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歸元 第八十四章 選擇

    那枚晶瑩剔透的紅色櫻桃，就在顧墨眼前不遠，朝着自己緩緩飄來，她已經解除掉所有武力，沒有絲毫防備，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材地寶，只要他張開嘴巴，便可一口吞下……

    「顧墨，你還猶豫什麼，吞下她！」鳳尾竹催促，偏偏語氣淡然平和。

    顧墨疑惑道：「她要認我為主，不是要融入內世界嗎？」

    鳳尾竹平淡的聲音，語速終於稍疾，因為櫻桃更近，他道：「與其讓她自爆而亡，還不如成全你的未來！」

    顧墨腦海里不禁回想起櫻桃前一刻斬釘截鐵的語氣：

    「顧墨，雖是陰差陽錯，但我既認你為主，你若不離，我便不棄。從此碧落黃泉，生死相依！」

    餘音猶在，他不禁搖頭道：「她不是還有一種選擇，認我為主嗎，前面你也說過，一年，十年，百年……總有重新甦醒之時。」

    鳳尾竹枝葉急晃，稚氣的聲音更是尖銳了一些：「那是她的選擇，你可以有你的選擇！別忘了，她其實是我們的敵人，她本是抓拿你，她要把我們抓回妖界，致我們於萬劫不復！我甘願充當一個不光彩的角色來成全你，你卻為了一點點感動，而放棄這樣的逆天際遇嗎？」

    櫻桃已經近在咫尺，只有指頭大小的紅色果實，只要顧墨抬手，就能摘下她，只要顧墨願意，修為將可一飛沖天……

    可顧墨仍是微微搖頭，櫻桃對自己許下了諾言，雖然自己什麼也沒說，但理所當然的，他覺得自己也應該守約！人家選擇相信自己，那就不該讓她失望！

    鳳尾竹幻化在半空中的枝葉飛快的搖晃着，他很無奈，但隱隱中，卻又有一點點欣慰，這個顧墨，還是第一次發現他真的很與眾不同，他竟從頭到尾都沒有猶豫過……

    此時，櫻桃已融入顧墨眉心，一閃而入，其閃耀出的光芒，讓大廳頂部的一眾夜明珠，全部黯然失色。

    鳳尾竹輕輕嘆氣，也徐徐消失，重新回到了顧墨的內世界中。

    顧墨只覺腦海深處轟隆隆的陣陣作響，一段段畫面影像，如浮光掠影，烙印進顧墨的記憶之中……

    那是一枚紅色的櫻桃，墜落大地，首次獨立去看這個世界，青藍的天空，四周的森林，飛掠而過的鳥群，不遠處隆隆而過的巨獸……

    她產生了神智，世界有了顏色，只覺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妙。

    她嘗試和身邊的兄弟姐妹們溝通，可沒有半點回音，她是獨一無二的，只有她誕生了神智。

    她感到了一種名為悲哀的情緒，這是她生命里第一次品嘗到孤獨……

    有些兄弟姐妹們漸漸腐化於污泥，有些被飛落的小鳥充當食物，櫻桃不甘如此！

    她能感到大地的呼喚，她有預感，只要她肯融入污泥，來年某天，她也能成為一棵新的櫻桃樹，但她不願意，成為了未來的櫻桃樹，那我，還是我嗎？

    不想腐化於泥，她必須離開，因為她的身軀也開始在泥土裏沉淪……

    她沒有腳，無法行走，她只是一枚看起來比較漂亮的櫻桃，為了脫離污泥，她不得不藉助天地的力量。

    於是，她開始感應風，嘗試與風的法則共鳴，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繼續堅持，她不能氣餒，如果氣餒，她將消失於這片天地。

    或許，在過去無盡的歲月里，這裏也曾墜落過別的產生靈智的櫻桃，他們也曾去努力離開，他們也不願腐化於泥，可最終，他們都失敗了，或許其中之一，最終還成為頭頂那棵櫻桃樹……

    如今，終於輪到櫻桃了。

    堅持未必成功，但氣餒肯定失敗。

    終於……

    有一天，她獲得了風的一絲絲共鳴。

    狂風驟起，她也隨風而行，脫離了污泥，飄向了天空，她興奮極了，那時她還沒有聲音，只有那風的盤旋，可回應她內心中的哈哈大笑。

    原來這個世界這般廣闊，廣饒無邊的森林，自己的故鄉，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隅。

    森林之外，還有一望無際的大湖，還有漂浮於半空的倒立山峰，還有雲霧深處的連綿宮殿……

    沒有人見證到櫻桃當時的喜悅，也沒有人親眼目睹奇蹟的發生，微不足道的果實修煉成妖並不罕見，但無師自通就與風的法則共鳴，卻讓櫻桃成為獨一無二，無論何方世界，這種悟性都被稱為資質，在妖界之中，這樣逆天之才，被稱作天地之靈！

    既是靈性濃郁，那勢必迎來貪婪的目光，當櫻桃歡快的隨風而盪一段歲月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妖。

    它發現了躲藏在風裏的櫻桃，櫻桃也嘗試向這個生命傳遞友善的交流念頭。

    換來了，是這個妖的百年追殺，其中，又有別的妖發現了櫻桃這罕見的天材地寶，參與其中，令整個追殺過程轟轟烈烈，震盪一方。

    自此以後，櫻桃變得低調，她遠離妖群，默默修行。

    她的力量越來越大，她的心也越來越大，她期望站到更高處，看一看未曾看過的風景。

    在一個風雨之夜，她化形了，她沒刻意就變成什麼模樣，只是覺得，她本來就該是如此模樣。

    既然已經化形，她再一次嘗試融入到妖族世界中，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這般美麗，這讓她引來了太多的目光。

    當被看多了，自然就有妖發現，原來她是天地之靈！於是，第二次百年追殺開始了，這一次，比上一次更轟動，涉及的範圍更廣，涉及的妖界勢力更多，甚至多名天地大妖也參與其中。

    櫻桃狼狽之極，她因不肯腐化於污泥而成妖，如今也因不甘成為別人的口糧而逆流直上，在這百年，她的實力突飛猛進，境界一再上揚，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

    終於，在這一次百年追殺的落幕時，她得到了另一名絕世大妖的幫助，他是妖界的一方巨擘，妖力滔天，他的庇護，讓所有貪婪的目光全部退卻，他的名字，便是紫蘭陵。

    紫蘭陵麾下百年，是櫻桃生命最風平浪靜的百年，真正的絕世大妖，不會為了自己的子孫輩修為，而甘冒奇險去抓櫻桃，一般的大妖，櫻桃已能應付自如。

    於是，櫻桃也以為自己迎來了「幸福時光」，誰知道，在顧墨的任務之中，她看到了世間的真相，不得不走上另一條道路……

    所有的影像畫面漸漸退去，顧墨長吐一口氣，只見內世界中，櫻桃選擇的依然是陽極內世界的五色巨木，她寄生於一條低垂的枝條之上，恰恰正在鳳尾竹的正上方。

    她看起來安安靜靜，晶瑩漂亮，完全進入了沉睡之中。

    顧墨見她並無大礙，心中一喜，不禁道：「她將何時醒來？」

    鳳尾竹輕哼一聲，還在生顧墨的氣，枝葉懶洋洋的婆娑，不作回應。

    反倒是噬血花桀桀笑道：「顧墨，你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沒吃櫻桃大人！不過你也慘了，因為你竟成了櫻桃的主人。」

    對於這個便宜妖仆，顧墨也懶得理會，心想鳳尾竹之前與櫻桃的對話，一年，十年，百年……想必總有她再度醒來的一天。

    他心中莫名一動，趕緊退出內世界，只見眼前一花，一道青色身影，已經來到面前，「周青」苦大仇深道：「螭吻神念終於被驅趕走了，我花了好大的功夫，終於重新回到了中樞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