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期僵直着身體,沒有動。
霍一鳴反應很快,他輕輕地捏了捏蔣容的手,低聲囑咐一聲,讓她先回停車場等候,隨後抱着孫樂童快步走到了孫子期身邊。
&在附近。」他低頭,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孫子期將視線從那個人臉上收回來,得救似的後退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聲音低低道:「走快兩步。」
霍一鳴頷首,回頭看了蔣容一眼,蔣容心領神會地退到灌木叢邊,點了點頭,在耳邊做了個通話的手勢。他這才放心地帶着孫子期母子倆準備去停車場取車。
沒想到帕拉梅帕的主人直接上前抓住了孫子期的手腕。
他穿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頭上戴着鴨舌帽,外面再套一頂衛衣的連衣帽,英俊的面容隱在夜色之中。
趴在霍一鳴肩膀上的孫樂童卻瞬間就認出了他,並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忍者蜀黍!」
余城匆匆看了他一眼,對他揚了揚嘴角,又將視線轉回孫子期的身上。他的手緊緊地箍住她的纖細的腕,即使知道也許會弄疼她,也沒有放輕力道。
&開。」孫子期平靜地掙了掙,沒掙開。
余城啞着聲音開口:「跟我回去。」
&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她冷冷地睨他一眼,「放開。」
余城的喉結動了動,還是堅持道:「聽話,跟我回去。」
這回,沒等孫子期再次出聲,霍一鳴就上前了一步,抓住了余城的手臂。
&重。」
他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語氣很冷,手上的力氣也不可小覷。
霍一鳴體格非常好,常年堅持鍛煉的結果,令他看上去顯然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忽視的對手。
&舅子?」余城用眼角瞄了他一眼,斜了斜嘴角,卻不帶一絲笑意,「我跟你姐有點矛盾,她鬧彆扭呢,不如你幫忙勸勸,讓她聽我解釋幾句?」
霍一鳴還是面無表情:「我沒有姐夫。」
余城指了指他懷裏孫樂童的腦袋,皮笑肉不笑道:「這是我的小崽子。」
孫子期聞言,心中煩躁得要命,更用力地想要甩開他的手,他將她握得更緊,硬是沒動。
於是霍一鳴把孫樂童的腦袋往自己懷裏埋了埋,平聲囑咐道:「孫樂童,把眼睛閉起來。」
&什麼?」孫樂童聽着他們一來一回地說些自己聽不懂的話,奶聲奶氣地問了一句。
&眼睛,明天給你買新的遊戲機。」霍一鳴面無表情地哄他。
&好,舅舅你不要食言,不然我會告訴舅媽說你騙人哦。」孫樂童一向都好哄得很,這會兒一聽有新的遊戲機,立馬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把臉埋進了霍一鳴寬闊的胸膛里。
霍一鳴確定他看不見了,這才鬆開自己抓住余城的手。
&穩。」他低聲預警了一句。
隨後迅速握起拳頭,瞄準余城完美的臉蛋,狠狠地來了一下。
余城其實有些心理準備,說實話,也躲得開,畢竟是個練拳擊的。但他硬是沒躲,有種自己理所當然應該挨這一拳的心理。
霍一鳴的力道很重,他及時鬆開了孫子期的手,免得她被這股力氣帶倒,自己卻被揍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只能抵到帕拉梅帕的車身上緩了幾口氣。
霍一鳴看他鬆了手,自己又接住了將將跌倒的孫子期,於是也沒打算繼續揍,拉起呆立在原地的孫子期轉身就走。
沒想到余城卻三兩步追了上去,他的嘴角被打裂了,滲出了幾縷血絲。他毫不在意地往地上吐了口血水,還是執意伸手拉住孫子期。
眼中也沒有剛才面對霍一鳴的那種故作輕鬆的調侃了,只喘着氣,對着孫子期眼神暗沉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孫子期沒吭聲,沉默着去掰他像鐵鉗一樣的手指。
余城受不了了,此刻只能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將話說了出來:「溫如昀是我哥的老婆……子敬真的不是我的種,你信我。」
孫子期倏地停住了動作,抬頭看了他一眼。
&城,你要哄我,起碼也應該找點像樣的理由吧。」
她半眯着眼睛,神情複雜,嘴角僵硬地抿着,怎麼都不敢信。
&果只是這樣,她怎麼會那樣說?你又怎麼會直到今天才來跟我解釋?」
頭頂昏暗的路燈透過斑駁的葉子灑下來,陰暗與光亮,凝滯並陳。
此時此刻,余城突然有種自己正立於懸崖邊上的錯覺,落石剝墜,一股無形的力將他徐徐地往下推。被捏得緊緊的,那些五年前沒有說出口的事,已然無法再藏。他必須做出抉擇,要麼說,要麼眼睜睜看着失而復得的人再次一走了之。
他不想說。
他媽的,他真的不想說。
可是能怎麼辦?
他也真的沒有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孤零零地熬下去了。
空氣沉沉地飄墜着,飄開去,飄離開。
余城干啞着嗓子,幾番張口,最後才模模糊糊道:「溫如昀她……精神不好,我不知道她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麼……」
他哽着聲音,到底沒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話說完,仿佛即將要說明的那件事實有多麼難以啟齒。
他幾乎是放下了自己的尊嚴在求孫子期。
「……跟我回去,聽我解釋,好不好?」
***
一輛白色的平穩地駛上了跨江大橋。
霍一鳴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方向盤。後座伸出一雙柔軟的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繃得緊緊的臉龐。
&麼還是一副刺蝟樣子?」蔣容從後座把身體探了向前,安撫似的說了一句。
霍一鳴沒說話,趁着紅燈的間隙,回頭快速地親了一下她的嘴唇。
蔣容拍了他一下,側頭看了看自己旁邊坐在兒童安全座椅里的孫樂童。
&樂在呢。」
霍一鳴「嗯」了一聲,平聲道:「他到點睡了。」
蔣容回過身來,把蓋在孫樂童身上的薄毯子掖了掖。
剛才霍一鳴跟那個穿得一身黑的陌生男人來回拉扯,蔣容就站在不遠處看着。
那一會兒真是嚇了一跳,本來想過去看看,卻想起剛才霍一鳴示意自己不要亂動的眼神,猶豫半晌,只好按下心情,站在一邊觀望事態發展。
結果霍一鳴突然揍了一拳那個男人,蔣容沒料到,當場小小地驚呼了一下。霍一鳴雖然身體素質不錯,但從來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不可能會貿貿然打人。
好在那個男人沒有還手,霍一鳴抱着孫樂童,也沒繼續往下揍。
那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扯着孫子期說了些什麼,微微彎着腰,原本挺拔的脊背看起來有些可憐。
孫子期看着他,過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霍一鳴也沒有再動,蔣容有些擔心,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看一看。
正在這時,孫子期回頭對霍一鳴說了幾句話,然後摸了摸孫樂童的小腦袋,又親了親他的小臉蛋,最後跟着那個黑衣男人上了車。
霍一鳴抱着孫樂童,看着那輛黑色的帕拉梅拉疾馳而去,這才面無表情地轉頭,向一臉擔憂的蔣容伸出了手。
這會兒蔣容摸了摸孫樂童睡得一垂一垂的小腦袋,放輕聲音問了霍一鳴一聲:「剛才那個,會不會就是樂樂的……」
&該是。」
&麼聽語氣,連你都不知道?」蔣容有些微微的詫異。
雖然不是親生,但勝似親生,霍一鳴跟孫子期從小一起長大,怎麼說都不應該不知道啊。
&子期當初在國外懷着樂樂,誰也沒說,連方姨都不知道。我知道有樂樂存在的時候,他已經差不多一歲了。」
霍一鳴語氣淡淡地,特意壓低了聲音。
&來孫子期跟一個熟人匆匆忙忙地結了婚,又匆匆忙忙離了婚。但家裏人都知道,他不是樂樂的親生父親。」
蔣容皺着眉聽。
霍一鳴反手掐了掐她的臉蛋,道:「孫子期不願意說這些,我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好事情,所以從來不問。」
蔣容知道他的性格,總是一副面癱樣,但心裏很重視孫家一家子,這會兒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只能貼着他的臉,又親了他一口。
&期姐一定會好好處理的,你別擔心。」她其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這樣安慰他。
霍一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朋友,黑如曜石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得十分深邃,末了,才稍稍抿了抿唇角。
他長得好,卻不常笑,所以偶爾笑起來,連蔣容這種見慣好相貌的人都覺得威力很殺。
片刻之後,綠燈亮了。
霍一鳴放下手剎緩緩滑向前去。
車廂里低低地響着巴赫的大提琴組曲,很靜,蔣容心裏還有些疑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結果看了看霍一鳴認真開車的側臉,又看了看安全座椅上沉沉睡去的孫樂童,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將額頭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微蹙着眉——
剛才那個黑衣男人一轉身,她模模糊糊看見了他隱在陰影下的臉,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岔眼,她一瞬間覺得,他好像……
好像就是那個正在國內紅得如日中天的演員,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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