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 第43章 如木有知（十三）

    &郜封和宓寧的事情已經在學校里鬧得沸沸揚揚，宓臨和蘇蓉也不是泛泛之輩，發生這種事情實在是讓他們抬不起頭來。

    從這天開始，宓寧便沒有再去過學校。

    蘇蓉難得請了假天天呆在家裏看着宓寧，她怕宓寧出什麼事情，但是事實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沒有哭也沒有鬧，他平靜得近乎反常。

    蘇蓉每天把飯給宓寧送進臥室里去，再端出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幾乎沒有動過。

    蘇蓉突然之間感覺恐慌起來，自己這個兒子自小就沒跟在自己的身邊，彼此感情本就涼薄，回到自己身邊這三年她和宓臨也總是忙着工作，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心兒子。

    然而不知不覺之中宓寧就長大了，蘇蓉這才發現，她完全不了解宓寧。

    當她又一次從宓寧的臥室端着幾乎沒有動過的餐盤走出來的時候，她忍不住委屈地捂住了嘴差點哭出來。

    但是讓她意外的是，宓寧卻是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她，沒有任何鬧脾氣的樣子，只是苦笑了一聲然後道，「你不必哭，我沒有任何想不開，只是……真的吃不下而已。」

    蘇蓉看着兒子蒼白的臉，這些天壓抑在胸口情緒突得就忍不住了，竟然當着宓寧的面便哭了出來。

    宓寧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有來過學校了。

    這件事情在學校里鬧得很大，但是郜封從始至終沒有消失過，對於學校的調查，他獨自面對盡數把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時我在跟宓寧開玩笑，所以親了他一下，他是沒有防備的，所以沒有躲開，這件事情錯在我。」

    郜封說得一派坦然，無比淡定，明明一聽就是託詞但是卻硬是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

    這件事情最終作罷，校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這件事情掀過去了，畢竟鬧大了對學校也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在郜封這裏，這一頁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地翻過去。

    周末過後的星期一，剛剛轉去文科班的程潛沒有來上課，一個星期之後，頭上纏着繃帶的程潛回到學校，卻瞬間陷入私生子的傳聞漩渦之中。

    大家明里暗裏悄悄地議論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流言蜚語。

    程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着身後兩個絲毫不加掩飾的聲音直接氣得白了臉。

    &看他……把人家的照片爆出來現在被收拾了……要我說啊……私生子還是低調點吧……私生子怎麼可能斗得過正主啊……」

    一股急促的血液直衝着程潛的大腦而去，他瞬間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呼吸不得。他苦心孤詣隱瞞多年的秘密突然之間就被人這麼赤|裸|裸地公佈在了大庭廣眾之下，「私生子」這刺耳的三個字就像是致命的毒藥，讓他一碰就要發狂。

    郜封，郜封……

    他在心裏默念着這個名字，恨意迅速把他眼中最後的一點光亮都湮滅。

    在宓寧被關在家裏的這一段時間裏，宓臨和蘇蓉已經開始商量把宓寧送出國留學的事情了。

    郜封和宓寧的親吻照鬧得s中人盡皆知，學校里宓寧肯定是不能呆了，而宓寧對郜封一副心心念念忘不了的樣子也是讓宓臨很是火大，但是宓寧一句自己「心甘情願」卻是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是氣惱地扔了報紙，咒罵了一聲，自己怎麼生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孽子。

    蘇蓉是捨不得讓宓寧出國的，但是丈夫明顯已經痛下決心，為了讓兒子跟那個男人分開，蘇蓉也不能在這個決定上扯丈夫的後腿，她便一直拖着不談這件事情。

    但是事情發展方向的改變卻全因為蘇蓉的一次偶然發現。

    晚飯過後的時間，她照例去兒子的臥室里收拾，剛推開門卻聽見浴室里傳來宓寧劇烈的嘔吐聲。

    蘇蓉嚇得手一抖，立刻抬腳便往浴室裏面走。

    推開門的瞬間，看到的情景幾乎讓她愣在原處。

    宓寧正慘白着一張臉伏在馬桶邊，他一下一下身體起伏着乾嘔着，但是卻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

    蘇蓉看着宓寧那白得有些恐怖的臉色，許多年前那婦產科醫生說過的話突然之間又鑽進了她的頭腦之中。

    她嚇得渾身一個激靈，還沒等她完全想清楚，她已經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宓寧的肩膀。

    &有沒有跟那個人發生什麼！」

    蘇蓉突然之間出現的聲音讓正在痛苦之中的宓寧一下子愣住了，慌亂中他看着蘇蓉焦急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底有沒有？！他……沒對你做過什麼吧？你們……還沒有發生什麼親密的……」

    &有。」

    當蘇蓉的語氣越發猛烈，越發焦急的時候，宓寧終於慘白着一張臉咬着嘴唇否認了。

    &就好。」蘇蓉看了一眼宓寧毫無神色的目光，終於鬆了一口氣。

    但願……是她想太多了……當年，那個醫生只是說有這種可能……不會的……不會這麼巧的……

    蘇蓉一邊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一邊不動聲色地幫宓寧拍着背，但是這時候卻在心裏暗暗下決心，看來，把宓寧送出國的事情需要儘快準備了，免得……夜長夢多。

    還有不到一百天的時間便是高考了，宓寧卻始終沒有再去過學校。

    這段時間宓臨和蘇蓉頻繁的出現在家裏，這情景倒是讓宓寧難得覺得好笑，從前他缺失太多父母的關愛，現在他們倒是記掛着要給自己補回來了。

    他知道宓臨正在給自己準備着出國留學的事情，他沒有阻止，反正，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該何去何從，索性，就如了他們的願吧。

    又過了幾天，宓寧出國的時間便很快確定下來了，宓臨給他選了a國的一所大學，一切都給他安排妥當，學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速地離開現在這個環境。

    宓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宓寧表現得很平靜，他安靜地聽着父親把話說完，過了半晌才終於點了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宓臨和蘇蓉相對而視，卻到底沒再說什麼。

    三天之後，宓寧回學校去辦理退學手續，是蘇蓉陪着去的。

    學校對於宓寧退學的原因也是了解的，雖然這事情影響很不好，但是宓寧到底也算是成績不錯的學生，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也絕非他們希望看到的。

    退學的辦理很順利，蘇蓉沒敢讓宓寧再回班裏，只是拜託了班主任蔣英豪幫宓寧把他的東西從教室里拿出來，然後當着宓寧的面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箱。

    宓寧站在那裏佇立良久，卻感覺母親輕拍着他的肩膀。

    &寧，從今天開始，你的人生重新開始，把過去那些事情都忘了吧，答應媽媽，好嗎？」

    宓寧沒回答她，過了半晌只是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重新開始？只怕……他心不由己。

    宓寧退學的消息沒過多久便傳得人盡皆知，宓寧已經回家休整不日便準備去a國，蘇蓉也慢慢放下心來把他的手機還給了他。

    就是那天晚上，宓寧接到了那個太久不聯繫卻早就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打來的電話。

    來電已經沒有任何備註，只剩下一串冷漠的數字，宓寧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卻到底沒有接通，也沒有掛斷，只是慢慢地等待着它自己停止了震動。

    而後，幾秒鐘之後，對方又一次鍥而不捨地打來，宓寧照舊沒有接通。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次，手機終於恢復了平靜。

    宓寧握着手機的手全是緊張而出的汗，當手機停止震動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心臟仿佛也停止了跳動。

    他低下頭，看着暗淡下去的手機屏幕，終是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扯了扯嘴角卻也沒笑出來。

    就在他即將把手機放到一邊的時候，卻突然之間來了一條短訊。

    還是那個號碼。

    宓寧盯着閃爍的屏幕良久，卻到底耐不住自己太過於想念的思緒，終於點開了那條短訊，熟悉的語氣讓他幾乎瞬間酸了眼睛。

    &寧，快高考了，准考證都發了，你什麼時候回來？你的准考證在我這兒呢，我先幫你收着。」

    十分鐘之後又進來一條，「寧寧，我最近學習很努力，這次模考成績也不錯，我們一起上大學吧。」

    &寧……」

    寧寧……

    這兩個字就像是郜封無往而不利的武器卻也像是宓寧的魔咒，直到對方一條一條地發着，他一條一條地翻看着，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他終於是扔了手機，快步走進了浴室。

    宓寧站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那個人蒼白的臉色打開了水龍頭，他不停地往自己的面頰上潑着冷水，直到他的心跳終於漸漸平復，他才頹然地捂着臉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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