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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常說,罪不及子孫,禍不及妻兒。到了周士相這裏,卻成了誰得利,誰該死。
福州城發生的一切是周士相理念的最好註解。
也許對漢人揮動屠刀的是他(她)們的祖父和父兄、丈夫,可他(她)們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染血的果實,他(她)們從未因此指責過他(她)們的父兄、丈夫,他(她)們只在學習如何繼承父兄殺漢人的本領。那麼,他(她)們的死,便註定是合乎天理的。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句話,周士相聽得膩了,君子要報仇,只在今朝。
「城中沒有平民,只有士兵,無論男女老少。」
滿州全民皆兵,他們在出現之初就是一個強盜集體,在這個集體裏,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在盡一個強盜的職能,他們分工有序,從上至下沾滿漢人的鮮血。對付這樣一個強盜集團,仁義和寬恕只會讓人覺得可笑。
至少,周士相沒有下令屠殺城中的任何一個人,無論滿人還是漢人。所以,他心安理得的等着福州真正變成空城,一座空無一人的城池。
當周士相終於踏進福州城時,卻意外的發現這城中還有一個活人,一個活着的滿州婦人。她叫什麼名字,沒有人知道,因為這個婦人已然瘋了。瘋了的婦人懷中抱着一具骸骨,看着像是幼兒的屍體,只是除了發黑的腦袋外,屍體只剩下骨架。
周士相嘆惜一聲,他無意去想這個滿州婦人遭遇了什麼,他善心發作,於是瞎子李一錘結束了這個可憐婦人的性命。
臘月的寒風中,數萬將士轉行做行了清潔工。
無數屍體被從城中發現,無數骸骨從井中被打撈起。
焚燒屍體的大火整整燒了七天七夜。
經計點,福州慘案被殺漢人百姓計有十七萬七千餘,另有滿州駐防八旗及其家眷6500餘、漢軍綠營兵4000餘死於圍困。
桂永智被任命為福州知府,同時署理福建布政使,以負責閩地及福州善後事宜。
周士相帶領大軍南下,在此之前,得知鄭鳴俊和鄭纘緒叔侄帶領金廈水師主力叛亂投奔齊王后,鄭襲很是識趣的向朝廷上了奏疏,請朝廷派發大軍以助其討平逆賊鄭經。
鄭襲的奏疏名義上是上給南都定武皇帝的,可是使者卻是直接來的福州城。除了那道給皇帝的奏疏,鄭襲還給周士相送來表文,表達歸順之意。
鄭襲很聰明,雖然黃昭等人不同意向周士相臣服,可是在甘輝、蕭拱辰等將領的支持下,他還是毅然放下了鄭家子弟的高傲,放棄了鄭家數代經營,放棄了稱藩獨立於朝廷之外的野心。
鄭鳴俊叔侄帶走的不僅僅是鄭經的「長處「,也同樣是他鄭襲的「長處」。沒有了水師可以依靠,鄭襲知道僅憑自己部下的這兩萬餘兵馬,斷然是敵不過太平軍的。更何況在此之前,他還要和鄭經分出勝負。如果沒有水師之變,或許鄭襲在擊敗鄭經之後還有底氣能夠抗衡太平軍,從周士相那裏爭取到一些好處。現在,他卻是再也沒有這個資格了。於其最後連閩親王的封號都保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交出軍隊和權力,給鄭家,也給死去的大兄一個交待。
襲公子性格軟弱不假,可他不傻,真的不傻。
「大兄在時就曾言過,將來總要將金廈交給朝廷,我不過是秉承大兄遺命而矣。」
鄭襲搬出了死去的大兄,黃昭等強硬派面臨兵權被蕭拱辰等親朝廷派奪去的現實,束手無策之外也只能長嘆鄭家幾十年經營毀於一朝了。
鄭襲的識趣讓周士相更加沒有後顧之憂,出於對鄭森的尊重,他也無意削去鄭襲的閩親王封號,只要鄭襲老老實實的享受親王應該有的榮譽和地位,閩親王可以讓鄭家世代相襲下去。反正,鄭家提供給他的水師在將來所能獲取的利益別說養一個親王了,就是養上萬個親王也不過是小事。
以齊王之尊代行天子之事的周士相很自然的以朝廷名義頒令諭旨,督促鄭經懸崖勒馬,早日歸降,否則大軍一到,灰飛煙滅。
在給鄭經的私人信件中,周士相用了「勿謂言之不預」的字眼,明白告訴鄭經,他如果再不歸順,則中國再大,也斷無他容身之地。
周士相也沒有在福州乾等,金廈的事固然要緊,可是北方的事情更加重要。他親自帶領三鎮兵馬南下,只為趕在年關之前能將金廈徹底併入大明版圖之內。
南下這一路,周士相的心情也不平靜。境內多丘陵的福建本就貧瘠,十多年的戰亂下來,比起鄰省浙江而言,那是差了太多太多,比起南邊的廣東,也是弱了許多。以前是人多地少,現在卻是人少地也少。
清軍在福州的屠城,幾乎殺害了福建全省人口的四分之一。從福州往南至閩縣這一路,周士相是一個人都沒有看到,官道也是破敗不堪。大軍所需的糧草根本無法從當地籌集,完全依賴浙江的輸送。原本鄭軍駐紮的長樂一帶,也是人煙稀少,進入福清境內後,村莊才漸漸多了起來。
在一個官道邊的小村子裏,周士相短暫的停留,村民們惶恐不安的看着打着明軍旗號的太平軍從村口魚貫南下。
村子的里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他被帶到了周士相面前。
周士相問他:「村里現在還有多少人,有多少畝地?」
里正一一說了,待得知村里只有八十多人,丁口不過三十幾人,土地一百多畝後,周士相搖了搖頭。他知道里正沒有說謊,因為這個村子所在的地段多是丘陵,能開墾的土地實在是少。
想到福州一帶已成無人區,而這些村民卻守着貧瘠的土地生活,周士相便對里正道:「你們可以去福州,那裏官府正在接受百姓報名,只要去了,每個人都可以分到十畝地,不管老人還是小孩。分地之後,五年免納賦稅,種滿十年之後,這地就歸百姓所有。」說完,他又補以了一句:「只要去了,官府提供耕牛、種子和一年的口糧,住的地方官計也能提供,到了那裏生活,要比你們守在這裏好過得多。」
里正一聽還有這麼好的事,不由心動,可卻又猶豫,他怕官府說話不算數。邊上的徐應元見狀笑着將周士相身份托出,那裏正一聽是大明齊王殿下發話,哪裏不信,當下就將這好事和村里人說了。村民們得知後,都是興奮異常。他們可不管福州那裏剛剛死了好多人,他們只知道去了福州不但能分田,還能免稅,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官府給的一年口糧和種子。村民實在是窮,他們的糧食也是少得可憐,雖然鄭軍也是明軍,但是在途經這些小村子時,為了籌集軍糧,難免對這些村民進行逼迫,以致村民們看到軍隊過來就遠遠逃開,一是害怕官兵搶他們的口糧,二則是害怕被官兵強拉夫子。
守着良田,日子溫飽,村民們是不會願意背井離鄉,到一個陌生地方的。可現在,他們就是不去,也不能讓妻兒溫飽。窮怕了,才會背井離鄉,才會想着通過雙手給自己,給妻兒換來救命糧。去福州分田免稅給種子、口糧的消息自然讓村民們激動不已,因為那樣意味着他們會過上比現在要好的日子。
福建全省人口情況肯定不容樂觀,周士相樂觀估計恐怕能有七八十萬,加上逃往山裏的,也不會過百萬。這個數字放在他的前世,恐怕也就一個縣的人口,放在現在,卻是一省人口,由此可見,清軍入關帶給中國的是何等的破壞。金廈那邊的情況也許會好些,畢竟那是沒有周士相的時空中,金廈乃大明最後的一方土地,無數心懷故明的仁人志士聚集在那,使得人口暴增,以致鄭森在時不得不想辦法謀取新的地盤,獲取新的糧草基地,不然根本養不活如此多的人口。周士相計劃取得金廈之後,便將金廈及沿海的人口往福建各地遷移,首先選擇適宜耕種的地方安置,如此休養上一二十年,人口必然會繁衍擴大,屆時再一步步往外散擴,最終恢復、增加人口。
畢竟,人口,才是一個民族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基礎。沒有了人,漢族這個民族也將不復存在。無論未來漢族是否還要面臨異族的危機,面臨天災人禍,只要人口足夠多,這個民族便終會再次崛起。
分田地,卻不需打土豪。福建的情況和江南大大不同,採取的措施自然也就不一樣。很快,福建光復各府便陸續開始了分田政策。
「聽說官府在分地呢,只要去報名就有。」
大山里,一個看起來很是老實巴交的男人放下邊子豁了幾個口的大碗,碗裏是一碗米粥。可是說是粥,米湯卻是清澈見底。男人放下碗,看着女兒將掉在桌上的米粒撿起放進嘴裏,妻子的碗裏則是連米粒也見不到時,咬牙拿定了主意。他要去報名,去領取官府分給自己的土地,讓娘兒倆能夠吃上一頓飽飯。男人的妻子很瘦,長期吃不飽讓她身上連女人味都沒有,胸前很平。
「官府真的給咱們分地,還分房子嗎?」
男人的妻子有點不相信世上有這好處,逃荒到這山里前,她和丈夫是地主家的佃戶,從她嫁到夫家起,她就想擁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十年了,她和丈夫卻依舊什麼都沒有。現在官府突然說要給窮人分地,還分房子,給口糧種子,這簡直就是做夢才有的事。這事情越是太美好,就越是讓她懷疑,總覺得不可能。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得去了才知道。閨女大了,總不能跟着咱們就這麼受窮吧。」
男人起身將女兒抱起,讓妻子和他一塊下山,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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