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抵達漁陽之後並未有立刻攻城,先下令將漁陽包圍起來,就地休息休整。
唐兵縱然素質再出色,在經過盤蛇谷擊破戰之後又如此大規模的急行漁陽,體力幾乎消耗殆盡,能做到這點靠的是鋼鐵般的意志力。在令他們攻城,那就有些強人所難了。就算是鐵打的兵,也支撐不住的。
羅士信並不知突厥的十萬大軍即將到來,依照他的估算預判頡利要趕來支援還有一段時間。據他對突厥的了解,突厥隨草木而居,汗庭牙帳也是居無定所,哪裏富饒便定居哪裏。現今的突厥汗庭牙帳位於九原西北渾義河附近,距離東北處的漁陽有萬里之遙,縱然突厥騎兵以速度擅長,想要短時間內率兵救援漁陽也無能為力。就算從高開道得知幽州落陷派兵往突厥求援算起,求援兵六七日抵達突厥汗庭牙帳,再過十日帶到漁陽,大體一算也需要半月時間。這還不包括頡利得到消息調兵聚兵的時間。
就算是李唐這個制度有序的國家,調兵作戰也需要準備許久,更別說散漫的草原民族突厥。
所以羅士信打的很快很急,全因戰術使然,自身並不是那麼着急的。他覺得時間還是很充裕的,能夠讓他揮霍一夜。何況磨刀不誤砍柴工,休息一夜的唐兵精神戰力會更加的充沛。以漁陽現在的情況,羅士信有信心在兩日之內將他拿下。
這重新將漁陽握在手中,縱然突厥十萬雄兵來襲也是不懼。
可以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羅士信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踏實。戰場上他一直帶隊衝鋒,所耗體力三軍中無人可比。固然有着超凡的體魄,依舊有着疲累的感覺。本是需要休息,養精蓄銳,可偏偏無心睡眠,覺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麼關鍵性的問題,走出了營帳看着面前猶如巨獸一般的漁陽城,想了想轉道走向蘇定方的營帳。心道:「不知定方睡了沒睡?」
這來到蘇定方的營帳外,見門帘掀着,大步走了進去。
營帳內蘇定方正坐在床上,隨軍大夫正給他肩上的傷做包紮,邊上還有一條滲滿血的細布。
「怎麼了?傷勢惡化?」羅士信大步上前,有些緊張,他可不願看到因為自己的出現造成的蝴蝶效應。致使歷史上少了一員威震異域的大將。
蘇定方心下一驚,羅士信走進帳中他竟毫無覺,聽到聲音,趕忙回身行禮見羅士信讓他坐下說話也不客套,坐回床上不好意思的道:「這個末將睡覺的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亂動,也不知道怎麼的傷口就裂開了。」
羅士信啼笑皆非。問向大夫道:「怎麼不給將軍弄個竹片固定?」
蘇定方搶先道:「隔着那東西睡不着,讓人卸了,不關大夫的事。」
羅士信讓大夫給蘇定方重新用竹片固定,吃了次虧,蘇定方也不敢拒絕了。
隨軍大夫做好這一切。告辭離去。
蘇定方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兩個罐子,用水囊倒了兩杯水。那個一杯遞給羅士信道:「大將軍不好好休息,找末將可有要事?」
羅士信接過罐子如實道:「不知為什麼,有些不踏實。心底總覺得有些錯漏的地方,卻想不出哪裏有問題,找你來聊聊。這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也許能想道什麼。」
蘇定方沉吟了片刻,將羅士信的計劃佈局從頭到尾細想一遍,搖頭道:「大將軍也許多慮了,末將並沒有想到有什麼不妥之處。」蘇定方不同於莫虎兒、奎托斯這些人,他們這些人對羅士信敬若神明,對他的話有着盲目的信任。而蘇定方至始至終都有着自己的思想,縱然對羅士信一樣的敬重,卻不會因此而干擾他自身的指揮謀略。
這也是羅士信要來找蘇定方聊天的原因,他需要莫虎兒、奎托斯這些對他言聽計從的虎將,同樣的也需要蘇定方這種能夠在關鍵時候自我思考有着獨立思想的大將。
蘇定方初次從羅士信口中得知他先滅奚族,破漁陽的戰略方針,就覺得驚訝不可思議。他雖不是三軍統帥,卻也想過若他在羅士信的位子,應當用什麼戰術。將取漁陽設為第一要務是他當時思索出來的戰略意圖。是以羅士信雙管齊下的打法出乎他的意料,細細想來卻又覺得有理有序。也因如此,認可了這計劃,不愧餘力的協助羅士信執行。
如今再細細想來,依舊覺得可行,沒有明顯的控制可鑽。尤其是現在,奚族已經盡數被擒,漁陽也讓他們圍困了住,破城指日可待。整個戰略計劃幾乎得到完美的實施,只剩下最後的收官,更不存在意外了。
羅士信也覺得自己的計劃沒問題,可心底就是覺得自己漏了些什麼,不踏實。
蘇定方笑道:「大將軍怕是緊張了吧,這又滅奚族又取漁陽,這可是大功。若是功成,放眼大唐也就只有秦王、趙郡王(李孝恭)、李總管(李靖)、左監門大將軍(李世績)等廖廖數人可以比及了。大將軍才二十出頭,便取得如此功績,只怕羨煞旁人。」
「羨煞旁人!」
這四個字讓羅士信瞬間大悟,霍然站起,想到了不安的緣由:並不是戰術上出現了問題,而是朝堂上可能出現的內部爭鋒。他想到了小人羅藝,自己搶了他的主帥之位,以他的性格八成會氣得發瘋,難保他不會發瘋幹些不可預計的事情。
突厥算不到他的計劃,但卻不會坐視漁陽落陷,若他們得到自己意圖謀取漁陽,百分之百不會坐視不理。
「就知道這莫名的不安不會沒有緣由的,竟然是這個!」羅士信霍然起身,毫不猶豫的下令,派出了斥候出長城巡查,查探突厥兵的下落。他也不瞞蘇定方,將自己的顧慮細說。
蘇定方也是羅藝的眼中釘,肉中刺,知道那位大將軍小氣的性格,亦忍不住動容低呼:「若是真的,可就麻煩了。」
羅士信此即亦不得不說道:「希望我這次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以目前的局勢來說,若突厥真的到來,以他手中的五萬兵是很難在高開道的手中拿下漁陽的,應該說不存在任何的希望……
他們怎麼可能一邊攻城一邊應對突厥的援兵。
援兵數量少還好說,一但過了五萬他們甚至有被全線擊潰的危險。
「不管怎麼樣,還是過了今夜再說!」羅士信沉着臉,離開了蘇定方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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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陽城牆。
高開道看着燈火稀疏的唐軍營寨,整個人處在一種亢奮狀態,指着城外浩浩蕩蕩的大軍,笑道:「使者大人,你說明日過後,這浩蕩的大軍還能有幾人存活?」
突厥使者哈魯仰着頭道:「這次可汗大人率領的可是各族的拓揭、侍衛之士,無比驍勇,幾千拓揭十萬侍衛之士只消發動幾波突擊,這些雜碎就會被殺的哭爹叫娘。」
突厥兵制簡單只有三種稱謂是為拓揭、侍衛之士、控弦之士。
拓揭是昭武九姓中選拔出來的精兵,突厥上下重視胡人,將胡人中最驍勇的戰士組成小規模的軍隊取名拓揭,擁有者無比強悍的戰力。侍衛之士謂之附離,也就是狼的意思,寓意為狼氏族的親兵,是草原上所有可汗的扈從隊伍,在突厥創業時代有過汗馬功勞,是經驗十足,身經百戰的戰士。控弦之士就是突厥的能戰之士,突厥民風彪悍,每一個成年男子都是戰士,故而人口不多卻能輕易聚集數十萬的控弦之士,相比前面兩者控弦之士固然具有一定的戰力,但始終不是正統兵士。
圍獵是各族炫耀自己武勇的盛大活動,所以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派出族裏的拓揭與侍衛之士參加圍獵。
突厥來的十萬兵卒不僅是意義上的十萬兵,而是意味着最強大的十萬戰力。
所以突厥使者哈魯對於面前久戰疲乏的唐軍,報以了藐視的態度,全然不放在眼裏。
高開道心中大安,在唐軍擊破奚族的時候,他一度起了投降的念頭,覺得勝負已定。不料突厥使者哈魯突然來到了漁陽,給他帶來了激動人心的消息:他的突厥爸爸已經領十萬雄兵來援了,預計明天中午就能過長城,黃昏時便能抵達漁陽。
十萬,整整十萬雄兵!
高開道當時激動的都要哭了出來,奚族什麼的都靠邊站,還是突厥爸爸最親。
「可汗大人的大恩大德,我高開道只能做牛做馬才能報答了。」高開道在突厥使者面前一臉的謙卑,幾乎有着給他下跪的架勢。
哈魯只是個使者,在突厥地位並不高,此時受到如此待遇也不免飄飄然的,自得的道:「燕王放心,可汗大人已經說了。無恥的大唐越來越是囂張,他已經做好了將整個幽州打下來的決定,讓大唐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這幽州打下來,燕王就是真正的燕王了。燕地都在大王的控制之中。」
高開道聞言,更是激動的淚流滿面。
ps:家裏出了一點事,鬧得挺大的,只能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昨天根本寫不了斷更了,抱歉。已經跟公司請假兩天,將斷更的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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