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天突然黑了。
大雨傾盆。
一道驚雷破雲,剎那間鐵樹銀花般炸開,傾刻半邊天空雪亮,映花了人眼。
霍恩倒不至於被電光映花了眼,他把視線從飛艦的舷窗外收回。窗外擋板正徐徐降下,遮住了外邊漫天風雨。在這惡劣的暴雨天氣里,這艘「黑鷹」絲毫不受雷雨的影響。在一陣滑翔之後,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扎進下方雨雲里。電光雷火不斷敲在它的身上,卻被一層護罩盡數吸收。
片刻之後,飛艦躍出雲層,於雨幕中往地表21區的方向飛去。
艦身里亮着柔和的燈光,霍恩坐在舒適的靠椅上,前面餐桌只放着兩杯咖啡。其中一杯是霍恩的,至於另一杯,當然是坐在他對面的護衛。安娜正默默划動着手上智腦的光屏,一條條密令就這麼隨着她手指的移動發送出去。在他們遠在千》無>錯》小說米高空之上時,包括21區在內的幾股家族地表力量則朝着安娜指定的地點移動。
看着一言不發的秘密武士,霍恩笑了笑:「別那麼嚴肅,安娜。你得多笑笑,特別是女人,這樣才顯得親近。」
安娜放下智腦,端起咖啡喝了口說:「我不需要讓人覺着親近,只要能夠保護老爺,臭着一張臉也無妨。」
霍恩搖頭失笑:「嘴上說得好聽,心裏還不是在氣惱我不聽你勸阻,執意要去那21區。」
安娜皺了皺眉,嘆道:「老爺,貝克邀你談判,雖說為避嫌疑,選的是泰爾的地盤。可你也知道,老貝克和泰爾之間一直眉來眼去。泰爾這些年保持中立不假,可誰說得准他不會給老貝克收買了。當然,我知道老爺向來算無遺策,既然答應了赴約,肯定有十足的把握。」
「嗯,我們安娜也會拍馬屁了,特別拍得如此信手拈來,不錯不錯。」霍恩屈指輕彈杯子,杯中的咖啡立刻盪起圈圈波紋,看着這些波紋霍恩道:「安娜,你也知道。咱們的小艾倫這次立了大功,總統閣下非但給了他個一等功,而且已經把那顆雲鐵星指名道姓地獎給了貝思柯德。對這件事,你怎麼看?」
安娜聞言道:「那當然是好事,如此一來,艾倫少爺便坐穩那順位第一的位置,該沒人非議了吧?再者,有了雲鐵星,我們家族力量可再攀上一個高度,至少省卻十年辛勞,更是天大好事。就是,就是……」
霍恩替她說下去:「就是太引人注目了。」
這個貝思柯德的家主嘆道:「一等軍功和雲鐵星,得其中任何一種,對艾倫對家族來說都是莫大好事。可二者兼得,就嫌鋒芒太露。我們這幾年已經算得上風頭正健,實在不用再錦上添花。現在平白撈了這麼些好處,卻是把我們生生推到了風頭浪尖上。」
霍恩哼了聲:「我們這位總統閣下,安的未必是好心。」
「老爺,你的意思是?」
「安娜,如果你有留意,當會知道歷屆以來,總統無不出自平民或軍部,而絕無出自貴族豪門。」霍恩閉上眼睛,似在養神,嘴中繼續道:「無論是門閥世家,甚至是豪門。縱使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自己手上的棋子送進聯邦真正的權力核心裏,你當幾百年下來,我們之間沒有那種長袖善舞的從政之材?不是沒有,而是不得其門而入。那個核心圈子,一開始就是對我們這些人關閉的。」
「破曉之戰後,地球滿目瘡痍,國家力量夷損殆盡。聯邦剛建立的時候,空有人手,卻無資源。倒是戰前一些保存了部分底蘊的家族,掌握了當時聯邦最急需的戰略資源,於是就有了家族和聯邦的第一次合作。在那個時候來說,聯邦和貴族,聯手便是雙贏。可現在,就未必了……」霍恩輕輕道:「雖然我們之間向來有互不干涉的規則,但這條線隨着時間的推移正變得逐漸模糊。我們是橫在聯邦歷代總統喉間的一根魚刺,拔掉我們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不過從現在總統閣下的大手筆來看,聯邦這是要開始動手了。」
安娜臉色一冷:「莫比特要想開罪貴族,那也不過是兩敗俱傷的格局。別忘記現在地表還有個自由之門虎視眈眈,他就這麼不智?」
霍恩輕笑:「你太小看我們總統閣下了。軍功和雲鐵星,不過是投入這個名為貴族池子間的魚鉺。現在這兩個魚鉺落在一條叫貝思柯德的大魚嘴裏,但你看看,魚餌太多太大,大魚也無法一口氣吞下。這就難保池子中其它大小魚蝦沒有想法,如果其它魚蝦爭食,雖說不至於一下子把所有魚蝦給拼死,可這池水終究是要混的。如果池水混了,誰看得清池水裏會發生什麼?哪怕這個時候趁機游進一條叫聯邦的鯊魚,大概也沒人看清。到時候,不管大魚小魚,終究是要進了鯊魚血口。」
「我們這位總統啊,布的是長線大局。推翻貴族,在他這裏開始。可什麼時候結束,他未必看得到,卻毅然動手。莫比特這個男人,有大氣魄。」
安娜聽得一臉震驚。
「池水就要開始混了,我也就沒耐心一點一點地伺候老貝克。如果在池水混之前,我們這條大魚還不能首尾一心的話。不用鯊魚動口,便該給其它魚蝦分食乾淨了。老貝克肯定做好了十全準備,才敢邀我談判。那麼我便順他的意思,乾脆快刀斬亂麻。雖然終究要流一些血,可總比被人分食了強,你說是不是?」霍恩這才張開眼睛,眼中如有電光閃過:「只不過老貝克的十全準備,不過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地表21區,有一座舉世皆知的城市,和舊時代的賭城拉斯維加斯同名的這座城市,本身也是一座賭城。在這裏賭場林立,酒店如梭。有人在這裏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清貧。人生起落,不過如此。
賭城中,有一間金帆會所,既是酒店,也是賭場。這間會所名氣中等,盈利中等,規模中等。實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下資歷。賭城之中,不管酒店賭場的生意,也如這城中百態人生般起起落落。遠的不說,便說這短短十年間,這城中賭場不知道開了多少家,又關了多少家。能夠剩下來的,端的是鳳毛麟角。
金帆別的沒有,就只剩下資歷夠老。資歷老,當然老主顧總會有的,特別是那些出手闊綽的主。那些出手大方的賭客,也不是隨便挑地方豪賭。賭場若是新開,不知根知底,天知道你會否店大欺客。萬一見客人贏得太多,說翻臉就翻臉,這樣的賭場並非沒有,而是太多。金帆在這方面倒是口碑不錯,該你羸多少就是多少,斷不會做那背後捅黑刀的事。而口碑,則是時間沉澱下來的。
所以這麼多年下來,金帆屹立不倒。雖不至於晚晚爆滿,卻也不至於門可羅雀。難得的是,這麼些年經營下來,也不見得背後老闆擴充規模。於是金帆維持着原來的樣子,在這賭城十年風雨中,也就這麼走了下來。
不過今晚金帆做了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舉動。
全年無休,十年如一日的金帆會所,今晚早早打出了暫停營業的公告。但在晚上八時許,卻有一輛輛飛車開到會所門口,那分明是有貴賓上門。
但站在大門口早早等候的大堂主管,卻知道那些哪是什麼貴賓,而是惡客凶人。這時從為首一輛飛車裏鑽出來個矮瘦老人,他看上去一點也不顯眼,可大堂主管早被告知,那是第八區的老貝克。老貝克在年輕的時候可是有屠夫的外號,雖說現在早沒幹那種打打殺殺的事情。可那張行將就木似的臉上,總帶着三分煞氣。再那麼陰側側一笑,饒是這主管見慣了場面,也不由後背一陣發冷。
他連忙迎了上去。
還沒到跟前,就給個臉有斜疤的男人攔了下來。雷電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這個主管,木納地說:「站在這裏說話。」
主管敢怒不敢言,勉強在臉上推出一道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老人道:「貝克老爺,泰爾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老貝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往後面幾個戴墨鏡,穿西裝的保鏢看了眼,「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大堂主管只覺自己着實貼了回冷屁股,卻不敢計較。和屠夫計較,那純屬活得不耐煩。他本來準備好一套華麗的說辭,這回趕緊往肚子裏咽。瞧人家這模樣,擺明沒心情和自己這個小人物打交道,還是趕緊帶人得了。
主管哈腰道了聲「請隨我來」,便在前面帶路。
老貝克揮了揮手,雷電先行。老貝克在中間,五名保鏢走在他後頭。按照之前的協議,所有人身上不得攜帶武器。否則一進門,門口的警報器就該響了。老貝克走得不快也不慢,目視前方,卻自言自語道:「對上霍恩,你有幾分把握?」
「五五之數。」有一個聲音從後傳來。
「五分?也不少了,希望你別信口開河才好。」老貝克陰聲細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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