稱呼可真親密啊。」
純魚輕抽了一口氣,男人將手探入她衣襟里,她忍不住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不要這樣,我和老黑這才認得一兩天啊!」
「如果你和他不是認得才一兩天,你現在就該看着他們全餵了本王鬼池裏的利爪和鬼齒了。」男子的聲音微沙,似覺得她臉紅的樣子頗有趣,手下動作一點不曾溫柔。
楚瑜,忍不住拱起身子:「你明知道的,我也是陰差陽錯才會上錯船……你……嗚……不能這這樣!」
她這可是千辛萬苦來投奔他的,這和她想的久別重逢團聚場面可不同。
「我不能怎樣?」他低頭,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目光陰沉地看着她,聲音恢復了平日裏的幽柔悅耳:「你可真能耐,能耐的本王想要掐死你,可怎麼好呢?」
楚瑜看着他臉上的龍王面具,一雙暗金的幽瞳直勾勾地盯着她,裏面寒意滲人。
如今壓着她的男人,和秋子非一樣戴着面具,卻沒有了那種金戈鐵馬的蒼涼味道,全是霸道匪氣,冷冷的香氣帶着海風的一點咸腥味,仿佛磨利的刀子,強悍得讓人心悸。
她仍舊沒有反應過來,便見他忽然俯下身子,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舌尖近乎放肆和報復一般地掃遍了她軟嫩的口腔,幾乎頂得她呼吸不過來,神思迷糊。
直到脊背一陣冰冷,楚瑜才瞬間清醒過來,漲紅了小臉一下子彈縮到了角落:「你……走開!」
這堂內和外頭就隔着一張竹帘子呢!
男人輕笑了起來,伸手抓住她細細的腳踝一點點地將她拉過來:「乖,小丫頭別這麼擰,你不是一向很大膽的嗎,不是說我是你哥哥麼,這些日子不見,!」
他的笑聲裏帶了*的沙啞,卻依然冰冷得讓楚瑜悚然,尤其是他似乎完全沒有打算取下臉上那個猙獰的龍王面具。
「嗚……!」
楚瑜轉身就踢他,卻只被他擒着腳踝狠狠地一扯,像一尾被捏住了尾巴的人魚一般被龍王粗暴地壓在了身下,發出嗚咽聲。
「琴笙,你這混蛋!」
……
海冥島
幽幽的燭火下,空氣里彌散着歡愛後的靡靡之氣,惑人心神,在長案几上的女子只穿着褻裙,雪白的脊背泛着玉一樣的光澤,因為冰冷的空氣,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小小的疙瘩,她咬着牙低聲道:「你夠了沒有?」
男人修長的指尖捏着一枚細長的針,輕划過她雪白的背脊,輕笑,聲音微沙而迷人:「怎麼,你很着急,還是我剛才沒讓你熱起來,這圖就剩下最後一點顯色了!」
「……啊!」細細的針尖突然刺入背部嬌嫩的肌膚,讓楚瑜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身體一震,連帶着案幾邊上華麗的顏料也被她震得動了動。
男人用指尖掠去她背上的一點子血珠送進自己嫣麗的唇間,溫柔而憐惜地輕嘆一聲:「乖一點,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打翻了這些難尋的刺青顏料,你便又要重新受罪,你知道大哥會心疼。」
聽着他刻意在『大哥』兩個字上咬着重音,感覺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游移,少女臉色嫣紅地咬着嘴唇,一字一頓地從唇間擠出兩個字:「我看你不該叫琴笙,該叫禽獸!」
方才折騰得她差點兒死過去,分明是他才洩慾和泄憤!
男人輕笑了起來,聲音依舊溫柔到迷人,亦同樣冰冷。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楚瑜終於忍無可地直接拍案而起,一把掀翻了桌面上的顏料,一手抱着胸,一手拿着桌面上的各色顏料狠狠地朝着對方砸了過去。
「琴笙,你個王八蛋,老子忍你,你還沒玩沒了是吧!」
男人梭然掠起,抬手一扯桌步,抬手間,翩若驚鴻一般身形一轉,就將所有的色料全部包攬下來,在他落地那一刻,竟不外漏一滴。
楚瑜呆了呆,隨後看着他戴着面具的唇下彎起的譏諷笑容,她忽然僵了僵,隨後大眼眨巴眨巴,然後忽然開始掉淚,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嬌嫩的小臉不斷掉下來。
無聲掉淚的女孩兒,明顯讓男人愣住了,他怔了怔,顯然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情形,只是僵在那裏,無言地看着她掉淚。
楚瑜忽然起身,隨便扯着衣衫就一邊掉淚一邊往外走。
只是沒有走兩步,便被人一把從身後抱住了。
「怎麼,這是要撒潑麼?」
楚瑜終於被這兩個字刺激到了,忽然轉身,也不顧手上還拽着衣衫,抬手就不管不顧地用自己的爪子去撓他,打他,怒叫:「是,我就是撒潑,就是撒潑,我本來就是市井小人,做不來那些高貴小姐的情態,怎麼樣!我討厭你!」
「我討厭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勁,只想要保住你在雲州城的名聲,保住那個你在大陸上的——『家』里的名聲!」
「我討厭遇到你開始,就不斷的麻煩!」
「我討厭你總是欺負我,每次吵架都是我先低頭!」
「我討厭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勁,擔驚受怕,卻遇不到自己想要重逢的那個溫柔的夫君!」
「嗚嗚嗚——你走開!」
……
歇斯底里的女子,讓她身後的男人難得地出現了一絲尷尬與茫然,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在懷裏又抓,又撓的人兒,最終一個不防,直臉上的面具被抓掉了。
「啪!」他臉上猙獰的龍王面具掉在地上,露出了精緻如玉的出塵俊顏,只是那張一貫平靜出塵如高高在上神仙容顏上,多了一種冷酷與*混合的紅塵氣,此刻更帶着一絲狼狽的紅暈。
楚瑜抬起大眼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忽然嗚咽一聲,又開始掉淚,伸手去推他,轉過背去:「你就不能跟這張臉一樣,溫柔一點嗎,走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便是這樣聽起來極沒理智,甚至胡攪蠻纏的稚氣話語,卻讓楚瑜覺得心頭像是如釋重負一般。
她不想再端着了!
沒理智就沒理智,愚蠢就愚蠢,心裏憋屈的話,就忍不住這樣噴出來。
哪怕之前在漠北時候,知道他出事,再千里迢迢去尋夫,她也不曾這樣過。
只是她忽然發現自己竟似尋常女子一般,就想掉淚,沒有對錯之分,就是滿心的疲倦委屈和期待,勞心戮力未曾得被想要擁抱的人,溫柔安放,讓她憋得難受。
但是下一刻,她便感覺抱住自己細腰的手臂,幾乎像是要把她細腰給勒斷了一般,狠狠地將她給勒進他身子裏一般。
男人嘆氣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帶着一種窒悶:「好了……別鬧,是……。」
楚瑜沒有說話,只聽着他在她耳邊低低地,悶聲到:「別惱了,抱歉,是我……不好。」
楚瑜愣了愣,隨後別開臉,也不說話,就是掉淚,像是要把自己的擔心和壓力全都流淌出來一般。
好一會,琴笙輕嘆了一口氣,將她強行轉了過來,抬手一把將她抱起,走回了軟軟皮毛邊上,再將她擱了下來。
見楚瑜還是不理她,只蜷着腿,就在那裏掉淚,哭得一抽一抽的。
女人委屈上來的時候,不管對錯,先哭個夠夠的。
他妙目里閃過一絲悶色,隨後轉身出了帘子外,再進來的時候便親自端了一盆水,走到她面前蹲下,取了帕子一點點替她擦拭雪白腿上,方才留下的他的痕跡。
她繼續悶頭掉淚,他則默然地替她清理身子。
空氣里一片靜默。
待倒了第二盆水後,她把腳踝從他手裏抽回來,卻被他再次捏住了纖細腳。
腳踝上還有他方才粗暴時留下的指印,像一枚枚的誘人的花痕。
他修白細膩的長指輕輕地撫摸過那些指印,隨後抬手輕輕撫上她潮濕的小臉。
「別哭了,你哭得我心口難受,難不成你真是水做的人魚麼,小姑姑?」
明明是他一再讓步,明明是她一再讓他提心弔膽,但是此刻見她哭泣,心口窒悶難受的卻是他。
同時,他抬手將她抱進懷裏。
楚瑜僵了一會,忽然伏在他懷裏掉淚,抬手狠狠地錘他胸口:「你這個混蛋,我就喜歡仙仙,就喜歡他乖乖的,就不喜歡你這傲嬌難搞又敏感的性子,你從來都不會哄人,一點也不乖……嗚嗚!」
琴笙琥珀妙目里閃過一絲陰翳,但隨後看着懷裏哭花臉的人兒,最後還是無奈地扯了扯唇角,輕聲道:「嗯,別哭了……小姑姑。」
楚瑜沒理他,就是趴在他胸口,哽咽着哭了個痛快。
那種委屈和鬱悶仿佛都隨着眼淚全都流走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楚瑜覺得自己臉都有點腫了,才扯了他的衣袖擦了擦臉和鼻涕,沙啞着嗓子:「我要喝水。」
不一會,一杯水就遞到了她面前。
楚瑜喝了幾口,方才覺得心頭舒服了許多,補充了水分,她的理智仿佛也回來了。
她打了個嗝,吸吸鼻子,抬起頭看着琴笙正靜靜地看自己,幽幽妙目融金,在一邊的燭火下愈發顯得他眉目溫柔與……惑人。
楚瑜這才想起自己近乎光溜溜地坐在他懷裏,隨後紅了下臉兒,嘀咕:「看什麼!」
琴笙挑眉:「我在看你打算哭到什麼時候。」
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她會失態成這樣。
楚瑜有些窘,隨後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還不是你欺負人!」
琴笙看着她,淡淡地道:「出么蛾子的是誰?」
楚瑜瞬間咬着唇角,大眼定定地死瞪着他:「你還要繼續追根究底?」
琴笙看着她眼底迅速湧起的淚霧,立刻妙目一眯,輕嘆:「好,此事不再追究了。」
隨後,他抬手,如玉指尖溫柔而繾綣地划過她的眉和眼,最後落在她柔軟的嘴唇上,溫柔地低頭下去,輕吻住她之前被自己蹂躪得有些紅腫的唇:「歡迎回來,我的小夫人。」
這個吻是小心的、繾綣的、溫柔的,帶着無盡的思念。
楚瑜怔了怔,鼻尖一酸,重逢後,第一次抬手環上他的脖頸,主動地抬起臉兒:「我……好想你,好擔心差點就見不到你了,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不是沒有不安與彷徨的,都在這個溫柔的帶着熟悉冷香的吻里消融殆盡。
她坦率的話語,忽讓琴笙忽然覺得心頭如被溫柔的初夏陽光照拂,分開之中那些心底潮濕與陰鬱的霜雪仿佛都融化和蒸發。
兩人靜靜地相擁了許久,彼此的體相融,仿佛才是一個圓,是彼此的棲息之地。
感情里,哪裏來那麼多的對錯,不過是為了愛,包容彼此的堅硬和稜角,讓彼此都圓滿。
到底,不舍,不舍的是她的淚,他的焦灼,她的彷徨,他的不安,她的煩悶,他的憤怒,都能盡化在擁抱的溫柔里。
我們都會對骨血深愛的那個人妥協和與和解。
最終溫暖了彼此涼薄而寂寞的時光,惟只那些溫柔是永恆。
……
「魚。」琴笙忽然幽幽開口。
「嗯?」楚瑜有點迷迷糊糊的,她之前那麼一鬧,有點想睡覺。
「備了熱水,可要沐浴?」琴笙溫柔地問。
「嗯……我有點餓,先吃……。」楚瑜有點迷糊,看了眼他的表情,卻發現他眼底一絲忍耐的幽光。
她頓了頓:「你是覺得我抹你一身眼淚鼻涕,難受罷?」
琴笙沉默,沒有說話,只微微一笑,眼底忍耐的光愈發明顯。
楚瑜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要從他身上爬下去:「去罷,委屈了你!」
臭貓,一點沒變!
只是她才動了動,就被琴笙一把抱了回來,直接扛了起來,跟抱孩子似地抱着她往後屋而去,輕笑:「走罷,一會餵你吃東西。」
「吃什麼,吃糖麼!」楚瑜身上有點懶洋洋地嘀咕,
琴笙笑而不答,抱着她進了一處精緻而巨大的浴池裏,指尖慢條斯理地替楚瑜揉着腿兒,妙目幽幽,極盡溫柔地:「之前,我曾對土曜說過,若是你沒有再出什麼夭蛾子,回到我身邊,便有糖吃。」
他手指力道很是舒服,捏得楚瑜有點迷迷糊糊的,她咕噥了一聲:「嗯,若是出了夭蛾子呢?」
唔……她仿佛是出了點么蛾子。
琴笙輕輕地把水中的人兒抱着坐在自己腿上,微微一笑:「若是出了夭蛾子……本想好好地罰你一回。」
他頓了頓,輕嘆:「到底不舍。」
楚瑜看着他綿長的目光,淡金的眸、眉梢眼角依稀還是仙仙的溫柔,白白的長情與偏執。
她靡靡地笑了笑,低頭吻住他的唇。
「所以呢……。」
「所以……。」琴笙眉梢微微挑,忽然翻身將她壓在池壁上:「糖是吃不了,可要吃肉?」
楚瑜:「……。」
嘖,她果然高估了禽獸的……下限!
……*……*……*……
如此一番折騰,楚瑜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夕陽落在了自己眼皮上的時候。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向窗外,但見一道修挑的,着勁裝的人影慵懶地拿着一本書靠在窗邊看着。
夕陽光芒在他的面容上烙下帶着一點凌厲的暗影,男人的長髮沒有如平日在中原這般以穗子或者玉釵在腦後隨意扣上長發,鬆散半垂在肩膀上,顯出一股仙風飄逸之感,或者一絲不苟地用玉冠束在頭頂。
此刻是在頭頂簡單地用一根珊瑚簪束着,不羈地垂在腦後,更顯出一种放肆慵懶之氣。
楚瑜看着有點怔然,都曰女子多變,風情惑人。
然而,她家這位,是集各種風情於大成。
溫柔單純的、固執桀驁的、傲嬌的、冷酷殘忍的、霸道的……
又或者,是她的幸運,見識過他幼年到如今的成長的模樣。
雖然到了如今,純稚不再,桀驁沉寂成了莫測深沉,可不變的依然是他骨子裏的驕傲與偏執,依然能迷得她神魂顛倒。
「看什麼?」男人微微低頭,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兒,彎起唇角。
楚瑜看着他,好一會,才抬手輕輕用指腹描摹過他的唇角,眼神有些迷離:「爺,你可真好看,我在想,若是當初,我遇見的人是琴三爺,不是仙仙,可還有今日的故事?」
琴笙妙目對上腿上女子的墨玉大眼,若有所思,隨後淡淡地卻斬釘截鐵地道:「沒有如果。」
楚瑜忽然笑了起來,帶着一點惆悵和狡黠:「若是當初遇見的是現在的三爺,只怕我大概已經去投胎了,又或者……。」
她話未說完,就被他低頭下來近乎兇狠地吻住唇,將方才的花堵了回去。
「唔……。」楚瑜喘息了好一會,才緋紅着臉頰,大眼帶着水汽,抬手推開他:「琴笙!」
「本王不喜聽一切猜測之事。」琴笙抬手輕蹭了下她唇角的水漬。
看着他霸道的樣子,楚瑜卻忽然伸手握住他的玉骨手,眼神有些迷離:「海王的身份,讓你放鬆是麼?」
琴笙頓了頓,靠在窗邊,看向遠處金光燦爛的海面,淡淡地道:「深海無垠,風雨為伴,縱天下廣闊,四海為家。」
楚瑜看着他眉宇間的清冷與淡然,忽然心情有些複雜,她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什麼海王在霸王鬼的眼裏是與朝廷為敵的。
深海無垠,風雨為伴,縱有陰謀詭計,也是來自天地與敵人,然而踏上大陸,便似枷鎖束身。
海王,是他憑藉自己一劍劈開碧海深淵,蕩平海道創下的基業。
他是自由的,在這裏,不必是他人眼中溫柔慈心,繡技無雙,富甲天下,卻不自由的雲中仙,也不必是血緣親人眼中釘、肉中刺。
他在海上是龍王,無所顧忌,縱橫四海,遠離大陸,也遠離前半生的風雨霜雪。
楚瑜抱着被子支起身子靠在他懷裏,陪着他看向遠處美麗的落日,輕聲道:「以後,我每天都陪你在這裏看日出日落。」
琴笙抬臂攏着懷裏的人兒,幽幽妙目里多了柔和的光,漫不經心地輕嗯了一聲,將懷裏的人兒攏得更緊。
……
夕陽落下,晚膳是在院子裏用的。
天愈發的冷了,吃的是熱氣騰騰的海鮮鍋子,新鮮的蝦蟹和各種海產,都已經處理好了,就等這下骨湯鍋子。
楚瑜聞着香氣四溢的鍋子,滿足地喝了一大碗湯,看向一邊站着的鯨羽,見他臉上似還有點淤青,便笑眯眯地道:「鯨羽大人,真是抱歉了,還疼麼,我出手重了點?」
鯨羽捂住臉,神色有點古怪,隨後尷尬地躬身抱拳:「不知是小夫人駕到,鯨羽得罪了,您還是喚屬下金羽罷,金的金。」
小夫人得了唐家老掌門百年內力修為,又承自家主上的指點,能揍到他,也是正常的,他實在不該自卑了,畢竟當初金曜都被當年沒有武藝的她扇過巴掌。
金羽暗自安慰自己。
楚瑜一愣,有點興味地挑眉:「你是金字輩的人?」
金字輩的人很少聚在一起,都鎮守四方。
琴笙給楚瑜夾了一筷子燙好的蝦:「金羽是我不在這裏的時候,替我看着海道之人。」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動手就能調動五十艘大船。」楚瑜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遲疑了一會還是看向金羽:「是了,老黑他們怎麼樣了,他們不過是無辜的跑船商人和船上夥計。」
金羽遲疑了一下,看向琴笙。
琴笙淡淡地道:「他們今早就已經走了。」
楚瑜聞言,這才敢回頭看向自家夫君,露出個諂媚的笑來:「啊呵呵,我就知道咱家三爺,不,海王殿下絕不是那等小肚子雞腸的人!」
才怪!
他不小肚子雞腸,就沒有人小肚子雞腸了!
琴笙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涼薄:「吃飽了,有時間腹誹,嗯?」
楚瑜乖巧地低頭吃他夾滿一碗的……蝦和螃蟹。
蝦去了殼,螃蟹也只有挑好的肉,她笑了笑,大眼彎彎,甜蜜地吃起來。
……*……*……
兩個月後
「好了。」
琴笙擦了擦手,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一幅圖。
楚瑜合攏了衣襟,幾步過來看着他繪出的圖。
那是一副很標準的航海圖,標註的坐標清清楚楚。
「這是根據我背上的圖弄出來的?」楚瑜還是很好奇,她自己背上的圖,她自己的是知道的。
那就是一幅極為宏美的海天日出圖,可她自己是完全看不出來怎麼尋到那一條尋寶之路的。
香山道的桃井月道主在她背上用了特殊的手法刺下宮少宸手裏的兩幅圖,琴笙就用了他的法子將那圖一一顯出色來。
琴笙將手裏的圖交給一邊的紅袖掛了起來,又替楚瑜將沒有整理好的領口整理好,微微一笑:「你背上的圖是一處海域日出時的模樣,並且有一些其他標誌物的提示。」
楚瑜有些恍然,原來如此。
她看了看那一幅圖,有些興致盎然:「那咱們什麼時候去探尋寶藏?」
她真是期待已久了,真是非常好奇那寶藏裏面有什麼。
琴笙笑了笑:「明日,如何?」
土曜也笑眯眯地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着龍王號令!」
眾人都一副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樣子。
只琴笙的目光落在地圖上,有些莫測。
第二日早晨。
楚瑜早早地就上了船,等着大船出發。
所有人也都整理齊備,楊帆啟航。
二月寒冷的風,很是凍人,但所有人的眼中都很是興奮,到了中午都仿佛沒有人感覺飢餓。
可是,過了三日後,眾人到達了地圖上標示的地點,卻都齊齊呆住了!
那裏的遠處有一片沒有什麼人,並不適合人生存的野島,但地圖上標示的位置卻只是一大片大海。
「難道出錯了?」楚瑜忍不住蹙眉。
她很有點懷疑,可是琴笙那人怎麼像是會犯下這種錯誤的人?
琴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大海,又看了看天色,隨後低聲吩咐了下金羽。
不一會,楚瑜就看見鯨羽帶着不少人,腰系長繩,抱着氣囊直接躍進了水裏。
「他們去做什麼?」楚瑜忍不住問,這裏風急浪高,這個時候下水,怎麼看都感覺很危險。
「稍安勿躁。」琴笙輕輕拍了下她的手。
約莫兩刻鐘後,鯨羽等人便浮出了水面,不一會就被人拉了上來。
「如何?」琴笙看着他。
鯨羽點點頭,一臉敬畏:「正如主上所料,這下面是有一個島,但是島嶼在水下太深,我們無法潛入!」
楚瑜愣住了,隨後蹙眉:「水下島,如此一來,難道要做潛水艇?」
她雖然是理工妹,但對這軍工可是一點不了解。
楚瑜的話引起了琴笙的注意,但是他也沒有多問,只看向白晝天邊掛着的那一輪薄薄彎月:「如果我沒有猜測錯誤,這裏應該是一處潮汐島。」
楚瑜一愣:「潮汐島?你說那種隨着潮水漲落浮現的島嶼?」
琴笙微微頷首:「之前只是猜測,今日親來,才發現確實如此,不過根據你背上的圖來看……。」
他眯起眸子看向那一片毫無異常的大海:「這是一處隨着月缺月圓,每個月十五的夜晚,才會浮出水面。」
楚瑜聞言,有些失望:「那咱們不是白跑一趟。」
這原本是她的一樁心事,後半生的命運都系在這個上面。
「算不得白來,總要走一趟親自看看的。」琴笙又繼續去吩咐金羽安排人在這裏附近看守。
楚瑜想想也是,隨後大眼微亮道:「好,咱們下個月十五再來。」
這個月十五已經過了,機會總有的,就算要開掘寶藏,也不是一日之功。
回程的路上,風浪似又大了點,晃得楚瑜這個從來不頭暈的人都有點忍不住噁心,不太想吃飯。
「小魚,喝點熱湯,緩緩不舒服罷!」紅袖端來了熱湯。
楚瑜抱着碗,正要喝,卻在聞見那一碗湯的魚香時候,瞬間噁心,轉頭吐得稀里嘩啦。
「哎呀,這也暈得太厲害了!」紅袖忍不住蹙眉,以前小魚出海,從來沒有見過反應這般厲害的。
楚瑜揉了揉胸口,擺擺手:「沒事,給我點熱水,可能昨夜沒有睡好。」
「好。」紅袖立刻去端了熱水來。
只一邊在看航海圖的琴笙,目光卻在楚瑜身上定住了,好一會,都不曾移開目光。
……
但這一次,楚瑜沒有想到自己暈船,會如此厲害,直到上了岸,還腳步虛浮。
在聞到了島上曬乾蝦時的咸腥時,她又吐了個稀里嘩啦。
雖然,她說着沒什麼,紅袖到底還是給她請來了大夫——水曜。
水曜這一次,摸着楚瑜脈搏,直摸了足足兩刻鐘,一臉詭異,仿佛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表情。
楚瑜看着他,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想說這是喜脈?」
水曜乾笑,沒有說話。
而在場眾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沉默,而不是如當初第一次那般喜悅。
所有人都記得當初那——『喜脈』,導致了楚瑜和琴笙的分離。
兩人之間大吵一架。
楚瑜看向琴笙,無所謂的模樣笑了笑:「沒關係,估計還是吃壞了肚子。」
琴笙手裏拿着奏報,看着她片刻,卻忽然道:「讓瑟瑟,也來給你診一診罷。」
楚瑜想要收回手,卻被唐瑟瑟一把捏在了手裏。
好半晌,唐瑟瑟看着楚瑜,認認真真地道:「掌門,這是喜脈。」
楚瑜苦笑:「難道還要再診?」
琴笙卻低頭繼續看着奏摺,淡淡地道:「把島上會診婦人脈的全部都叫過來。」
楚瑜:「……。」
她看向琴笙,忍不住嘆氣:「不必了罷?」
琴笙沒有搭理她。
於是楚瑜花了足足一個時辰讓所有人都診脈診了一遍。
「恭喜小夫人,這是喜脈啊!」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忍不住齊聲恭喜。
楚瑜怔然好一會:「多謝。」
隨後,她沒什麼真實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看向琴笙:「你……。」
她下半句——你可真鎮定,在看見琴笙手裏那本拿反了的摺子後,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同時,她也注意到了琴笙兩個時辰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不曾變過。
楚瑜忍不住失笑,忽然發現自家男人,真是夠——可愛的。
……
一直到一個月後,楚瑜再次被確診,還是喜脈,所有人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忍不住露出笑顏來。
整個海冥島上一片歡騰。
……*……*……
「爹爹,小魚有孕了,這是老夫人接到的消息,特地派人暗中通知我們!」秋念靈興奮地衝進書房,將手裏的小條子交給了廉親王。
廉親王聞言,握住畫筆的手微微一顫,隨後他抬起頭,接過秋念靈遞來的條子,看着上面的字條,眼底閃過一絲令人讀不懂的神色。
但放下字條的時候,他唇角露出慈和的微笑來:「這可真是好消息。」
秋念靈笑眯眯地道:「姐姐終於懷上了,我可要去觀音廟給她上香!」
說罷,秋念靈立刻提着裙子一起飛奔出去。
廉親王看着秋念靈蝴蝶一般飛走的身影,他微微眯起眸子,沉穩俊逸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古怪冰冷的笑容:「啊,居然有了啊。」
一邊伺候他多年的啞巴老太監沉默地將他折斷的畫筆撿了起來。
廉親王輕嘆了一聲:「嘖,真是的,本來不想這麼快的,既然如此,那也沒法子了啊,是該讓他們父女團聚了。」
隨後,他面色淡漠地道:「去準備一下,我們該啟程了。」
啞巴老太監恭恭敬敬地對着廉親王磕了個頭,退了出去。
廉親王神色莫測地看着窗外的雪,輕笑了一下,閉上眼,輕輕哼起有些婉轉的小曲兒。
「靈娘啊,靈娘……你看那山水相依,你看那姑蘇曉月,風無邊,花叢俏,少年多情,女兒柔……怎能料得他日,斷腸妄自愁,殺得百花落,恨存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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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27號,還有一更喲,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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