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沒的選擇。
一件是確定的,一件是不確定的,無論怎麼想,她也只能選擇前者。
明知道後果嚴重,顧蓮還是讓他們都避開了。
「可以說了嗎。」顧蓮看着火焰,淡淡說道。
火焰跳躍,她的側臉似玉染霞。
「你在生氣?」張靖摸了摸脖子,確定沒血了,這才放心。
顧蓮板着臉不吭聲。
張靖凝目望着她,含笑道:「別生氣了,又不是我惹你生氣的,我都背井離鄉跟着你了,你還這麼對我。」
有臉說這話!顧蓮惱怒,往火盆里灑了把燃料。
張靖盤腿坐在地上,支着下巴看着她,笑容慢慢收斂,緩緩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顧蓮終於看向他,沉默了兩秒鐘,拒絕:「不可能。」
「我還沒說呢。」張靖愕然。
「你一定會說你要跟着我們。」顧蓮歪着頭說道,火光投射在眼中,明亮有神。
張靖頓住,張了張嘴突然笑出了聲,看的顧蓮一陣莫名。
她一直很聰明。
這不該成為她的罪。
是他一直想的太多。
***
歇在車裏的龍子軒、拳王、醬己、白石四人坐在車上。暗微微的夜燈昏昏亮起,吃飽喝好的男人們望着窗外的靜謐,等着顧蓮二人回來。
白石手背朝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着窗玻璃,眼神幽幽流轉着奇妙的光芒,意味不明地挑唇笑道:「我們不需要多留一個位置嗎?」
拳王瞥了他一眼,靠在另一邊的窗戶上懶得理他。龍子軒坐在駕駛座上,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有坐在後座中間的醬己皺着一張臉,明明看不到,還是使勁往外看,道:「那傢伙還會回來?」
「你怎麼說,拳王?」白石饒有興趣地挑眉嬉笑。
「他有本事讓她單獨和他談,就肯定會回來。」拳王低哼一聲,不耐煩的說道,聲音在深沉的夜與凌亂的星子映襯下,宛如一隻正在歇息的獅子王般慵懶。
看的真透。白石笑意加深:「你再猜猜,他會用什麼手段讓她答應?」
「不知。」拳王眼皮耷拉着,懶怠地說道。
「龍子軒,你說說看?」白石轉而問道。
龍子軒沉吟半晌,緩緩沙啞地說道:「不可能是武力,利誘也難,其他的挾持手段……一,用把柄與她交換;二,用秘密與她交換;三,用在意的人交換;四,控制她的感情……」
「控制感情?」白石玩味地一笑,「女人重情,莫非她喜歡張靖?」
「就他?」龍子軒笑了一聲。
「這樣……」白石溫和地說道,嘴角笑意在黑暗中盡情擴散。
龍子軒,果然有問題。
若是平常,他何曾一口氣回答過這麼長的話。明明用「控制她的感情」來描述,卻對她和張靖兩情相悅的可能性嗤之以鼻,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只是沒有想到龍子軒竟然也參與其中……
***
半晌,顧蓮走過來,彎下腰敲敲窗戶。龍子軒按下車窗,顧蓮趴在車窗上,對着他們說道:「我需要帶着他走……」
不出所料。車裏的幾個男人都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倒是顧蓮看着他們這個樣子,驚訝地歪歪頭。夜風吹起顧蓮的長髮,她伸出一隻手按住,這才想起她為了逃脫把頭髮剪得跟狗啃一樣,難看的要死。女孩子家家就是臨到死都會介意容顏儀表,顧蓮心裏也跟被狗啃了似的難受地要命,無精打采地扯了扯凌亂的髮絲,想着到時候給好好修剪一下。
「他的食物與我的算作一份,作為報酬,我可以欠你們一份人情。」顧蓮纖細的手指繞着發,慢慢補充道,「……在鴻雁基地。」
一直沒什麼表情的龍子軒聞言眼皮一跳,幽光閃過。
「原來你是鴻雁基地的人。」坐在後座的白石笑眯眯地說道。
顧蓮垂眸。她能拿得出手的砝碼不多,到頭來,不管她願意不願意,所能依仗的也只有白恆遠他們。
她為什麼敢用這件事情做條件?
只不過是篤定,他們雖然不會對她赴湯蹈火,但小小的人情債還是願意替她背的。
說到底,仗的不過是一路走來的情義和縱容罷了。
卻不知她該拿什麼來還。
好不容易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她知道,就算他們不願意為了小小的顧蓮出手救助,可一旦她出現在他們面前,以白恆遠的霸蠻,一定不會再放走她。如此,她有異能的事情將隱瞞不住,她在遠征基地的所作所為也將被拔出蘿蔔帶出泥,不會心有芥蒂才怪呢。
這無異於將她的心思在他們面前攤開,透徹清晰,一覽無餘。
「我沒什麼意見。」拳王出聲,聲音低沉有力,「但是你也要記住,一旦有什麼事情,我會第一個對他動手。到那時候,你求情也沒有用。」
顧蓮看着他。
他並不是單單指張靖會作亂的可能或者遇到危險把他推出去的行為,也包括食物耗盡以後節省口糧、充作口糧的行為。
「如果不會搗亂的話,我也沒有意見。」龍子軒淡淡道。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醬己笑嘻嘻地道。
顧蓮眨眨眼,有些感激,笑意從眼底流露,明亮閃爍。沒有和她扯皮懷疑,沒有討價還價,就這麼幹脆地答應了條件。
「我去和小李他們說一聲。」顧蓮說着,轉身往另一輛車跑。
「跟他們說,馬上就出發。」龍子軒又叫住了她,「出發前打個燈。」
「好。」顧蓮又點頭,看他沒別的吩咐了,便急匆匆又往另一邊走。
維森和小李也答應了她的條件,只是小李看了她一眼,多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嗯,沒事。」顧蓮摸了摸臉,笑。
小李便不再多說了。透過昏黃的車燈看去,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好不容易睡足了兩天養出來的紅暈一頓飯的功夫就被削去了,瞧着有些可憐。
顧蓮這才把張靖叫過去。他一個人盤腿坐在地上,篝火里沒了燃料,連火星子都不剩,灰撲撲暗沉沉的。他不知在想着什麼,怔怔出神,聽到她的腳步聲,側頭看過來,不由一笑,調侃道:「我以後就要靠你吃飯了。」他不用問就知道她已經說服他們了。
「小白臉。」顧蓮皺皺眉頭,因為肚子裏有火氣,挖腸掛肚搜羅出她心裏殺傷力大的詞彙……
「唉。」張靖笑眯眯地應了。
「……」
卻被輕易地打敗。
顧蓮喪氣,沒好氣地說道:「走啦,你還想長在這裏不成。」
「嗯……」
顧蓮走出去幾步,卻沒聽到後面的動靜,她有些奇怪地回頭,問道:「怎麼還不走?」
星光明明暗暗,清冷的天空漆黑高原,仿佛能包容一切。寒風吹拂着她的長髮,張靖的眼睛不由追逐着她的發,嘴邊含笑,輕輕道:「對不起,可我腳麻了。」
自從把話說開,張靖對她就有一种放松的態度,優哉游哉,自在的仿佛他是她多年相知一樣,對她有意無意的排斥不耐全盤接收。顧蓮面嫩心軟,對着他這種公然耍無賴地態度,冷話說了三句就說不下去了。此時見他這般,她也只好走回去,蹲在他面前,抱着雙膝頭痛道:「那怎麼辦?誰要你這麼坐的,腿麻了就是活該。」
她還是忍不住刺他。
「嗯。」張靖看了看那邊的兩輛車,幽幽的光線里能看到幾個黑影,樹影沙沙夜色鏗然,有着夜獨有的冷漠陰森。他皺着眉頭,似是十分抱歉地說道,「他們都還在等着呢吧?」
顧蓮對這麼謙謙無害的張靖沒有辦法,十分的憎惡都變成了兩分,她轉而又對自己毫無辦法,太存不住氣了。
「顧蓮,扶我起來吧。」他伸出了一隻手,遞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說道。
「……」顧蓮低頭看了看那隻手,腦子木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他剛剛說的話都在鋪墊了,嘴角抽了抽,她真誠地對他說道,「你太不要臉了。」
對她做出那種事情,還有臉刷好感度,這個人是吃定了她性子軟和還是本身就不知道什麼叫過分?
張靖手伸着不動,還在笑,眼睛直直盯着她,帶着點執拗:「就扶我起來一下吧。」
顧蓮忍了忍,沒忍住,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臉色冷了下來,扶着膝蓋的手緊緊抓着,說道:「張靖,你別得寸進尺。」
說完站起身,這次再也不回頭地往前走了。
張靖的手被拍到了地上,手背擦過堅實的沙粒,火辣辣地疼。他垂着眸看了眼自己垂下的手腕,自嘲地笑了笑,仰頭望着星空,呵了口涼氣。
得寸進尺啊……
其實也不是,只是想一晌貪歡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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