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蠅屍海劍 十六 歌聲劍影

    夜風從泱莽之野吹來,滲入這幽墟之中,拂過肌膚,竟令人深感寒徹。

    蒼鷹神情惶急,想要遮掩,可情急之下卻想不出該如何圓話。李書秀微微發呆,問道:「小盛這孩子。。。是南宋的皇子?」

    蒼鷹見瞞不過去,當下也不騙她,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悲嘆道:「什麼皇子皇帝,他眼下身份,不過是一個年幼的孩子罷了。這尊貴身份非但幫不了他,反而令他深陷險境之中,即便我和李大哥費心照看,可一路上連續遇到波折,終於淪·落到這般絕境,小盛他真是可憐。」

    李書秀身子發顫,雙手扯了扯胸前衣衫,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經歷的往事,不免同病相憐,對小盛極為憐惜,悠悠說道:「難怪你們先前叫他陛下,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蒼鷹搔搔腦袋,道:「我這人也是太不靠譜,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激動起來,當真是口無遮攔。」

    李書秀輕笑一聲,答道:「可不是嗎?」她倚在陽台欄杆上,深深呼吸,嘆道:「蒼鷹兄弟,咱們別急着回去,成麼?」

    蒼鷹忙道:「可小盛他們。。。。」

    李書秀說道:「那殿堂之中並無機關,而扎木勒所走的道路也無法繞回殿堂,我留下的包裹中還有些乾糧,他們也不至於挨餓,其實他們的處境要比我們安全得多。」

    蒼鷹猶豫片刻,無奈說道:「既然姑娘如此肯定,在下悉聽尊便。」

    李書秀在陽台上坐了下來,仰起俏臉,望着黑夜,問道:「蒼鷹兄弟,你今年多大?」

    蒼鷹用手指抵住眉心,苦苦思索,終於答道:「我這人年歲混亂,好似活了二十歲,又好似活了幾百年。」

    李書秀笑道:「不許胡說,你要是活了幾百年,那豈不是成了妖怪啦?」

    蒼鷹眼中滿是蒼涼,嘆道:「姑娘說的不錯。」

    李書秀說道:「咱們都這麼熟了,按照哈薩克的習俗,你年紀比我大了四歲,我該叫你蒼鷹大哥,你該叫我阿秀。」

    蒼鷹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拉普兄弟口中說的阿秀就是你,他怎地不知道你便是阿秀?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

    李書秀想起拉普,心中湧起憂傷,她說道:「我隨養父養母來到塞外,他們兩位老人家陸續死在蒙古惡人手上,我被居住在哈薩克村落的爺爺收養,從此就住在村子裏。在偶然之中,我遇上了拉普,我倆非常要好,他會捉一些小鳥小動物來給我玩,我會編織最美麗的花環和圍巾給他,也會唱最好聽的漢族曲子給他聽。但他是哈薩克中最勇敢和高強的男孩兒,他父親是村里最著名的勇士,他很快就和村子裏最美麗的哈薩克女孩兒訂了親。我。。。。我從此就再也沒見過他,他也因此以為我死了。」

    蒼鷹聽她語氣惆悵哀婉,似乎深深這段情緣糾纏,笑道:「這也尋常不過,誰沒有年輕犯傻的時候?我遇到過好多英雄好漢,無論武功多麼高明,戰場上多麼勇猛,最終卻栽在女人手上,死在爭風吃醋的打鬥之中。這情之為物,自古便為一道難關。」

    李書秀聽他說的輕巧,沉默半餉,又道:「後來蒙古人來到哈薩克村落之中搜尋我,那些哈薩克人將我藏起來,終於躲過了搜捕,但我知道再也不能連累他們,於是爺爺便帶着我離開了村子,想找一處隱秘的地方隱居起來。誰知半路上遇到蒙古人追殺,我爺爺為了救我,也慘死在蒙古人刀下,我本已經被蒙古人逮住,但我師父碰巧路過,將我救了下來。他將我帶回他的住處,傳授我武藝,撫養我至今。」

    說到此處,想起爺爺的恩情,心中哀慟,情難自已,淚水撲撲而下。

    蒼鷹卻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聽了她的話,心下反而生疑,大聲問:「阿秀姑娘,為何蒙古人鐵了心思要捉你?」

    李書秀擦擦眼淚,哽咽道:「因為。。。。因為他們想捉住我,用我來威脅我父親投降。」

    蒼鷹咦了一聲,問道:「姑娘的父親是。。。。。。」

    李書秀神色楚楚可憐,眼中卻滿是驕傲的光芒,她輕聲道:「他叫李庭芝,是宋朝的兵馬大元帥,他與蒙古人交戰數十年,忠肝義膽,誓死不降。」

    蒼鷹剎那間跳的老高,只覺得熱血沸騰,心神激盪,嘴裏哇哇亂叫,手舞足蹈了片刻,一下子將李書秀抱住,就仿佛她是天上掉下的寶貝一般,他大聲嚷道:「你是李庭芝將軍的女兒?你當真是李庭芝將軍的女兒?」

    李書秀被他一抱,也覺得神魂顛倒,心底感動莫名,她點點頭,從衣衫里翻出一塊金色吊墜,蒼鷹一瞧,只見那是一塊仿製的軍令牌,上書「書香劍女,秀命平安——李祥甫」。


    蒼鷹握住軍令牌,雙手顫抖不休,大聲道:「沒錯,我認得這字樣,李祥甫,那正是李將軍的稱謂!蒼天有眼,蒼天有眼。」

    李書秀哭笑着說:「蒼鷹大哥,你認識爹爹麼?」

    蒼鷹高聲嚷道:「我曾隨李將軍死守揚州,他最終被蒙古人俘虜處死,我則無恥的苟活下來,這兩年來,我沒一天不愧疚自責,恨自己膽怯懦弱,居然沒有追隨李將軍一同赴死。誰知今天老天爺保佑,居然讓我碰上了你!」

    李書秀自也聽到父親的死訊,雖然她自幼與父親分離,但父女親情卻不曾稍減,聽蒼鷹一提,立時傷心欲絕,又默默的流下淚來。

    蒼鷹突然捧起她的臉,全神貫注的注視一番,喜道:「沒錯,我見過你,阿秀!我見過你。九年之前,揚州城外,當李將軍為了保護你,委託下屬將送你走的時候,我確實見到過你。」

    李書秀頃刻間明白過來,她驚喜說道:「我也見到過你啊,難怪我覺得你臉熟,原來咱們早就打過照面了。」

    蒼鷹激動至極,只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猛然站起身來,抽出長劍,呼地一聲,劍光宛若星芒,長劍如龍騰般從空中划過,當劍刃劃破空氣之時,劍尖微微發顫,發出悠長的清響。

    李書秀笑了起來,臉上猶帶着淚痕,燦若朝霞,美若朝露。

    他手腕一翻,長劍收回,一牽一引,劍尖隨身起舞,但見他招式癲狂,姿勢大開大合,只攻不守,勢若風火,隨着他長劍破風,居然發出動聽的音調,宛若在吹着羌笛一般。

    李書秀又驚又喜,暗想:他並非單單在舞劍,而是在奏曲呢。

    只聽悲壯優美的聲音從蒼鷹手中傳出,曲折悠揚,在空中迴蕩縈繞,令人黯然神傷,又令人心神迷醉。

    蒼鷹劍招變幻,時而如狡獸暴駭,時而如駿馬奔騰,時而如天降花雨,時而如流風回雪。而隨着他長劍舞動,劍尖發出的聲調也隨之交替起伏,時而如猿啼,時而如鶴唳,時而如豹吼,時而如鷹嘯,笛不如此般婉轉,簫不及其聲悠遠,他這以劍奏樂之法,當真是神乎其神,超凡脫俗。

    李書秀被他劍音所迷,聆聽片刻,忍不住放聲歌唱起來,她唱的是草原上的一首天鈴鳥的曲子,乃是她小時候與拉普在野外玩耍所唱的歌,她歌喉曼妙,當真如同在天際翱翔的天鈴鳥在歌唱,那聲音漸漸融入蒼鷹的劍音之中,相輔相成,配合的天衣無縫。

    兩人沉迷在這歌聲樂曲之中,心中喜悅,漸入物我兩忘的境界,過了許久,李書秀先前受到內傷,此時傷痛復發,呼吸不暢,不禁咳嗽起來,如此一來,蒼鷹連忙停止舞劍,扶住李書秀,匆忙問道:「阿秀姑娘,你傷勢如何?」他見自己賣弄功夫,竟惹得阿秀受傷,神色惶恐,仿佛犯了彌天大罪一般。

    李書秀笑道:「真對不住,這麼一打岔,咱們這曲子也被打斷啦。」

    蒼鷹哈哈大笑,說道:「阿秀姑娘說什麼話來,今後日子長得很,咱們若要演奏曲子,還怕找不到機會麼?」

    李書秀心中一動,問:「今後日子長得很?」

    蒼鷹拍着她的肩膀,喜滋滋的說道:「阿秀姑娘,我好不容易與你碰面,從今往後,你是甩不掉我蒼鷹啦。你若要留在大漠,我便扮成牧民保護你。你若要返回故鄉,我自然也義不容辭的侍衛在你左右。」

    李書秀高興至極,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妥,她問道:「那小盛。。。那皇上該怎麼辦呢?」

    蒼鷹說道:「咱們從這迷宮出去之後,我帶着他找到接頭人,那接頭人神通廣大,而且忠心耿耿,值得信賴,有他照顧小盛,我自然可以高枕無憂啦。」

    李書秀心中甜蜜,情不自禁的說道:「其實咱們可以一同陪着小盛,他要去哪兒,咱們便一同去哪兒。」

    蒼鷹點點頭,自然而然的說道:「在下全聽阿秀姑娘的命令,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就在兩人敞開心扉,互訴衷腸的時候,蒼鷹忽然眼神迷離,頃刻間沉默不語。阿秀問道:「蒼鷹大哥,怎麼了?」

    蒼鷹不答,只是遙望着遠方,他見到在純白的月光之下,一個如鬼魅般的黑影從天而降,在他面前幻化成型,那黑影雙眸閃着紅光,神色麻木,慢慢站到他身旁,在他耳畔呢喃低語。

    那是烏鴉,除他之外,誰都瞧不見的烏鴉。

    蒼鷹暗嘆一聲,微微頷首,目光漸漸變得空洞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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