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世忠沒有再留任何後手,身邊的軍團衛兵連同那些掌旗手都被他派了出去。於世忠給他們的命令只有一個——追上韃子,然後砍翻他們。炮手們也拿着長刀長矛去捅殺壕溝中的清兵,等壕溝中再也聽不到人的喊叫聲和哀號聲,炮手們便越過了壕溝向着遠處的清軍衝殺而去。
唯一沒有派出去的是那些鼓手,他們赤着上身,光着膀子用力敲擊着戰鼓。
「咚咚咚!」
於世忠激盪之餘也親自擂起戰鼓來。他所敲擊的那面戰鼓便是當年周士相、胡全從大樵山上帶往羅定州城的那面牛皮鼓。
從羅定城到高要城、從高要到新會,從新會到廣州,從廣州到柳州
昔年曾在江西贛州城下敲響無數遍的牛皮鼓,今日響徹在宜陽驛的上空。
這面見證了李成棟如何敗亡的大鼓,今日將見證一場「甲申國難」以來漢家兒郎從未有過的輝煌
中軍大陣,瞎子李保持着他千年不變的殺敵姿勢——扛着那柄幾十斤重的大鐵錘昂首闊步走在最前。
每邁一步,瞎子李心中都是豪情萬丈,仿佛這刻他李瞎子就是這世間的主宰。
同時,他也忍不住在盤算,這一戰下來,他無論如何也得回北伐軍去。蘇納可是說了,南京的滿城可比廣州的滿城更繁華,有姿色的旗人姑奶奶也更多。打西征以來,他李瞎子名下可是積了不少戰功,可他不要升官,也不要銀子,他只要旗人的姑奶奶。
瞎子李看不上蘇納、趙自強他們,也看不上葛義和蔣禿子,他始終認為這幫傢伙沒理想,沒抱負,一個個就知道升官發財做土財主,不像他有一個理想,這個理想便是干滿州娘們。
廣西這破地方,瞎子李看不上。他現在想去南京,他想去看看蘇納有沒有說謊,南京城中是不是真有漂亮的旗人姑奶奶。要是沒有,他定不與蘇納干休。
為了旗人姑奶奶,瞎子李敢於拼搏,敢於奉獻,敢於犧牲。
人活着,要是沒有理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分別?
瞎子李才不要做一條鹹魚。
有理想的他如二郎真君附體,又如演義中的虎痴、元霸,大喇喇的扛着他的大鐵錘勇敢的走在最前面。
身先士卒!
瞎子李為自己驕傲,他興奮的吼道:「為了旗人姑奶奶,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麼樣的將領帶什麼樣的兵。
「為了旗人姑奶奶,殺!」
聽到部下們的疾吼聲,瞎子李更加自豪,因為他發現自己不再孤單。
我不是一個人。
為了理想,努力、奮鬥!
「殺!」
跟着瞎統領往前每進一步,鐵人衛士兵都會發出整齊響亮的喊殺聲。這喊殺聲令得當面清軍心弦緊繃,鐵人衛每上前一步他們都會為之顫一下抖。
那感覺十分的壓抑,十分的叫人崩潰。
「放箭,放箭!」
清軍中不斷有軍官尖聲叫喊,「嗖嗖」的羽箭如雨潑似的向鐵人衛飛去。然而那些足以奪走人性命的箭枝落在鐵甲兵身上,只不過發出一陣清脆的「叮噹」聲。此情此景更讓清兵絕望,比之剛才和那支那着「戚」字旗的太平軍廝殺更加叫人絕望。
瞎子李好逞英雄,但絕不瞎逞英雄,他雖踏在最前,但始終控制着自己腳下的步伐。
幾百鐵人衛士兵朝夕相處,情如兄弟,相互之間配合默契。他們陣型緊密,如一座鐵山般向清軍踏地而去。整齊一致的腳步聲配上那鐵甲撞擊聲,真如魔鬼從夜色中走來。
清兵無一不在顫抖,便是那些身手好的清兵這會也是緊咬牙關,一言不發。在那些武裝到牙齒的鐵甲兵面前,他們的身手再好也擋不住這鐵山的重重一擊。
十步、九步、八步…
距離越來越近,終於,鐵人衛如驚濤拍打岸邊,重重殺向了清兵。
以血肉之軀擋鐵甲精兵,宛若螳螂擋車,不自量力!
清兵毫無還手之力,隨着鐵人衛手中的長刀一次次揮動,長矛一次次落下,地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有甲的清兵也好,無甲的清兵也好,在完全是殺人機器的鐵人衛面前,都跟田裏的瓜菜一樣被輕易的砍割。
鐵人衛組成的戰陣從第五鎮讓開的豁口處湧進,一步步往前擠壓,面前的清兵要麼伏屍,要麼驚叫往後方、兩側躲避。
鐵人衛就如拳頭一樣砸在了清軍大陣,他們向前突進,清出一條通道,兩側後翼的第五鎮士兵則迅速填補他們身後的空地,讓整個戰圈迅速縮小。
清兵絕望了,他們手中的武器根本不能給對方帶來哪怕一丁點的傷害。未到半柱香,便是數百清兵伏屍於地,餘下的被攆着往陣中擠壓,人擠人,戰圈越來越小,清軍甚至連騰挪的空間都沒有。死人直接趟在地上,一了百了,什麼也不用想。活人,現在只想做個死人。
老將高第被從馬上擠了下來,他甚至連往後面躲避都不能,因為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潰兵。要不是忠心的親衛一直牢年攙扶着他,高總兵這會只怕早被人群踐踏而亡。
劉芳名心頭滴血,他尚有血性,他沒有被嚇住,可他就是在無意識的隨着人流往後退。
漢軍正黃旗下貼職閒官白廣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着一件血衣,前胸破了一個洞的老兵。
隨着鐵人衛的不斷向前衝殺擠壓,清軍變得越來越混亂。後面的清兵見了太平軍鐵甲兵如此厲害,無不膽寒萬分,只下意識手慌腳亂的取出弓箭來,想射死那些衝過來的明軍,可是箭枝射在鐵甲兵身上,卻跟碰到石頭一樣彈落在地。
「突出去,突出去!」
李本深想不到太平軍的重甲兵竟然這麼厲害,自己的部下簡直是被他們屠殺,連遲滯他們的腳步都做不到,嚇得是心肝俱喪。
瞎子李領着幾百鐵甲兵硬生生的將戰圈中的清兵一分為二,中間一條長達兩三丈的空闊帶,只有屍體和鮮血。
被一分為二的清兵終是徹底崩潰。四面八方都是要命的敵人,他們卻連站腳的空間都沒有,那種被人群擠壓得快呼不出氣來的感覺只讓清兵為之絕望,為之想哭。
「降者免死!」
瞎子李再一次大錘落下,吼了起來。他可沒殺夠,可於世忠不讓他再殺了。
於世忠想儘快結束戰事,同時這些清軍營兵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能打的挑出來可以擴充太平軍,不行的遣送回廣東種地,要麼送進礦廠,憑白殺了真是可惜。
「降者免死!」
數百鐵人衛齊聲高呼。
「降者免死!」
上萬太平軍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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