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金礪所說,巴布殊達尤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但不管怎麼說,金礪帶來的500多披甲漢軍要比營兵強許多,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再者,有這些漢軍在,巴布對於安慶的掌控更是有信心。畢竟,若沒金礪帶來的漢軍,安慶一萬守軍只兩百滿州披甲看着,再加上大清流年不利,很難保證那幫綠營將領不會起二心。
金礪眼下也真是無處可去,五千人的兵馬一仗未打就潰了大半,雖說南京的丟失和他沒有關係,但誰敢保證皇帝不會因他潰了兵馬一事降罪於他。所以他現在只能呆在安慶,盼着老天爺能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也幸虧他沒去揚州,真要就這樣灰溜溜的去見皇帝,弄不好龍顏大怒之下直接把他給砍了。
圖海的日子有點難過,皇帝本就對他有怒氣,岳樂一死,更是無人再能在皇帝面前為他說話。現在他也是沒地可去,只能跟着金礪在這安慶看看老天爺會不會可憐照顧於他,降下一場大富貴給他。就如當年金王作亂時,南贛巡撫劉武元、高進庫等人據守贛州擊退金王叛軍,又敗李成棟軍一般;或者如梁化鳳在南京城所表現的那般。無論哪樁,都是潑天富貴。
金礪和圖海都在想大功,大功真的來了,可這功勞有點難啃。
就在金礪來安慶的第四天,水師總兵曹聚奎派人慌慌張張來報,說是明軍打來了。
巴布殊達尤和金礪、唐三水他們都是一驚,趕緊到江邊查看。這一看,一個個都是心涼。
江面上,一支比安慶水營強大得多的水師出現在他們視線中,密密麻麻的船隻,不下幾百艘。船上打出的旗幟明確告訴他們,對方是大明長江水師。
按慣例,明軍派人前來勸降,來人告訴巴布殊達尤和金礪等人,湖廣總督張長庚已經開城投降,爾今大明太平軍十萬雄兵順江而下,區區安慶,指日可下。識時務的立即開城投降,若不然,城破之日,官紳兵丁俱屠之。
湖廣總督張長庚的投降讓巴布殊達尤和金礪都是心寒,圖海在邊上聽着也是一臉苦澀,暗道南京丟了,江西也丟了,湖廣也丟了,難道真是天不亡朱明,要絕我大清一統宇內之勢,為漢人續命不成。
曹聚奎、王孟、陳元三人彼此互看,心下對於守住安慶沒有任何信心。
這時廣東提督唐三水卻衝出來狠狠一拳揍在那明使臉上,打得那明使當場就鼻血長出。
「狗賊,我等可不是張長庚!我這就殺了你,好叫你太平寇知道我等與安慶共存亡之心!」
唐三水說着竟然就抽出刀來要殺這使者,王孟和陳元嚇了一跳:唐提督這是要絕大傢伙的後路呢!
二人慌忙就將唐三水抱住,氣得唐三水在那破口大罵。金礪臉色發黑,他可不想唐三水真殺了來使。兩國交戰,不殺來使,打當年太宗皇帝起,大清就沒幹過這殺使的事。爾今又是敵強我弱,這事更加做不得。
巴布殊達尤不置可否,圖海卻勸他斬了這使者,斷了綠營將領後路,讓他們堅定守城之心。
巴布心一動,覺得圖海說的對,明軍兵臨城下,又是勢大,威逼恐嚇之下,綠營將領難保沒人不會鋌而走險和他們私通,開城投降。正要喝令將明使斬殺,唐三水卻掙脫王孟和陳元,上前狠狠一腳踢在明使身上,喝罵道:「給老子滾回去,有本事就來打好了,老子在廣東不怕你們,在這裏,更不怕!」
明使從地上爬起,冷笑一聲,捂着流血的鼻子揚長而去。
有唐三水這一出,巴布也不好再令將那明使留下殺害,只得由他而去。圖海暗自搖頭,巴布太過優柔寡斷了,這明使腦袋是堅定軍心的最好工具,豈能就這麼放棄了。
不得已,圖海只得獻言,說應當派水營出戰明軍船隊,不然任由明軍在江上耀武揚威,軍心用不了幾日就會散掉。
「明軍的水師比我們強得多,水營根本沒有戰勝的把握,眼下明軍之所以沒有過去,是因為怕我們的水營在後面襲擊他們。可是我們一旦出動,萬一敗了的話,這長江便盡歸明軍了。」
水營總兵曹聚奎連連搖頭,圖海這滿人真是瘋了不成,看不出明軍水師比安慶水營強麼?水營真要垮了,安慶就真成孤城了。
巴布和金礪也覺不能輕率出戰,他們商量了一下,一人在水營指揮,一人回城中坐鎮,等着明軍來打,這樣總算還能藉助岸上的炮台。
果然,明使回去之後,明軍的水師便立即揮師攻打水營。安慶水營硬着頭皮迎戰,雙方戰了一個多時辰,卻是各有損失,天黑之前雙方脫離接觸。
首戰竟能撐下來,安慶水營上下大是興奮,也讓巴布和金礪有了些許底氣,他們看出來了,明軍水師雖戰船不少,但想來是新成軍不久,都是招降的原先清軍水師,欠缺磨合,亂打一氣,十分的不成章法。
明軍方面或許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次日竟是沒有再來攻打安慶水營,這讓安慶清軍又多了些許膽氣。
巴布這邊剛將首戰經過稍作誇張送往行營,卻是接到了塘報,這塘報看得巴布和金礪他們都是眼皮子直跳。原來皇帝已率大軍到了揚州,並設江北大營和江北水營。同時下旨嚴懲與南京丟失有關的武官員,大小官員名單列了一百多出來。其中更有許多滿州將領被皇帝下旨抄殺,可憐他們在南京大捷之後奉命往江南各府縣平賊,沒死於賊手,轉瞬卻被自己的主子下令捕殺。
「立絞籍沒」、「發包衣辛者庫為奴」、「革官並世職」、「抄家鞭一百」、「與本王下為奴」
一個個讓人看得眼皮打顫的字眼着實讓巴布膽顫,更讓金礪頭皮發麻。
大清軍法嚴酷,去年磨盤山一戰,細說起來也算打贏了,可朝廷還是狠狠法辦了一批人。信王多尼罰銀五千兩、平郡王羅可鐸罰銀四千兩、多羅貝勒杜蘭罰銀兩千兩、都統濟席哈革降爵、副都統莽古圖、傅喀、克星格也被處罰,征南將軍趙布泰更是被革去全部官職,貶為平民。簡親王濟度在廣東那一仗,要不是全軍覆沒,沒一個逃回來,恐怕治罪的更多。
更驚人的消息還在後頭,皇帝竟然下旨削安岳樂王爵,抄其家,改其名為阿其那。郎廷佐也是滿門被抄,發於披甲人為奴,死去的固山額直碩爾輝等人家眷都難逃處置,眼下不但江南還未淪陷的地方官員們人心惶惶,京城滿州和漢軍上下也是人人不安。
金礪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他很害怕,他擔心此刻皇帝命捕拿自己的聖旨就在路上。他苦悶之極,帶着親兵跑到了安慶城中最大的酒樓春風軒,坐在樓上,看着遠處江面上的明軍船隻,金礪十分委屈,抱着酒罈子「咕嘟咕嘟」就是幾大口。正要店家弄些酒菜來時,卻聽隔壁屋裏似有哭聲傳來。
金礪大怒,要親兵將那哭喊之人趕出去,不想親兵卻說是廣東提督唐三水在隔壁痛哭。
金礪一怔,那漢人提督在這哭什麼。帶着好奇之心,金礪來到隔壁,果然,唐三水正抱着一壇酒在那落淚。
唐三水見金礪突然過來,微微發怔,旋即便要將桌上一封信收到懷中。可信卻已被金礪看到,且拿到了手中。
看完信後,金礪嘆了一口氣,很是同病相憐。
「你?」
「我?」
唐三水亦是長長嘆口氣:「朝廷法度,誰人能免。唉,若知今日,當初為何不死於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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