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安寧 25.丹尼
地下一層，漆黑的藥品倉庫，這是個籃球場大小的倉庫，雜亂的箱子與貨架擺放着，其上落滿了厚厚灰塵。
地面上充斥雜亂的高跟鞋印。這很令人疑惑，腳印很新，很明顯是剛踩上去的。起碼也是最近幾天。又會是誰在寂靜嶺地下這種地方，穿着高跟鞋到處行走呢？而且根據鞋印來看，絕對不止一個人。
一些已經生鏽脫落成鐵絲網架的地面，熔岩般的火光從下面透露上來，照亮一小塊範圍。
在火光範圍盡頭，隱約可見十數道人影輪廓，就像塑料人體模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倉庫角落，一排貨架傾斜倒下，靠在另一牌貨架上，呈掎角之勢。藥品灑落了一地，又被灰塵覆蓋。
丹尼就躲在這狹小的縫隙中，小心翼翼的往外張望。他拿着手電，卻沒打開。
「我真他媽慶幸自己是黑人。」丹尼細聲嘟囔道。他此刻**着上半身，黑色皮膚讓他在黑暗中更難以被察覺。
但這絕非是他脫掉衣服的原因，主要原因還是他用襯衣，將找來的藥品包裹起來。
他此時小心翼翼，就仿佛在躲避什麼可怕的視物一般。
在一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他沒有任何阻礙的來到藥品倉庫，並找到王耀急需的幾種藥物。然而就在他要離開時，警報聲響起。周圍一切開始向地獄轉變。而這間倉庫，也湧進來了一些「東西」……
砰——！！！
突兀之間，一道重物落下的巨大聲響從遠處傳遞而來，在整個地下一層迴蕩。
這片原本寂靜的倉庫陡然之間，變得騷動起來。
啪嗒啪嗒——
密集的高跟鞋聲響徹在倉庫，火光中，那些站着一動不動的塑料模特仿佛從假死中活過來，身體痙攣抽搐着，就仿佛在跳芭蕾般往聲音的方向移動。速度緩慢，卻給人一種格外詭異的感覺。
異常性感的輕吟聲從這些身影中傳出。
它們經過地板漏洞透上來的紅光時，丹尼也終於一覽這些怪物的全貌。
這是一群穿着護士服的怪物，它的身體異常骯髒，身體和護士裙都是一種近乎腐朽的白色，就如同表世界中從天而降的灰燼。護士裙勾勒出美好身材，豐滿的胸部被擠壓出大半，一雙絕對值得讚嘆的修長大腿從護士裙中伸出。蒼白的皮膚下，暗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反而增添了一抹妖異的美麗。
唯一無法讓人接受的，就是那張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猶如老樹根糾纏一起的蠟白色腫臉。醜陋異常。
它們手中拿着各式各樣的物品，手術刀，針頭，撬棍。擁擠着，以獨特的行動往前挪動。讓人頭皮發麻的同時，又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美感。
「呼……」丹尼長舒口氣，他正愁怎麼引開這些護士，這種變化讓他幾乎要哼唱起來。但隨即，他表情凝固。
剛剛弄出那聲音的……不會是頭吧……
……
電梯中，灰塵散去。那道低垂着頭的人影，右手小拇指微微動了一下。
眼皮顫抖着，緩緩睜開，渙散的瞳孔逐漸凝聚。王耀醒了過來。
我還活着……意識模糊的王耀茫然的仰頭，儘管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
是了……電梯落下來，我逃了出去……
「咳咳……」王耀大口咳嗽，一口血痰隨之咳出。
意識清醒幾分，王耀逐漸回憶起之前的經過，身上的傷口，也重新向他傳遞信號。五臟六腑如同移了位般，其中疼痛最為劇烈的便是左手。
「手……我的手！」想起什麼，王耀慌亂無措的去摸手指，但那裏空空如也。
「啊啊啊啊啊！」王耀陡然發出悽慘無比的嚎叫，從輪椅上摔倒在地，瘋了一樣在地面到處劃拉，手電，罐頭，斷指，蟲子的屍體，怪物的手臂都被他劃到懷中。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不見了，手指啊啊啊啊！！！」
他捧着左手，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痛苦而又無助的嗚咽聲在這片空間響起。
兩行血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為什麼會這樣……不應該的……我是t病毒攜帶者，怎麼會輕易的在這裏，怎麼會……」
王耀失神自語，難以承受失指之痛的他，重新昏迷過去。
……
慘叫聲丹尼聽得真切，這讓丹尼急了。
這一定是頭的聲音！
丹尼隔着貨架往外瞄去，腫臉護士們還未完全離開。
他心中升起掙扎，但緊接着，王耀在死神來了救自己的畫面浮現在腦海。
我這條命就是頭給我的！
「嗨！美女們！」丹尼從貨架間隙爬出，拍掉灰塵，獵槍上膛，對轉過身的護士咧嘴，打了一聲招呼，扣動扳機。
砰！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1秒，或許是1分鐘，或許是1小時，或許更久。
來自斷指的刺痛和地面的冰冷讓王耀轉醒。
手指真的沒了。
左手除了大拇指外，只剩下光禿禿的手掌。四根手指連根削掉。十指連心，斷指之痛讓王耀痛苦難忍。
王耀眸中充斥着死氣與絕望。他無法想像，如今連行走都極為困難，並失去四根手指的自己，還能在這地獄般的世界活下去嗎？甚至在這一瞬間，他產生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就這樣死去。
oftum……
組織的名字在王耀腦中一閃而逝。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精神為之一震。
以組織的能力，絕對能恢復過來吧！
人在瀕臨絕望時，任何可能性都能激發出他的求生欲，哪怕幾率再低。所謂久病亂投醫，說的就是這個。
王耀也是，他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思考可能性，因為他現在需要的是希望，是讓他能活下去的動力。
他掙扎着坐起，摸索到手電打開。
啪——
四周乍亮。
電梯外面，是空曠黑暗的寬闊長廊，手電照去，無論是牆壁，天花板還是地面，都是血液般的暗紅色。就仿佛是在什麼生物的體內，而這些牆壁就是血肉。
鐺——鐺——
沉重的機械運作聲比在二層更清晰了，是從更底下傳上來的。
電梯之外，手電照不到的地方，依舊是漆黑如墨。或許是心理作用，王耀總覺得在黑暗中，有無數雙充滿怨毒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王耀強撐起身子，往後挪動貼到電梯裏面，靠坐下來。他將地面的幾罐罐頭撿起來，雙腿夾住，拿起一旁的空心鐵管，將尖銳的一頭刺穿罐頭蓋。
王耀拿起打開的罐頭，甚至連聞都沒問，咕咚咕咚往口中灌去。
充滿腐敗水果的味道瀰漫在口腔，因為吃的太急，甚至一部分嗆進鼻腔。
「嘔——」丟掉空罐頭，王耀瞬間乾嘔一聲，腹內翻江倒海。他連忙去捂住口鼻，不讓自己將食物吐出來。
他竭力控制自己忘掉罐頭的味道，打了一個爛雞蛋味道的嗝，險些又吐出來。王耀只是略微猶豫一下，拿起另外一個罐頭，如法炮製打開，仰頭灌下。
喉結蠕動，青筋在其脖頸額頭暴露。右手幾乎要將罐頭捏的變形，剛剛止血的傷口再次被掙開，染紅了暗紅色的繃帶。
整個右手腕斷開，骨頭裸露，只剩筋相連，又被自己庸醫般簡單暴力的方式復位。再得不到有效治療，那麼右手也絕對廢了，起碼在寂靜嶺中是這樣。
咣啷——
王耀丟掉最後一個罐頭，後腦勺無力的靠在冰冷的電梯上。
儘管味道令人痛苦，但的確有效。在超乎常人的消化速度作用下，王耀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腹部蔓延至全身。
他拽下左手的繃帶。忍痛悶哼着，重新將沾滿血污的繃帶纏繞在斷掌處。用牙齒咬住和右手一拉，繫緊繃帶。
砰！
遠處一聲槍響迴蕩。
王耀口中的繃帶掉落下來，他神色愕然。槍聲……難道是丹尼？！
砰！
又是一聲，隨後槍聲每隔幾秒便會響起，接連不斷。
王耀心中咯噔一聲。丹尼遇上麻煩了！
……
「來吧，該死的骯髒**！」丹尼大笑着，扣動扳機，臉上滿是興奮癲狂之色。
它們被槍聲吸引，掉准回頭，向丹尼逼近。
震耳欲聾的槍聲迴蕩在倉庫，一隻靠近的腫臉護士頭猛地向後一揚，迸出暗紫色的血液，倒在地上。
屍體增多，站立的護士愈發的稀少。
丹尼褪掉彈殼，裝上子彈一拉槍栓，瞄準另一隻腫臉護士，也是視線所及最後一隻。
砰！
腹部中彈，暗紫色的血液沁透護士裙。它竟是很人性化的低下頭，看向腹部的傷口，隨後癱倒在地。
這個過程不由讓丹尼一愣，當他反應過來時，腦後陡然一道勁風襲來。
他犯了今生最大的一次錯誤。他沒有躲避，而是轉過頭。
沾染血污的銳利手術刀划過脖頸，戳破了氣管與大動脈。
丹尼雙目圓睜，手捂住脖子，鮮血卻止不住的從指縫冒出，染紅襯衫。他發出咯咯的聲音，抬起手，想要幹掉這隻腫臉護士。
這是最後一隻。
他或許在想殺了她為自己報仇，或許是要為王耀掃清障礙。
最終他也沒有扣下扳機，他踉蹌向前掙扎幾步，血沫從口中冒出，最後……癱軟下去。
死不瞑目。
這是他本應在死神來了當中的死法，推遲一個月，還是到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