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女孩的回答,男人很高興,滿臉笑開了花:「謝謝你,真是個好孩子!」他招手示意小女孩跟他走,「就在這邊角落裏。」
聞言,小女孩懵懵懂懂的跟着他走到倉庫側面的小巷道里。她往裏面看了看,有些不解的問道:「梯子呢?我怎麼沒看——」話沒說完,那個男人突然收起了笑容,迅速從巷道地上撿起一個髒兮兮的麻質大口袋兜頭罩住小女孩,將她套在了口袋裏。手上的小紅傘跌落在地,麻袋裏面的小女孩使勁的掙扎叫喚着。男人掏出一根粗長的麻繩,將袋子口牢牢的系了起來。隨後,他將麻袋用力摔在地上,抬起腿使勁踢了幾腳,又舉起拳頭往麻袋底部,小女孩頭部所在的位置使力的砸了幾拳。想是被男人又踢又打得暈了過去,麻袋裏面的小女孩不出聲也不動彈了。滿是髒污的醬黃色麻袋靜靜的躺在泥濘的地面上,毫不起眼的樣子,完全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看着地上安安靜靜的麻質口袋,面相忠厚的男人嘿嘿的笑了起來,志得意滿的模樣。他彎腰扛起麻袋,撿起丟在一旁的小紅傘,走出了小巷道,撐起傘步入淅淅瀝瀝的雨幕中,往街道一端走去。經過雨水洗滌的紅傘鮮麗極了,血一般的刺目。
鮮血一般色調的小紅傘在雨中搖搖晃晃,一路晃到了遍佈筒子樓的居民區。男人收起傘,扛着麻袋走進了一扇生鏽的鐵門。鐵門旁邊的藍色門牌上,印着一行小字:寶通路37號。
多年以後的廢樓在這個時候充斥着人煙氣息,被男人提在手上的紅傘從尖端不斷的滴下水來,一路滴上二樓三樓,最後上了四樓的樓道。白牆灰瓦的筒子樓里,時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鍋鏟擦撞鐵鍋的聲響,放得太大的收音機的滋滋聲……天黑了,各種聲響都已經消失,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進入了夢鄉。遠遠的地方,偶爾會響起一兩聲犬吠,在寂清的雨夜聽上去頗有幾分淒涼的感覺。
寶通路37號,409號房間裏。淺黃色書包被扔在房間角落裏,裏面的書本鉛筆散落了一地。小女孩的嘴部被綁上了布條,出不了聲,滿眼驚惶恐懼。將她綁到這裏來的男人坐在她的對面,一邊抽煙,一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眼裏全是淫/邪和貪婪。須臾,他將手上的煙蒂狠狠摁滅在髒亂的煙灰缸里,站起身走向小女孩。他平凡的面容上露出一個怪笑,伸手開始撕扯小女孩穿着的白裙……
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斷斷續續的雨水籠罩着灰色的城市,總有四五天。然後,終于晴了。太陽穿破烏雲,將它熾熱的金色光輝灑向大地,溫暖着冰冷的身心。陽光照耀下的大街小巷,一對面色憔悴的夫婦,四處張貼尋人啟事。尋人啟事上頭印着的照片,是一個圓圓臉蛋的小女孩,歡快的笑着。寶通路37號409房間的主人,突然購入了許多磚塊和水泥。當鄰居好奇的詢問他買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用時,他憨厚的笑笑說,房間的牆壁太薄了隔音不好,所以自己再砌一堵牆……
拒絕了熱心鄰居的幫忙,409房間的主人自己一個人上上下下的跑了好幾趟,終於將購入的磚塊水泥全部搬運到了四樓房間裏。黑暗的臥室中,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絲陽光都照不進來。亂糟糟堆起來的磚塊旁邊,躺着一具傷痕累累的瘦小冰冷的屍體……
「你看到了嗎?看清楚了?我就是這樣死去的。好痛,好冷,好怕……壞人,全部都是壞人!統統去死!」小女鬼的尖叫聲喚醒了神情恍惚的俞蔚藍,眼前那些過往景象全部消失,又回到了這個光線暗淡的房間裏。她艱難的張開嘴,啞着嗓子說道:「我看到了,你、你死得很慘……可那與我們無關啊,我們是無辜的……」
「我才不管什麼無辜不無辜,你們都是自作自受,你們都是活該!」小女鬼好像瘋狂了一樣,又咯咯咯的大笑起來。她旁邊的小男孩嗚咽着說道:「夠了吧,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你放過她吧……」
「放過她?嘻嘻……」小女鬼不停的笑着,聲音卻逐漸的遠去,兩隻小鬼的身影也慢慢的淡化消失。突然房間裏面的頂燈閃爍起來,最後光芒大盛,照得整個房間亮堂堂的。俞蔚藍坐在地上,滿身冷汗,就像洗了個澡似的一身**的。她慢慢的爬起來,轉身打開門,趔趄着往樓下跑去。
因為心慌意亂,俞蔚藍忘記了搭乘電梯,從樓梯口跑了下去。感應燈逐一亮起,又逐一熄滅,明明暗暗,更令人心緒不寧。她跑到底樓,面色慘白的走出單元樓的大門,惶惶不安的往小區外走去。剛走出去一小段路,途經養着好些紅鯉魚的水潭時,看見許多人圍在水潭邊,指指點點,驚呼不絕。
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俞蔚藍站定,深呼吸了好幾口,方才走到水潭邊,撥開人群往裏面看去。幽綠的潭水中,漂浮着一具被泡腫了的屍身。一大群紅艷艷的鯉魚,圍着屍身歡快的游來游去,吐着泡泡。屍體的臉被潭水泡得有些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那熟悉的輪廓,正是江修文。
俞蔚藍定定的看着江修文的屍體,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小區保安和警察相繼趕來,撈起屍身蒙上白布將其抬走,她才回過神來,眼珠開始轉動。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當初一起去廢樓的四個人,如今只剩她一人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俞蔚藍走出小區,跑到五金店買了一柄大鐵錘,又弄了一壺汽油,買了個打火機。帶上這些東西,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坐上車報出地名。聽到俞蔚藍說出來的那處地名,司機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不肯去,最後她出了三倍的車資,司機才勉強應承載她去。
出租車開出市中心,往城郊駛去。此時天已黑盡,城市裏已是萬家燈火,璀璨勝星。車子逐漸遠離燈火通明的地方,駛向燈光寥落的荒涼地段。等到達了目底地,俞蔚藍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車,出租車迅速的調轉車頭,逃跑似的飛快的開走了。望着車子留下來的一路塵煙,俞蔚藍露出一個苦笑。
笑完了,她轉過身,望向身後的這棟龐然大物。它還是那日見到的那幅模樣,陳舊的,傾頹的,由骯髒的深灰淺灰所組成,這可怖的寶通路37號。
她走向滿是鏽跡的鐵質大門,門鎖那日被薛柯砸壞了,手電光照到的鐵鎖頭,歪歪扭扭的斜掛在一邊。推開鐵門走進天井,吃力的提着汽油和鐵錘踏步上樓,二樓,三樓,四樓……
步上四樓的樓道,俞蔚藍打着手電逐一查看房門上的門牌號。當她找到409號房間時,不禁一愣,這不是那日薛柯進去解決過生理問題的房間嗎?那小女鬼說什麼污染了她的埋骨地,莫非,就是指這個?想到這裏,俞蔚藍忍不住又想哭又想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還有比這更荒唐的死亡原因嗎?
沉默佇立着的廢棄筒子樓,吞噬了三個人生命的灰色怪獸,仿佛正靜靜的嘲笑着她。俞蔚藍站在409號房間門口,突然的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嗚嗚的哭了。哭了一陣子,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淚,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穿過空蕩蕩遍佈塵灰的外間,她徑直走進原本做為臥室的裏間。
站在同樣空無一物的裏間地板上,舉着手電筒在幾面牆壁上掃來掃去。不多時,她就發現其中一面牆壁明顯跟其他牆壁不同,牆面很是粗糙,顏色也更深一些。就是它了吧?俞蔚藍把手電放在汽油壺上面,提起大鐵錘走到那面牆壁前頭。舉起鐵錘,她狠狠的砸向牆壁。只聽「砰——」的一聲響,在空寂的廢樓里聽起來分外的驚心。緊接着,砰砰巨響不絕於耳,響了好一陣子後,終於停了下來,廢樓里又恢復了寂靜。
俞蔚藍站在一地碎磚石中間,伸手拂去牆壁里嵌着的一大片透明塑料紙上的灰塵碎石。塑料下面的真相,慢慢的顯露出來。穿着破爛白裙的瘦小屍體,腐朽得只剩下了骨架。屍體的頭髮非常的長,長長的黑髮幾乎覆蓋了整具屍身,和骨架纏繞在一起,難分難解。看起來,小女孩死去之後,頭髮仍在生長着。
等到整個屍體顯現在眼帘中後,俞蔚藍轉身走到汽油壺前,擰開壺蓋把它提了起來。她走回到屍體前方,將壺中所有的汽油都澆在了屍體之上。然後,她放下油壺掏出打火機,打出小小的火焰後揚手將其丟在了屍體上。只見「轟」的一下,烈焰滾滾,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俞蔚藍帶着淡淡笑容的面孔。
等到小女孩的屍體被燒成了灰燼,俞蔚藍才轉身邁步,往樓下走去。走出鐵門,來到街道上,突然她聽見身後傳來呼喚她的聲音:「蔚藍,蔚藍……」她回過頭,卻見廢棄筒子樓的四樓窗戶里,站着三個人影。人影紛紛對她招手:「蔚藍,不要走,來陪我們啊……」見此情景,俞蔚藍瞠目結舌,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就在此時,一陣大風吹過,寶通路37號房頂上的一塊薄鐵片驟然被風吹起,嗚嗚的旋轉着,急速的襲向站立在街道中的人。剎那間,血光飛濺,一顆頭顱被鐵片削斷,骨碌碌滾落在地。沒了頭顱的俞蔚藍的身體搖晃了幾下,頹然的倒在地上……
兩年之後,一片廢棄的老舊樓房中,駛來了一輛黑色小汽車。汽車靠在路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走下來二女三男五個年輕人。其中一個人舉着手電,照向一棟廢棄筒子樓的鐵門之旁,看清楚門牌名後他歡快的喊道:「就是這裏了,鼎鼎有名的鬼樓!探險活動開始!」
慘白色的手電光,照着鏽跡斑駁的藍色小鐵牌,其上一行小字微微模糊了:寶通路37號。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4.039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