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慘敗回到新羅,面對對他寄予厚望的新羅真平王金白淨與新羅未來的王位繼承人金德曼,這位新羅第一名將跪着留下了懊惱後悔的眼淚。
「末將無能,新羅毀在了末將手中。末將求賜一死,望大王、殿下成全……」
金白淨、金德曼一時無言以對,他們雖知並非金庾信的過錯,但是這一次的失利,對於新羅來說太傷太傷。面對三國夾擊,他們本就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為了支持金庾信此次出擊,他們聚集了舉國之兵,將舉國的兵力都託付給金庾信。對他存着極高的厚望,結果金庾信卻敗得極其徹底,幾乎全軍覆沒。
這種結果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過了半響!
金白淨強行扶着床沿爬了起來,在金德曼的攙扶下一步步的來到了金庾信的面前,緩緩的彎下身子,將金庾信扶了起來。
「若無將軍,我新羅早已不存於海東。此番大敗,並非將軍之過。是我們太過貪心,太過在意大唐入主海東,以致下了錯誤的命令……錯在我,而不在你。一切都是我這個國王無能,而非大將軍失策。」金白淨那渾濁的眼睛,散發着異樣的光彩,灼灼的看着前方道:「我新羅可以沒有我這個即將老死的昏庸大王,卻不能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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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德曼、金庾信聞言先是有些不解,相通一切卻是神色震撼,心中湧現難言的悸動,眼眶瞬間紅了。
金白淨與此事全無關係。金白淨在一年前已經因操勞過度而病倒在床,難以處理政事。一切軍政大計皆由金德曼與金勝曼兩姐妹負責,金庾信、金宏澤等重臣輔助。其中金庾信負責外事一塊。軍中事物皆以他一言而決。此次出戰百濟,乃是金德曼、金庾信的決定。金德曼不擅長軍事,對於金庾信的軍事水平也很是推崇,幾乎只要是他的要求都不會拒絕,這一次也是一樣。
可以說此次慘敗,金庾信是要付出大部分的責任的。而這個責任以金庾信的身份是絕對擔當不起的……
金庾信的身份在新羅有些特殊,父親金舒玄及母親金萬明分別是駕洛國與新羅國的王族,當年他們以聯姻的方式宣誓着彼此的友好。但是駕洛國隨即便讓新羅滅了,成為了新羅的一部分。身為駕洛國的王族又有新羅王族的血液。金庾信的地位極為尷尬。
朝廷上諸多文武認可金庾信的能力,卻質疑他的忠心,是金白淨、金德曼力排眾議將金庾信提拔起來的,讓他統率新羅大軍。
此次金庾信慘敗,勢必將會引發全新的問題。現在新羅上下因此此次慘敗,幾乎家家掛喪,金庾信的前景異常堪憂。金庾信請罪,也是因此,不殺他委實難給新羅百信一個交代。然而金白淨這話卻是要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一國之主,卻為臣子頂罪。
金庾信哽咽,泣聲道:「大王……」
金白淨淡淡的搖了搖頭道:「我老了,新羅可以沒有金白淨。卻不能沒有金庾信,你是我新羅未來的支柱……此次就由我這個即將入土的老頭子來扛吧!」
金庾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跪伏在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金白淨慢慢的回到床上坐下,輕聲細語的道:「你可覺得奇怪?我們曾經與大和國接觸過。他們為人自私自利,現在他們自己受到羅士信的威脅。竟然反過來支援百濟,這實在想不明白。」
金庾信憤然道:「我千算萬算,當真就算錯了大和國這一招。沒有大和國的援兵,階伯不是我的對手。」他氣惱的想着此番失敗的原因,心中就有股鬱悶若死的感覺,但細細回想起來,卻也有千萬疑惑湧上心頭,驚覺道:「不對勁,大和國不可能坐視自己的危機來解救百濟之難。何況他們出兵並不是為了解救百濟之危,而是要將我們徹底的趕出百濟,不計較任何代價。這覺不尋常!」
金庾信回想當時戰局情況,這語氣也越發的堅定肯定。
大和國率先支援百濟,這不符合情理,確並非完全說不過去:也許是大和國的指揮官腦子秀逗了,認為百濟的處境比他們更加嚴重;也許可能是蘇我倉麻呂、巨勢胡人托大,覺得他們憑藉金城能夠抵擋的住大唐的援兵。又或者自私自利的大和良心發現,心血來潮的想要幫百濟一把。這不合道理邏輯,卻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這就好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幾率成功率,偏偏失敗一樣。
世間之事,一切都有可能……點背也怪不得任何人。
但是大和國在奇襲他們之後的表現就完全不符合道理了。依照道理而言,大和國的援兵應當充當救援的角色,他們幫着百濟解了危機,理應掉頭去增援蘇我倉麻呂、巨勢胡人,或者乾脆要求百濟一到出兵一起對付羅士信。現在局面到了這個地步,大和國想要取得最後的勝利並不是將新羅怎麼樣怎麼樣,而是將羅士信怎麼樣。不打敗羅士信,一切都是空談。
但是情況不是這樣發展的,他們幫着百濟奪回了所有失陷的城池,還趁勢殺入他們的疆界,大鬧了一方。完全不去在乎金城的蘇我倉麻呂、巨勢胡人。
這連番異常的動向聯合起來就不只是巧合了。
金庾信將心中的顧慮細說。
金白淨、金德曼、先後露出凝重之色。
便在他們尋思的時候,突然得到了唐軍行軍司馬劉仁軌求見的消息。
三人互望一眼,金白淨讓人將劉仁軌請進了大殿。
「見過新羅王、王女、金將軍……」劉仁軌精於禮數,在行禮問安上得心應手,先做不失禮法不失天朝顏面的問好,隨之方才表示了對於新羅敗戰的問候。
「也許我接下來的話會令尊上不快,得罪之處,先行討罪!新羅此敗,大總管覺得有着不尋常的意義,大和一定在謀求着什麼關鍵。所以特地派我前來訊問當時詳細情況……也許會為難將軍,但大總管還是希望金將軍能夠如實細說。」
金白淨沉吟道:「劉司馬來的正是時候,我們剛剛也察覺到點點異樣。金將軍認為大和對百濟如此執着一定別有意義,有極大的可能與大總管率領的唐軍有關。」
劉仁軌心下暗驚:這算計他人的最高境界不只是將對方賣了如此簡單,在賣了對方之餘,還要讓對方幫着數錢。
羅士信存着便是這番心思,特地安排劉仁軌前來,目的正是如此。
劉仁軌也想不到他還沒放下誘餌,新羅已經察覺不對勁了,接話道:「大總管也是這個想法,他說他率兵遠來,手握十萬將士性命,理當留心每一個細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耗。事詭必有因,大總管讓我前來調查,也因如此。」
金庾信呆立半響,心中沮喪:他原先並不覺得自己的能力會比羅士信差,只是覺得彼此沒有共同的起點,平台後台不同,才有今日的情況。此時才察覺他差得遠了,作戰風格如此奔放的羅士信,在關係到將士安危的時候,竟然有着如發的心思。倘若在攻伐百濟時,他存着如此意念,決不至於敗得如此之慘。
「百濟百濟!百濟無善戰之良將,憑什麼撼動我大軍?我大軍現在分為兩部。一部位於新羅前線,一部在圍困高句麗國都。新羅由大總管親自負責,並沒有異樣。另一部的負責人乃是張士貴,也是一員持重的悍將。不是我小覷百濟,他們確實沒有那個能力奈何的了他。」
金庾信順着思路細想,突然失聲道:「他們的目的是卑沙城,他們想要掉了唐軍的歸路,將唐軍逼入無糧絕境。百濟沒有能力對付大唐,但他們卻握有海岸線。就如唐軍奇襲卑沙城一般,他們也打算奇襲卑沙城,斷唐軍後路。」
劉仁軌亦跟着一陣,駭然道:「若是讓他們得逞,當真危險了……」他臉色千變沉吟道:「好在知道的及時,我立刻傳訊,讓卑沙城讓張總管做好準備,今日之事,還望三位切勿泄露。既然大和國意圖奇襲,那我們便以反奇襲擊之。」頓了一頓,他作揖續道:「事態緊急,劉仁軌先行告退。」
看着劉仁軌遠去的身影,金白淨嘆道:「好一個劉仁軌,大唐當真是人才輩出。」
金德曼有些羨慕帶着些許認命的道:「當年我去長安,一路見聞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我新羅目下只能依仗大唐這顆大樹生存了,不做無謂他想。」
海東七十二島!
大和國博多大名犬上大輔看着周邊浩浩蕩蕩的戰艦船隊,感受着呼嘯的海風,高聲下達了出擊的命令。
只要攻取卑沙城,他們大和國就能扭轉局勢,反敗為勝。只要攻取卑沙城,他們便能輕而易舉的覆滅新羅在入主海東,屆時向西發展,他們日出國將會成為萬里大國……
帶着如此亢奮的信念,犬上大輔站在北上卑沙城的戰艦上可謂豪氣萬丈……
幾乎在同一時間,羅士信得到了犬上大輔揚帆的消息。
羅士信看着手中由張仲堅傳來日本國內的情報,笑道:「小日本要玩,老子就跟你玩個大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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