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霓沒有回應上官旭的問題,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不管是何人,只要敢對她的孩子們不利,她將不計一切後果報復回去。
這是一個當母親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上官旭沒有再問,他與蕭霓認識這麼久,自然明了蕭霓對孩子們的重視高於一切,就連她的復仇大計也得靠邊站。
蕭霓一揮馬鞭,馬匹再度起程,上官旭二話沒說立即跟上去。
二人的手下也趕緊快馬加鞭追上前方的主子,在夜色的官道上,這一行人馬走得匆忙又低調,不過附近的人家聽到馬啼聲陣陣,連房門都不敢打開偷看一眼。
有那山賊老大辨別傻強留下的印記,這一路倒是走得比蕭霓想像的要快得多,不過是一天的功夫,她就到達了衛衢停留的小鎮。
並且在這裏與駱敖會合。
「乳爹,可有倆娃兒的消息?」她一看到駱敖,立即跳下馬急聲追問。
因為這裏離京城不遠的緣故,她在這裏自然也布下過暗樁,當時還玩笑地與懷中的倆孩子說過,如果他們哪天遇到危險了,只要拿着他們的一隻鞋子來求救,她就會趕去救他們。
她還記得她的姝兒那會兒還很天真地問她,「娘,那鞋子是左腳的呢?還是右腳的呢?」
這問題當時讓她哭笑不得,這左右腳有區別嗎?
恆兒卻是把她的心裏話說出來,「笨,這鞋子就是鞋子,何必分左右腳?」
「怎麼就不能分了?這一般危險就用左腳,如果十分危險就用右腳,你才笨,到底懂不懂?」
如今回憶起這段往事,她感到格外的心酸,她是個不合格的母親,此時她深深地自責。
在兒女出事後,她就馬不停蹄地到處尋找,根本連自責的時間也沒有。
若是她在離開陳郡的時候帶上他們,那麼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只是她有太多的疑慮,流言蜚語尚在其次,就怕自己有個照顧不到的地方,讓他們被申喻鳳給害了,這才最終決定隻身與用乳爹回來楚國都城。
現在她深恨當時自己的決定,把他們拴在身邊比什麼都強,至少要傷害他們就得先碾過她的屍體。
駱敖一向知她心事,看她這自責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裏難受,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霓兒,你別太難過,事情沒你想像當中那糟。」
聽聞此言,她的眼前一亮,「乳爹,這麼說有他們的消息了?」
駱敖點點頭,「剛收到的,你看看,這是不是姝兒的鞋子?」
蕭霓立即一把搶過駱敖手中的繡花鞋,這鞋子是她親生所做的自然能一眼就認出來,而且仔細一分辯,這是只左鞋。
看到這裏,鬆了一口之餘,她的眼睛濕潤了。
多少年了,她第一次感覺到眼淚是什麼個什麼滋味,當年就連生孩子這麼痛苦的事情,她也是咬緊牙關忍過來的。
「是,是姝兒的鞋子,情況還好。」
「這就好,我立即組織暗衛開始布署行動,最好不要驚動當地的官兵。」
駱敖不想再添變數,蕭霓出都城的時候十分的隱秘,如果在這兒鬧出大動靜來,回都城怕是不好向楚皇交代。
再者申喻鳳那邊應該會趁這個機會翻身,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
蕭霓冷臉道,「不管如何,我只要我的兒女平安,至於交代什麼的我自有主張。」
「我在這邊也有人馬,小霓兒,我可以盡數調來供你差遣。」上官旭立即表態,他相當喜歡那對小娃兒,自然也想在此事上盡一分力。
蕭霓認真地看了眼上官旭,這人其實幫她甚多,但她從未像這一刻般感激他,「上官旭,謝謝你。」
上官旭伸手輕撥了一下頭髮,拋了個媚眼給蕭霓,「你我誰跟誰啊?小霓兒,你跟我還要客氣什麼?恆兒與姝兒也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愛他們不亞於你……」
「你說夠了沒有?」駱敖冷麵打斷他不要臉的話,一個大男人做這姿態真讓人做嘔。
上官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氣死人不償命道:「要你管?」
駱敖抬高下巴道,「你的事我才懶得管,不過事關霓兒,我就不許你抹黑她的名聲。」
「喲,我怎麼就抹黑了小霓兒的名聲?小霓兒,你來評評理……小霓兒……」上官旭立即打算拉蕭霓下水。
蕭霓感覺與這兩人都溝通不了,理也不理上官旭的叫喚,徑自與自己的暗衛頭頭邊走邊吩咐。
駱敖撇了眼表演西子捧心的上官旭一眼,真是醜人多作怪,當即衣擺一掀,轉身就追上前去。
「你們……好狠的心……」
上官旭在風中哀怨地道,無奈沒人聽他這哀詞,就連他的屬下也轉過頭去,看那樣子是想與他劃清界限,死也不想承認這樣的人是他們的主子。
蕭霓在認真聽了全過程後,這才讓人把傻強帶上來,讓山賊老大過來認一認。
「傻強。」
「老大。」
兩人一見面,就是兩眼淚汪汪,就差互相擁抱一個。
蕭霓沒有表情地出聲打斷他們互相看着對方激動的表情,「你就是傻強?這鞋子是姝兒讓你送來的?」
「妹兒是誰?」傻強一臉迷惑地道。
蕭霓眉頭緊皺,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她揚了揚手中的小鞋子,「就是讓你送鞋來的小女娃兒……」
「你是在說玉女啊?沒錯,這是玉女讓我送來這裏的,她還說要你們趕緊去救她與金童,他們現在被人關了起來,很是悽慘,那幫人武功很高,我都不是對手。」
說到最後,傻強有些懊惱地低下頭,他本來想要硬闖進去救出那對娃兒,可是倆娃兒跟他說,他沒這能力,從那刻起,他的哀傷就一直持續到現在。
一聽到悽慘二字,蕭霓握緊拳捶打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桌子打爛了,看得傻強與山賊老大二人都一臉愣然。
看不出來這漂亮的玄衣女子居然武力值如此驚人,他們再對視看了看,然後看看自己的雙手,把雙手藏到身後不再吭聲。
「霓兒,我這一路過來,也查到了點東西,衛衢很是高調,顯然他也是想引你現身。」駱敖適時的開口,轉移蕭霓的怒氣。
蕭霓深吸一口氣,揮手讓人把地上的碎木塊清走,「衛衢不至於知道他們的來歷,我那倆娃兒也不是口疏的人,他這麼做無非就是想確定倆娃兒的身份。」
「那你真打算現身?」上官旭道,「他的目的可是來向你求親。」
「那正好,我大大方方地讓他知道我早就是倆娃兒的母親,他若不介意大可以繼續前來求親,若是因此退卻,我倒是省了不少事。」
蕭霓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
齊國的攝政王不能死在楚國,不然楚齊兩國必然要交戰,在她剛取得陳郡這當口,兩國開戰於她相當不利。
先莫論齊國會否攻下陳郡,單她父皇就會先拿她來當炮灰,她還不至於這麼傻。
「這倒是,相信齊國想他死的人也有不少,他就更不能死在這裏。」駱敖完全同意蕭霓的看法,「那我們還要不要調動人手?」
「要,為什麼不要?我要給衛衢一個下馬威,別以為與申喻鳳結盟就能從我手中得到陳郡,那是痴人做夢。」
蕭霓冷哼一聲,她不可能任由衛衢予取予求,雖然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力量還很薄弱,但是該有的反擊一樣也不能少。
在她布署之際,衛衢已是早一步知道了傻強的行蹤。
此刻他正執起黑子下到棋盤上,「那是誰的老巢?」
歐陽重明伸手拈起白子在做那思考狀,耳朵卻是豎了起來,心裏有無數個想法在轉動,眼裏若有所思。
「屬下還沒有查出來,不過能有這手筆的人在楚國並不多,楚皇是一個,申後是一個,太子是一個,二皇子很有可能,另外還有一人就是最近風頭大健的永陽公主。」
「蕭霓?」歐陽重明猛地抬頭驚疑道。
衛衢卻是微掀眼帘看他,「該你了。」
「不,我,我這是在幫你了解情況,蕭霓得了陳國,你就沒半分想法嗎?」歐陽重明乍呼道。
要是衛衢沒有半分想法,又何必來楚國?
歐陽重明這是明知故問。
衛衢冷淡地瞥他一眼,放重語氣道:「本王說該你了,最近你的話真多。」
歐陽重明心一驚,沒再追問,而是把白子下在早就想好的地方之上。
衛衢修長的手指執起一枚黑子,邊下邊道,「再探。」
「是,王爺。」
屬下拱手告退出去。
「王爺,你還真淡定,這人如果真是蕭霓,你打算如何?」沒一會兒,歐陽重明又再度問出口。
「不如何。」
等她現身。
衛衢的表情一如既往。
歐陽重明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氣悶地繼續下棋,什麼有趣的事情都探聽不到,這人生真是半點樂趣也沒有。
微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男人,他有種深深的憂傷,當初是不是選錯了主子。
他其實是欣賞衛衢的,所以當年他親自到他隱居的地方請他出山時,兩人有過一番深談,從那刻起他就打定主意要助他得到天下。
他不出山則已,一出山勢必要名震天下,與他的師兄水震子一較高下。
這是他的必生心愿。
當初與師兄二人同門學藝,師兄性子沉穩他跳脫,師父曾言,他若能改改這性子,必定成就在他師兄之上。
他不服氣,人生為何非要如此苦逼?又不是別人欠了他的錢不還,他覺得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隨興而為,這才是灑脫的人生。
就因為這辯駁,他被師父罰面壁三個月。
師兄很早就學成下山前往秦國,他認為秦國民風彪悍,不過秦國到底身處西陲之地,民風尚不開化,一統天下秦皇機會最大,因而他選擇了去輔助秦皇。
而他則比師兄遲了足足五年才被師父放行下山。
他沒學師兄毛遂自薦,而是造了個智者的名聲,他要學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只是這上鈎的魚太無趣,他哀傷地看着衛衢,當時他的眼睛一定是瞎了,肯定是。
衛衢也覺得自己眼瞎,當初相信那個鬼智者的傳言,還親自登門去邀請,後來才想明白都是歐陽重明耍的手段,要怪也只能怪當年太年少。
兩人心底都有幾分埋汰對方,不過到底是合作多年,該有的默契還是有的。
入夜。
衛衢的耳朵動了動,客棧外的聲音全被他聽進耳里,他的身形一動閃出屋外,大踏步走下二樓,樓下的護衛早已聚齊,見他現身,拱手道,「王爺。」
「有貴客臨門,還不趕緊去迎接?」
他一掀衣擺坐在屬下搬來的大圈椅內。
客棧的大門突然打開,蕭霓一身玄衣出現在門口,對於眼前的情形,她眼裏並無半分詫異。
若沒有半點本事,這齊國攝政王又如何敢深入楚國腹部?
兩人的目光對上,似有噼哩啪啦的火花在四濺。
歐陽重明想到一詞,天雷勾動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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