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晃着膀子在紅燈街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凍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硬是連個小熱鬧都沒看着,反而遭到了無數路人古怪目光的打量,這才想起自己穿着一身病號服會有人理自己才怪,無奈之下只好往醫院的方向溜達回去。
「嘀嘀嘀!」
一陣喇叭聲想起,隨後凌陽聽到了一聲稚嫩的呼喊:「熊二,你放出來啦!」
凌陽扭頭一看,原來是楚婉儀開車載着小東,看到自己後停下車子放下車窗,正朝着自己微笑。
凌陽朝小東怒道:「什麼放出來了,我又沒被關起來,我只是出來放風好不好,瞧你這話說的,真沒家教……」
看到楚婉儀有些臉色不善,凌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岔道:「這麼晚了還帶兒子出來兜風啊,怎麼直接奔這兒來了,消費麼……」
楚婉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凌陽這才想起這附近是有名的色情行業一條街,說人家一個寡婦到這裏來消費確實有點欠妥當,一時又想不出別的話來寒暄,只是站在車窗邊傻笑。
「最近我跟媽媽都是出來吃飯,你都不知道,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可遭罪了,家裏的保姆辭了,我們倆整天吃糠咽菜,你是不知道我媽媽做的飯有多難吃,有一天小乖吃完都吐了……」小東大義滅親地揭穿了楚婉儀的「累累惡行」。
楚婉儀大窘,暗下決心,的確應該加強小東的家庭教育了。
「你吃了嗎,沒吃一起吃吧,街尾有一家韓式烤肉還不錯。」楚婉儀禮貌性地邀請凌陽。
「沒吃,沒吃!」凌陽忙不迭地拉開後門鑽進車內,冷不防一個黑乎乎的大腦袋伸了過來,親熱地伸出舌頭給凌陽洗了一遍臉。
凌陽曾經跟小乖一起並肩戰鬥,知道這個外表可怖的大傢伙,其實生着一副善良二貨的心腸,根本不足為懼,於是凌陽自來熟地摟住小乖的脖子搔痒痒,跟自己的「老戰友」玩鬧了一會,這才指揮臨時客串司機的楚婉儀道:「出發,目標前方烤肉店!」然後又跟小東笑鬧成一團。
楚婉儀聞言鬆開離合,緩緩發動車子,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唇角不知不覺間上翹成一個美麗的弧度,如此迷人,如此溫暖。
因為這個時間段正是飯口,烤肉店的食客很多,好半天才找到停車位把車停好,三人施施然進入店內,找張空閒的桌子做好。
小東生性活潑,一會兒也不閒着,坐在大椅子上扭來扭去,纏着楚婉儀要把藏獒小乖放進來一起吃,楚婉儀則拒絕的小東的懇求,怕小乖兇惡的樣子嚇壞店裏的顧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凌陽不禁好奇道:「我看你們家小乖是純種的藏獒,性子應該凶得很,怎麼被你們養成這副沒皮沒臉的二貨德行,要不是個子長得大我還以為是泰迪的二串子……」
楚婉儀臉上閃過悲傷的神色,不過很快掩飾起來,道:「小東的爸爸生前喜歡養狗,尤其喜歡大狗,小乖是他在西藏旅遊時,從一個牧民手中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因為大型犬類不能託運,也不能帶上火車,我們倆特意在拉薩買了一輛破破爛爛的二手車,一路躲避着檢查勉強開回來的。」
楚婉儀顯然陷入了憂傷而甜蜜的回憶,雙手支着下巴緩緩道:「那時候我們剛畢業就結婚,手裏沒有多少錢,買小乖和二手車的錢是我們的全部家當,本來是想在市郊買一套房子的,可是沒辦法,誰讓他喜歡呢。」
雖然已經聽過很多次,可是小東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耐煩,只是想像中那個站在高原上,父親手裏牽着小乖站在一輛車子旁的的形象,居然跟凌陽重疊在一起,小東忍不住望了凌陽一眼,只見凌陽靜靜地聆聽楚婉儀的講述,出奇地沒有插科打諢,眼裏露出淡淡的同情和安慰。
楚婉儀不是那種靠滔滔不絕地訴說往事,來博取別人同情的人,很快察覺到自己跟凌陽說這些有點不合適,恢復常態笑道:「小乖帶回來的時候太小,還處在哺乳期,餵奶粉也不愛吃,正好一個朋友家的哈士奇剛生完小崽,於是我把小乖送到朋友那去寄養,只是可惜了這樣一隻草原之王,整天跟那些哈士奇混在一起,變成了這個樣子……唉!」
「唉!」凌陽也跟着嘆了口氣,忽然肚子裏傳出一陣咕咕的響聲,凌陽這才想起三人已經在這兒干坐了半天,連一個上來招呼的服務員都沒有,不禁有些惱怒,呼喝道:「怎麼沒人點菜啊,人都哪去了。」
店裏實在太忙,喊了幾遍還是沒人理,凌陽氣沖沖地跑到前台經理那兒拍起了桌子,怒道:「我說你們家是店大欺客怎麼着,我們都進來半天了也沒人管管,就算進來三個要飯的,你們也該騰出個人來攆攆吧……」
看到客人不滿意了,經理連忙賠笑將凌陽請回座位,連連道歉不迭,掏出一個電子點菜器親自為三人服務,還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免費贈送店內配置的酸梅湯一壺。凌陽毫不領情:「贈送飲料什麼的我們不稀罕,但是我請你尊重我們的人格,不要一邊招呼我們一邊玩兒手機……」
楚婉儀見凌陽露怯,趕緊在桌下輕輕踢了凌陽一腳,示意凌陽閉嘴,經理也哭笑不得地解釋自己手裏的電子產品,並不是手機而是點菜器,凌陽這才轉怒為喜,小東則以手加額,做仰天長嘆狀,挪了挪椅子堅決跟凌陽劃清了界限,表示自己跟凌陽這個沒有見識的事兒精根本不認識。
一頓飯足足吃了三個多小時,凌陽跟楚婉儀聊得很愉快,表示自己會儘快出院,繼續投入到工作事業當中,凌陽拒絕了楚婉儀要驅車送自己回醫院的好意,貼了貼小東的臉頰目送二人離開,這才急吼吼地往秦璐約好的地點去了,渾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台掛着首都牌照的黑色轎車裏,傳來一道夾雜着痛心失望和無比酸澀的複雜目光。
直到凌陽離開,黑色轎車裏的駕駛員,一位鬢髮略顯斑白的老人才緩緩開口,聲音渾厚而穩健:「冰兒,就是這小子嗎?」
許冰縮在副駕駛的位子上泫然欲泣,硬挺着否認道:「不是他,我剛剛認錯人了。」
做父親哪有不了解自己女兒的,老人伸出手溫和地輕撫着許冰的髮絲,柔聲道:「有些時候,感情會蒙蔽你的理智,讓你失去客觀的分析能力,事情也許不像你想像的那樣,要知道世事無常,單看一件事情的表象說明不了什麼,不要一個人獨自陷入揣測和糾結里不能自拔,要學會去真誠地詢問,去面對,去解決,好嗎?」
人老奸,馬老猾,老人遭萬丈紅塵里打了大半輩子滾,眼光毒辣的很,從離別的一幕便分析出事情的大概:凌陽跟楚婉儀分別時彬彬有禮地相互道別,並沒有戀人之間的依依不捨,不過兩人眼神躲閃,默契地沒有形成哪怕一點的交集,這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至於那個小男孩,他的作用好比兩個人之間的潤滑劑,正下意識地為兩個人的深一步接觸做調和,看來自己這個傻女兒今後的愛情道路還曲折的很哪。
凌陽可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一切,輕車熟路地趕到約好的房間門外,下意識地三長一短敲起門來,房門打開,一身運動服的秦璐出現在自己面前。
秦璐今晚依舊走的是一貫的清純路線,高高豎起的馬尾,不施粉黛的精緻素顏,一身合體的運動服顯得青春活潑,讓人一看就覺得連自己的身上都充滿了活力。
「進來坐!」秦璐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自己則跳上床盤腿坐好,擺出一副上級領導接見下屬的高高在上的可惡樣子,待到凌陽像個小學生般在自己面前的小板凳上坐好,才趾高氣昂道:「你就是個沒籠頭的馬,好不容易才抓到你,來吧,把你最近一段時間得到的消息仔細說上一遍,不要有任何遺漏。」不知道為什麼,秦璐一看到凌陽氣就不打一處來。
凌陽倒是沒有在意秦璐的態度,沉吟道:「當初你交給我的相關資料很完整,恆運確實是恆遠集團實質上的子公司,這一點從恆運定期向恆遠集團上繳財務報告就可以看出來。」
「這兩個公司把這樣簡單的關係弄得複雜化,私底下偷偷摸摸地來往,表面上卻沒有實際上的往來賬,的確令人生疑。」
凌陽猶疑道:「你們懷疑恆運為恆遠集團洗黑錢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我在公司里也聽到一些閒言碎語,雖然只是風聞,不過事必有因,前一陣子我接觸到了恆運財務的一些內部數據,分析了他們的流水走向,我覺得單靠那幾個倉庫的翡翠原石儲備,根本不可能達到這樣的規模,這是毋庸置疑的。來往帳借貸雙方有明顯的巨大差異,入多付少,這就說明恆運的確是打着原石生意的幌子在放大流動資金走量……」
「經過我的多方面分析。」凌陽斬釘截鐵道:「你們的懷疑完全成立!」凌陽只是有選擇性地,故意在大方向上解釋了自己的調查過程。至於自己發現了虎爺在造紙廠的秘密倉庫,凌陽根本沒有絲毫提起。
「你這不是廢話嗎!」秦璐光着腳跳到地上,急道:「我不是讓你來證實我的猜想,你剛剛得出的結論,我們已經動用了無數的人力物力早就了解了,我是讓你來找證據,實實在在的證據,你明白嗎?天哪!你這個白痴!」
凌陽愕然:「都證實猜想了還找啥證據,我們背後的組織這麼強大,還用得着坐實罪名再調查嗎?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老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隨便找個理由派人全範圍調查不就好了,有什麼罪證是查不出來的,還不是放高利貸放賭局組織婦女賣銀那點兒破事,一查一個準!」
「放屁,你簡直是放屁!」秦璐顧不得淑女形象,衝上來一把將凌陽推搡得倒在床上,一隻腳踩在床沿,居高臨下惡狠狠道:「你知道什麼,要是這麼點屁事兒還用得着老娘辛辛苦苦地精心佈置,我找你來簡直就是瞎了我的二十四k鑲鑽鈦合金狗眼!」
凌陽心裏偷笑,心想這個女的發起飆來真可怕,連自己都罵,臉上卻一點也不敢露出來,驚訝道:「怎麼,難不成他們還敢販毒?」
秦璐強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雙手環胸冷冷道:「比販毒還要嚴重得多。」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5s 3.88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