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一隻小狐狸竄過抄手遊廊,往一處偏僻的小院而去。
小院的門是枯木色,坑坑窪窪,破舊不堪,不用推,它就能從偌大的門縫中走進去。
「咳咳.。」裏面傳來一陣婦人劇烈的咳嗽聲。
藍綾認得這聲音,記憶中,這聲音的主人就是「藍綾」的母親,何氏。
咳嗽停止,又一陣急促的喘息聲。
藍綾心中一緊,一幅何氏咳喘嘔血的畫卷出現腦中,這是舊疾發作了?
當下也管不了自己還是一隻小狐狸,她急忙從門縫中竄了進去。
何氏原名何慧娘,嫁給藍坤之前不曾有什麼病痛,自從「藍綾」出生,藍坤受到家族中人恥笑,對何慧娘冷淡之後,何慧娘和「藍綾」的日子過的愈發清苦起來,平日裏受些糟心的氣就不提了,膳房的婆子丫鬟們還剋扣何慧娘和「藍綾」的伙食,為了能讓自己心疼的女兒吃飽,何慧娘幾乎沒有一頓能吃飽飯的,長年累月,身子也就虧了。
人食五穀雜糧,天有四季變換,生病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兒,若是有藥醫治也無大礙,可何慧娘溫飽都是問題,又哪裏來的錢買藥治病?日積月累,這身子便落下一個百日咳的病根,只要溫度下降或是勞累過度,何慧娘咳嗽就會加重,甚至嘔出血來。
藍綾進了小院,便看到何慧娘倒在地上喘氣,消瘦的臉蠟黃中中透着病態的蒼白,滿是老繭的手上抓着一把雜草,地上一口帶着血的老痰那麼醒目。
藍綾飛快的竄到何慧娘身邊,心揪的疼。
娘,你身子不好,為什麼還出來除草?這破舊的小院本就沒有人會來,哪怕長滿雜草又有什麼關係?
曾幾何時,記憶之中,「藍綾」的母親已然成了她的母親?心中這聲娘,到底是「藍綾」的呼喊,還是她內心的渴望?
現在,藍綾已經分不清。
何慧娘仿若沒有看到身邊多出來一隻小狐狸,她眼睛渾濁的看着地上那口血,神情有些木然:「綾兒,我的綾兒,你真的已經不在了麼?」
嘀嗒!
幾滴淚水滴入鬆軟的黃土中。
何慧娘眉頭痛苦的皺起:「綾兒別怕,娘很快就來陪你,陰間路上,你等等娘,讓娘陪你一起走。」
小狐狸靜靜的聽着,眼裏起了氤氳,藍若錦、藍天河那兩個姐弟好歹毒的心腸,把「藍綾」死掉的事情告訴何慧娘,這不是要逼死何慧娘麼?
可憐這中年婦人,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何其的痛苦?
「吱吱吱吱吱吱。」小狐狸叫着,企圖引起何慧娘的注意。
何慧娘眼中除了痛苦絕望,已經容不下任何事物,她抓起地上一把黃土,就要往嘴裏塞去。
「娘的寶貝綾兒別怕,娘這就來陪你。」話落,她眼睛若一灘死水。
娘,不要啊!我還沒死,沒死。
藍綾眼尖的瞅到黃土中有一些是烏黑的顏色,這分明就是毒土,何慧娘若吃下去,恐怕立馬就會一命嗚呼。
藍綾後退一彈,跳了起來,舞起爪子拍掉何慧娘手中有毒的土,誰知,她這麼並不重的一拍,何慧娘卻暈了過去。
藍綾心急如焚,急忙脫掉脖子上價值不菲的寶石項鍊,將其塞到何慧娘縫了又補的口袋中,身形極快的竄出小院。
片刻之後。
藍綾竄入一間藥鋪,瞅見一位白衣男子在給人把脈,她「嗖」的一聲跳上了桌子,嚇的正在把脈的病者一縮手,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墨尚手指一緊,被小狐狸爪子握住,他挑眉,對上一雙閃着水霧的狐狸眼。
這雙眼中,他看到了祈求,還有一閃而過的痛色。
「哪裏來的小畜生?嚇了我一跳,墨藥師,我這就把它趕下去。」病者一身華貴衣裳,討好的說道。
墨尚皺了皺眉頭,並不喜聽到人罵眼前的小狐狸是小畜生:「在墨尚眼中,眾生平等,既然這小狐狸抓着我的手不放,應是有求於我。」
病者尷尬的笑了幾聲:「墨藥師活佛心腸,說的極是,說的極是。」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這老毛病不知可否醫好?」
墨尚淡淡一笑:「不用擔心,只需根據我開的方子,一日服下兩次,半個月後就能根除。」
病者大喜:「來人,快拿筆墨給墨藥師開方子。」
藍綾心中甚急,也只能耐心等待墨尚開完方子,她雖不認得眼前白衣男子是什麼身份,卻認得他看病的這位是此間藥鋪的老闆。
這間藥鋪是整個武國京城最大,藥材最全的藥鋪,藥鋪內設有濟世堂,裏面坐鎮的幾位醫者,一點也不亞於當今皇宮的御醫。
然而,沈萬金自己的免費醫者不用,卻笑吟吟的討好眼前這和姓墨的白衣男子,更是把他開的方子當成了命根子,足以說明這姓墨的男子醫術高超。
若此人願意幫她看看何慧娘的病情,相信何慧娘很快就能痊癒。
想到這裏,藍綾抓住他兩根手指的爪子更緊了。
墨尚右手的筆尖稍微頓了一下,眼角瞄了一眼小狐狸,手中的字極快的揮灑出來。
墨尚放下筆,對沈萬金道:「好了。」
「多謝墨藥師的妙方。」沈萬金寶貝似的拿起墨字還未乾的方子,心情愉悅的笑了:「來人,把那顆千年何首烏拿來。」
很快,一個寶盒被藥鋪掌柜的拿來,掌柜打開寶盒,一顆已經化成人形的何首烏亮了出來。
「小小心意,還希望墨藥師收下。」沈萬金笑着說道。
不等墨尚拒絕,小狐狸爪子一伸,把千年何首烏叼在了嘴裏,爪子拉拉墨尚,促催他快走。
這顆千年何首烏正好拿回去給何慧娘補補身子。
沈萬金和掌柜的一愣,眼睛差點瞪了出來,這可是整個武國獨一無二的千年何首烏,他是拿來送給墨藥師的,這小狐狸怎麼可以動千年何首烏呢?若是弄壞了怎麼辦?
墨尚見沈萬金和掌柜的怒瞪小狐狸,準備擼袖子從小狐狸嘴中奪下千年何首烏,起身說道:「多謝沈老闆厚禮,墨某就收下了。」
墨尚如此一說,沈萬金就是再不願意,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小狐狸叼走他的千年何首烏,心中那個痛啊!這千年何首烏本是送給墨藥師的,現在怎麼好像變成送給一隻小狐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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