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行軍打仗不是很了解,但讀過書報看過影視,知道除了戰術安排武器配置外,心理因素也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網而此刻的任成山玩的似乎就是心理戰。
他對陸凱真的城池只圍不打,不斷的調動布屬軍力,先把南門五百輕騎調走換成一千步兵,又在北門安置弓箭手,把南門輕騎派至西門,諸如此類奔走不息。
陸凱真隨對方節奏不斷的變換着城防,看似滴水不漏,實則兇險萬分。
喜歡體育比賽的我不禁暗暗為陸凱真捏了一把冷汗,無論是何種對抗項目,後發制人雖然是制勝妙手,但一味跟着對手的節奏做出反應難免出現應顧不暇的紕漏,實非上策。
我猜任成山就是在耐心的等待着陸凱真出錯。就這樣,雙方走馬燈似的你來我往,模擬城池上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天,依然未曾短兵相接。
陸凱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的感覺就像有人告訴他:「我要拿刀子捅你,不過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你防備一下吧。」而這個揚言下黑手的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看看表,已經快下午三點鐘,正是烈日當空,可高照的艷陽忽然暗了下來。西北前天不知何時飄過一片烏雲,雨點淅淅瀝瀝的揮灑而下。老陶進屋取了把傘,給華小仙姑遮上。張康和董玉琪也默默的向老陶討來雨具分別給張廣昌和陸老爺子擋雨,其餘的人依然或坐或站的在雨中觀戰。
任成山和陸凱真不動如山,雨水絲毫不能分散他們對戰局的觀注。突然間,一記炸雷當空炸響,雨勢瞬間滂沱,眼前的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恍惚中一縷硝煙從陸凱真與任成山的視線交駁處冉冉升起,直衝雲霄。任成山目光驟然如電,大手一揮,千軍不擋之勢:「西門輕騎分列左右,三百步軍衝車破門!」
陸凱真見任成山終於有動靜,興奮起來:「西門巨鹿迎之,弓箭手城頭放箭!」
任成山不動則矣,一動驚人,竟然東西南三面同時發起號令:「南門架投石機待戰!東門步兵,燕字排開豎梯攻城!」
陸凱真旋以硫磺焰硝滾木雷石之物,居高臨下堅守不出。
在這暴雨如注天雷滾滾的嘈雜中,我的耳邊響起了撼人心魄的廝殺陣陣和戰鼓隆隆。我的目光,穿越安靜又造作的院落眺望遠方,仿佛只要再遠一些,便是那荒漠狼煙遍野,沙場寸草不生。網
目光過處,依稀一片嬌弱的綠葉被風雨肆意欺凌,用盡最後力氣抓住枝杈卻徒勞無功。她幾度被狂風捲入天際,又讓暴雨砸落凡塵。她無助搖曳,顛沛流離,直到被任成山手中的衝車無情的碾壓於鐵輪之下。
一片落葉抵擋不住衝車的雄魂氣魄,更無法阻止衝車撞向宋軍城門。猶如又是一聲天雷炸響,巨大的衝擊讓我感覺地動山搖腳下無根。城中的宋兵又安能坐以待斃,憑肉身抵住門栓與衝車以命相撐。相持中有人被震得七竅流血,卻總會有後來者同樣鐵骨錚錚。
一名瘦小的軍士被彈出十丈之遠,撞到飛馳的報馬後再也沒有了聲息。戰馬揚起前蹄驚恐嘶鳴,背上的將官被甩下鞍橋就地打了幾個滾可腳步依然不停。他一手高揚着令牌在亂軍之中大喊:「協軍校,陸帥命你率部下援抵南城門!」
女牆之上一個滿身是血的漢子大吼一聲:「末將得令!」隨着話音砍出了最後一刀轉身向城樓下奔去,順手還拍了拍一個滿臉稚嫩正舉着石塊砸向城外的年青宋兵,「小三子,跟我走!」
小三子「哎」了一聲,探身將手中頑石狠狠砸出,怎料被城下一枝冷箭正中咽喉,手捂梗嗓栽出垛口。協軍校的背影早已消失無蹤,可小三子永遠也不會再跟隨他走了。
小三子的石塊砸翻了一名雲梯上的楚軍,楚軍慘叫着從半空跌落,躺在地上腦漿四濺,身旁的戰友大喊一聲:「二弟!」舉起戰刀格開一團墜物緊攀幾步翻身上城,喉嚨中猙獰的嗚咽着撲向一名帽貫紅纓的宋軍將領,將手中鋼刀直沒入他的前胸。野獸般兇狠的楚兵撞得宋將連退數步,兩人抱在一起滾下石階,剛一分開便被斬於亂刃當中,臨死前他口中還喃喃自言:「二弟,大哥給你報仇了……」
殺死了楚軍士兵的那一小隊人馬剛要上樓助戰,城外陰霾的天空中卻突然迴蕩起刺耳的鑼聲,楚軍元帥任成山施令鳴金收兵!
我的身上已然濕透,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在幻想出來的場景中我肝膽俱寒,一幕幕生死縈繞腦海當中揮之不去。
陸凱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任成山卻依然談笑風生:「凱真,自古對弈最耗心血,殫精竭慮也易傷身,是否休盤再戰?」
陸凱真白了他一眼:「不敢掃任老前輩雅興!」
任成山讚許一句:「好,凱真果然真漢子,咱們續盤再戰!惜日墨公為木鳶(風箏),三年而成,飛一日而敗。而我公輸公博學多才,也曾以竹代木製成木鳶,三日三夜飛翔不下。後墨匠門人多笑我木鳶無用,今日且叫凱真看看,魯公心血真無用否。」
夏天的雨喜怒無常,來的越急去的也越快。剛剛還大雨傾盆,在陸凱真和任成山短暫的對話結束後戛然而止。空氣中瀰漫着淡淡泥土的芬芳,隱隱約約的還夾雜着一股血腥味。
任成山挪走了衝車,看見剛剛飄落的樹葉,無意拾起隨手拋到空中。忽然颳起的一陣疾風又將葉子重新捲起,吸引了我的視線。
耳畔若有若無的傳來悠揚的歌聲:「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落葉在歌聲中飛舞盤旋,那姿態美的讓人心碎。漸漸的,我陶醉了,落葉的背景似乎幻化成為一片無垠的夜空,夜空中繁星點點,瑰麗璀璨。
星光顫抖着越來越近,每顆星星都長着翅膀,滑翔到宋城上空。宋軍將士不知何故,紛紛抬頭觀望。
飛在最前面的那顆星星忽然搖搖欲墜,然後筆直落入宋城。如飛矢,似落霞,其勢長虹貫日,其貌火樹銀花。隕落之處,激起遍地殷紅。萬隻木鳶,萬朵流星,宋城之上降下火雨,轉瞬之間火海滿城,一片哀鴻,慘絕人寰。
宋兵大驚,忙汲水滅火,哪知楚軍南門外投石機向城中拋擲酒罈,壇中油脂見火呈凶。天上木鳶已然落盡,城北弓箭手又萬箭齊發,枝枝帶火鋒芒直指城池。滅火宋兵顧此失彼迎接不暇,又被火箭折損無數。東北方莫名颳起一陣陰風。風借火勢火助風威,直燒了一個奼紫嫣紅。
宋營中一匹戰馬,烈火燒塌馬廄,慌不擇路沖將出來,被油脂淋了滿身,沾上火星霎時如同火中麒麟,遼開四蹄直奔糧倉而走。宋軍將士攔之不住,糧倉頃刻火光沖天。糧草乃一軍之本,宋兵不惜代價調撥人手滅火保糧。
正在此時,南城門外三聲炮響一楚將於城樓之下率按兵不動的一百輕騎列隊擺開討敵罵陣。
南城兵士揭女牆望去,只見一百輕騎陣前立一步將,手持月牙鏟身着土黃僧衣,單手點指城樓之上:「黃口小兒陸凱真,龜縮不出算甚英雄?有膽出城與你家佛爺爺大戰三百回合。你佛爺爺定踩碎你那龜殼斬斷你那龜腳掏出你那龜心下酒喝!」
宋軍一心救火本欲不理,怎奈那支占強罵的太難聽,着實是可忍孰不可忍。軍令急下,南門大開,衝出一彪人馬,為首一員大將金盔金甲皂袍素帶手捧三尖兩刃刀立於馬鞍之上開口喝道:「禿驢休得猖狂,報名受死!」
楚軍步將月牙鏟一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家佛爺爺法號祛虛和尚俗名支占強是也!貧僧杖下不死無名之鬼,來將通名!」
宋將立馬橫刀:「上將軍胡以文!」說罷催馬上前。
支占強見胡以文拍馬殺到,不驚不躲,手中月牙鏟疾射而出直奔胡以文脖腔而去。胡以文大驚,未料對方尚未打照面先拋兵刃,忙閃身躲避。哪知支占強鏟快人更快,身隨鏟走越過馬身抓住鏟柄使了一招回頭望月。胡以文三尖兩刃刀欑隔開,刀頭順勢由下至上去撩支占強面門。
好一個兇悍的彪僧,平地拔起三尺多高,躲開這刀。怎料楚軍陣中神射手突施冷箭正中胡以文前胸,胡以文重心不穩翻將下來。大和尚手起鏟落,將其斜肩帶背鏟於馬下。胡以文死屍栽倒,身後軍兵見主將陣亡,群龍無首一窩蜂逃回城中。
楚軍乘勝追擊,追至城下宋軍已經關上城門放下千金閘高掛免戰牌閉門不出。
楚軍也不戀戰,收兵本隊繼續駐守。
而宋城火勢直燒到天明方才熄滅,幾乎是片甲不留滿目瘡痍。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楚軍的營寨再次傳來楚歌之聲:「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任成山對這一役的結果十分滿意,抬頭對兩眼血紅的陸凱真安慰道:「凱真,勝敗乃兵家事,不必掛在心上。不過你宋城糧草三停已毀其二,軍士也折損大半,不如這一局你我二人到此為止吧。免得最後殺成個粒子皆無,豈不折煞顏面?」
陸凱真卻並不買賬:「我墨門弟子有死無降!別看我現在損兵折將,照樣有方法拔了你的營寨!」
任成山聽罷哈哈大笑:「原來凱真並未施以全力。好好好,凱真儘管放馬過來,成山到要領教領教你真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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