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
申喻鳳與慕容大長老異口同聲地追問,話音一落,兩人驚訝地轉頭對視一眼,隨後不約而同地又看嚮慕容楓,一臉的急切。
慕容楓對這兩人的默契暗地裏吃了一驚,不過現在不是貧嘴的時候,他嚴肅道,「我看了下地形,前面是適合埋伏的地點,雖然還沒發現有人設伏,但我總感覺不好,加上給家主的飛鴿傳書一直沒有回音,也不知道敵人是不是已經到了家族駐地?我們若這樣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做不得準的,我們還有父母與孩子在駐地內,難道不管他們的死活?」有人立即反駁慕容楓。
反對的聲音不少,贊同的聲音也有,雙方各執一詞,誰也不肯讓步。
慕容大長老伸手拍了下慕容楓的肩膀,臉色沉重地看向在場的人,「楓兒的爹還在駐地內,要說急,他跟你們一樣急,之所以這麼說,是希望我們慕容家在楚國這一支脈能保存血脈,不至於斷脈這麼嚴重。」
這話一出,不管是反對的聲音還是贊同的聲音都停歇了。
更有反對者一臉歉意地看着慕容楓,他們剛才急切都忘了這是家主的兒子。
「我知道大家都急,這事我不會放在心上。」慕容楓道,「不過現在明顯形式很不利,大長老,我有個建議……」
「趕緊說。」慕容大長老不待他把話說完就開始催促。
慕容楓再道,「我們兵分兩路,一部分人離開此處,到別處暫時躲避起來,若是家族覆滅了,他們立即轉道進入秦國,與我們的嫡系一脈匯合,另外一部分人回家族駐地,這樣一來,還能保存香火不滅……」
「好,就這麼辦。」慕容大長老一向行事不拖泥帶水。
慕容楓與大長老點點頭,立即去將在場的人分批次。
申喻鳳冷眼看着他們的行動,其實自踏進慕容家駐地的範圍內,她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若她是蕭霓,她會怎麼做?
她越是思考這個問題就越是難以心安,加上被慕容大長老強行帶回家族,已經與師兄駱敖失去了聯繫,也不知道當時被她迷暈的師兄醒來後有沒有去奪回師父的遺體?
擔心與焦灼交織在一起,她恨不得生出分身飛回楚都,師兄若強行出手,只怕凶多吉少,一旦落到天啟帝的手中,這後果她不敢想像。
「祖父,怕是……」
她剛打算開口說他們的想法太天真了,若是在楚都之時就這麼做還來得及,如今離家族駐地越來越近,要想走怕是難了。
看這陰影重重的密林,聽着風吹樹木沙沙的聲音,她的不安非但不減,反而增加。
正在這時候,在密林的高處,有如銀鈴般地笑聲響起。
這聲音申喻鳳太熟悉了,她立即眯眼看向笑聲處,那襲突然出現的玄衣一如記憶那般,蕭霓姣好的面容上秀髮隨風飄舞,頭上插着的那隻碧玉簪在這幽暗的密林里格外的醒目。
「想走?沒那麼容易,今兒個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笑聲一歇,蕭霓的聲音更響亮,落在慕容族人的耳里仿如厲鬼在索魂。
他們都沒見過蕭霓本人,不過一看對方就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是蕭霓,天啟帝的八女兒永陽公主。」申喻鳳為他們解惑,看到慕容大長老恍然的目光,她靠近他,低聲道,「趕緊解開我的穴道。」
慕容大長老看到隨着蕭霓的出現,周圍埋伏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出現,把他們都包圍起來,形式與他們極為不利,就算申喻鳳不要求,他也會出手解開她的穴道。
申喻鳳得到自由後,「刷」的一聲拔出隨身帶的寶劍,劍指蕭霓,「蕭霓,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抓的人是我,與他們無關……」
「哦?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也有這麼高風亮節的時候?」蕭霓嘲笑道,「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升起了,你居然也有為人犧牲的精神。」
「蕭霓,我這是為你好,省得你犯下彌天大罪,將來無法彌補……」
「我還真感謝你這麼為我着想,可惜太遲了,他們若是身死,也不算無辜,一來受你牽連,二來本就是前朝餘孽,能活着就要安份守己,偏偏還不自量力地跳出來當那攪屎棍,這就是不自量力的結果,與人無尤。」
「我呸!你們蕭氏才是逆臣賊子,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人是你才對。」蕭氏族人立即回罵。
「沒錯,這天下原本就是我慕容家的……」
「……」
慕容大長老與慕容楓沒有逞口舌之能,這個時候罵對方已無半點意義,還是趕緊想個對策才是正經。
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裏的急切與擔憂,然後就是一聲嘆息,此時竟無計可施。
蕭霓與申喻鳳結怨頗深,這個女人是不可能被他們打動並拉攏的。
「真是死到臨頭還要嘴硬,那好,我這就成全你們。」蕭霓不為所動,這些人現在也就剩張嘴了,反正不痛不癢。
她舉起的手輕輕垂下,弓箭手立即開弓射箭,萬千箭雨射向包圍圈中的慕容氏族人。
申喻鳳一邊打落飛來的箭頭,一邊試圖靠近蕭霓,擒賊先擒王,她打算複製紅姨曾經用過的招數。
可惜蕭霓不是那武功廢柴天啟帝,安排人手在此設伏時,她還特意用的是自己的暗衛與軍隊的精銳,是根本不想給這群人逃走的機會。
申喻鳳怎麼揮箭試圖殺出一條血路都是枉然,她的每一次反抗遭受到的都是最無情的回擊,那些暗衛都以一當十,根本就不是她這個受過傷還沒有完全恢復的人可以比擬的。
慕容大長老與慕容楓這倆個絕對的高手境況比申喻鳳要好一些,不過他們要護住的人更多,畢竟這次出山帶去的人也有武功低微者。
一個不留神,慕容大長老就被箭頭射中,立即倒在地上,看到大腿處的長箭,他咬咬牙想要站起來,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申喻鳳與這祖父的感情是淡,可看到他倒地爬不起來,還是一咬牙重返他身邊揮開漫天的箭雨。
「不要管我,你趕緊走——」
在最後時刻,慕容大長老推開孫女,不希望她為自己而死。
「這次我不要聽你的,起來,要走我們一起走。」申喻鳳咬牙扶起慕容大長老。
慕容大長老一雙渾濁的老眼定定地看着這孫女,突然感到眼眶微微濕潤,他欠這個孫女甚多,到頭來她居然不放棄自己。
眼看從背後射來的一支箭就要射中申喻鳳,他一把推開孫女,自己擋下這支箭。
申喻鳳一回頭看到的就是慕容大長老再次中箭倒地的身影,「祖父——」
她吶喊着起身奔嚮慕容大長老,一把扶起他,用袖口擦去他嘴角的血液,「你得活着,你知道我多恨你嗎?你得給我活着,讓我繼續恨你,你聽到沒有——」
她說着不流情的話,眼裏的淚水卻是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慕容大長老漸漸灰色的臉上。
「我知……道……」慕容大長老在臨死這一刻方才知道自己以前做錯了太多,「是祖……父……對不……起……你……」
「你不要死,不要死……」
申喻鳳抱着慕容大長老漸漸變涼的身體哭喊着,這情感她不是第一次經歷,可卻與知道師父死訊時一樣悲傷。
慕容楓看到這一幕也跟着濕了眼眶,可是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還是得起來繼續反抗,他將射向申喻鳳的箭都擋了下來,打鬥得越發激烈,可是倒下的族人越來越多。
血水將這一片山林都染紅了。
依舊站在高處觀看的蕭霓在看到慕容大長老死時申喻鳳的淚水時,內心是震憾的,她見過申喻鳳高高在上的樣子太多了,見過她折磨田氏時的樣子,也見過她落魄等死的樣子,卻從來沒見過她哭泣的樣子。
她以為她是不會哭的,一個連親生骨肉都能拋棄置之不理,非但如此,還能下手加以迫害的人怎麼會有心?
怎麼會哭?這個人就該是鐵石心腸,就該是孤家寡人,就該是眾叛親離才對。
她曾經的淚水,曾經苦苦地跪地哀求,她沒有憐惜過,如今,她也不會憐惜她的。
什麼血濃於水,什麼血脈親情,她與慕容家沒有這些形而上的東西。
「公主?」
一旁的禁十五看到蕭霓冷然的一張臉上居然流下兩行淚水,忍不住喚了一聲,是不是要停止射擊?
「風大,沙子入眼。」她面無表情地道,一揮袖,眼裏再無淚水,看着又倒下一個姓慕容的人,她沉聲道,「繼續。」
她選擇來此設伏申喻鳳就不會輕易心軟,這麼多年她受過的苦,她要一一還報給她,冤有頭債有主,她從來沒有找錯人。
她是她的親生女兒,那就該同樣是鐵石心腸的人。
看着下面的悲慘境況,她不容許自己退縮,更不會容許自己同情他們,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下方的申喻鳳看着倒地的族人,看着血流成河的場景,輕輕地放下已經死去的慕容大長老,起身慢慢地轉頭看向依舊昂着頭的蕭霓。
「住手吧,你要的無非是我的投降,蕭霓,你贏了。」
她朝高處的她大喊着,一向高傲的頭這回終於低下了。
「真是難得,我們堂堂的申皇后居然會向我一個黃毛丫頭認輸,禁十五,本宮沒聽錯吧?」
「回公主的話,申氏確實認輸了。」
「蕭霓,別再裝模作樣了,來抓我吧,我隨你回去見你那個與你一樣冷硬心腸的父親。」申喻鳳再抬起頭時,就不會容許自己再低頭。
「八姑姑?」慕容楓沒想到申喻鳳居然會認輸?
「別做無畏的反抗,我們逃不了的。」
申喻鳳早已明了這是個死局,蕭霓不會再犯上次天牢的錯,這次,她是真的逃無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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