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又起,沙漫天。
雲淑醒轉時,撥開全身覆了厚厚一層的黃沙,吃力抬首,黑荒之中本就微黯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
腳下一顆圓珠暗夜中泛出淡淡的土黃色澤,雲淑輕輕拾起,一聲微嘆。踉蹌起身,辨了下大概方向,涉沙而行。
許是身上帶着金丹後期妖獸的內丹,許是女子劍上還殘留着沙漠之王垂死時的氣息,後半途,一路無波。
等雲淑艱難出了黑荒,已是第二日清晨。
「姑娘確實命大。」黑荒外,玄衣男子好整以暇,抱臂笑吟吟望着雲淑。
「不逃避,不放棄,總有無限可能。」雲淑淡淡一眼。
「呵,姑娘是在怪在下臨陣脫逃嗎?」男子嘴角上揚,笑得邪邪。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罷,至少我還收穫了一顆妖丹不是嗎,道友告辭。」雲淑慘澹一笑,御劍而去。
女子傾城眉目下半掩淺淺哀傷,在晨曦之中,如夢似幻。
「在下百里衍。」男子聲音渾厚,傳出數里。
雲淑聽的清楚,嘴角扯出涼涼弧度。呵,你好百里衍,再見百里衍。
魔域山其名為山,實際卻是貫穿中洲與北淵邊界的一條大峽谷。這是一條神奇的裂隙,靠着中洲的斷層盛產廣泛用於煉器的優質靈礦,倚着北淵的那面斷層卻出產豐富的魔晶,眾所周知,中洲乃正道修士宗派集聚地,魔門邪道則集中在北淵,故而正魔之間為奪取魔域山的控制權幾番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兩方均是損失慘重,終于于千年前達成協議,每百年輪換一次駐守方,期間這方可盡情開採礦石,另一方不得進入魔域山。如今正是輪到中洲修士駐守開挖,協議約束了大部分正魔修士,但不免會有些北淵亡命之徒鋌而走險來此偷偷採挖,故而中洲各大宗派會在魔域山聯合設立巡查鎮守之所。
雲淑一身落魄的抵達蒼梧宗設在魔域山的駐紮地,前來接待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築基後期修士。驗過雲淑身份令牌後恭敬執禮,並將雲淑領至一處靈氣充裕的洞府安置,一路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下目前魔域山形勢,知她疲累,悄然告退。
雲淑渾身虛軟,還是仔細查看了下全身傷勢,肩上臂上雙腿上都是深深的口子,握劍的虎口處細嫩的皮肉幾乎磨爛,好在高階修士恢復神速,有靈氣滋養花上幾天便能自愈。只是外傷無虞,經脈丹田之傷卻是大患,非靜修溫養不能好轉。但宗門派她鎮守,總不好一來就長期閉關養傷,不理俗物。
施了個簡單的滌塵咒,又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套乾淨衣袍艱難換上,最終雲淑決定,留在洞府休整兩月,再去聯盟出勤,畢竟身體也很重要,到時候自己將鎮守時間補足三年便是。
兩月轉瞬即逝,這日問過管事具體方位,雲淑直奔位於魔域山中央的各派聯盟議事大殿。
中洲有四大宗:蒼梧宗,無相門,奇劍閣和清風谷,各派實力伯仲之間,但隱以蒼梧為尊。四大派各自遣出十名築基修士,一至二位金丹修士,加上散修聯盟派出的築基和金丹修士,打散了分別編成五隊,而此前蒼梧宗青陽真君正是第三巡查隊隊長,雲淑此來便是接替青陽之職。
「弟子徐明昭,蒼梧內門莫愁峰弟子,見過真君。」膚色黝黑,五官粗獷的青年男子率先到雲淑跟前見禮,他是第三巡查隊中唯一的一名蒼梧宗築基弟子,其餘隊員隨後也是一一向她問好。隊員清一色男修且大多年紀未過百歲,修為多在築基中後期,其中還不乏築基大圓滿的年輕修士,想來是各派精英弟子,為尋突破,前來歷練。
「諸位道友客氣了,雲淑初來乍到,各位多多指教。」雲淑禮貌回道。
一眾築基男修見雲淑身為金丹真君,態度可親且生的美艷絕倫,自是心下暗喜。
「真君來的巧,今日正值巡查隊換崗之日,各隊都會前來議事殿聚首,部署下一輪巡查鎮守事宜,真君正好趁此機會熟悉各隊人員。」徐明昭細心提醒。
雲淑笑應。
「聽說今日前來的還有一支特別隊伍,本在岐山鎮壓獸潮,不知為何會來魔域山。」
「此事我也聽二隊的說了,好像各派高階精英悉數出動呢,陣仗不小。」
「是啊是啊,中洲第一修仙天才顧玄曦,清風谷掌教座下首席弟子任炎,號稱劍修第一人的奇劍閣霍樊,還有還有…」
堂下隊員還在熱烈討論,站在上首的雲淑,如畫眉眼卻是越來越冷。
多麼耳熟的名字,呵,還真是陰魂不散。
傍晚時分,諸隊歸來,齊聚議事大殿。
除雲淑和第五隊隊長金丹散休鄔銘尚較年輕,其餘三隊隊長皆為各大派老牌金丹修士,年紀已經不小。
各隊隊長皆代表本派對雲淑的到來表示了官方的歡迎,除了四隊隊長清風谷祁鈺央,這是個長相有些尖刻的四五十歲男修,實際已有三百餘歲。
「嘖,蒼梧宗莫非是沒人了麼,派個乳臭未乾的丫頭來此險地。」祁鈺央盯着女修妍麗面容,陰陽怪氣道。
「鈺央真君,蒼梧人才濟濟,各派又向來齊心,蒼梧斷不會貿貿然對待魔域山諸事。」一隊隊長無相門凡泯大師出傍言圓場。
「就是,祁老頭,你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真好意思為難人家姑娘,別看人家年紀小,修為可不比你弱多少。」五隊隊長散休鄔銘一派隨性慵懶,出言卻是直指祁鈺央痛腳。
「好你個鄔銘,什麼時候輪到你們散修猖狂。」被戳痛處的鈺央真君暴起。
「阿彌陀佛,以和為貴,諸位莫再妄言。」凡泯大師一聲佛號蘊了幾分獅子吼的真力,鎮住全場。
「多謝諸位真君抬愛,雲淑自幼受惠於宗門方能略有所成,此次又有幸受掌教委派來此同諸君共事,自會竭盡全力、友愛聯盟,萬不敢墮師門之威嚴,負諸君之期望。」女子語聲清潤,娓娓道來,謙和有禮又不卑不亢。
滿室皆靜,本以為女子天資出眾且年紀輕輕就成金丹,又被宗門「養在深閨」,必然不諳世事,性子傲極的眾人心頭一緩,連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二隊隊長奇劍閣秦連城亦微微抬首看了女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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