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的棺材究竟是做什麼用的?這個問題擱在安心心頭好幾天了,她抓心撓肺的想知道答案。
想要知道答案,有兩個途徑。一是直接去問母親,二是再去那個房間一次,打開棺材蓋來看看。
那麼,應該採用哪一個方法呢?
安心很糾結,因為這兩個方法哪一個她都不想採用。要是媽媽知道她偷偷去了四樓的房間,一定會被責罵。而讓她再去一次那個恐怖的房間,她又不敢……要她放棄知道答案嗎?姑娘做不到啊……
這一天晚上,安心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突然聽到走廊上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這麼晚了,媽媽還要出去嗎?她忍不住起身走到門邊,從門板的縫隙中往外看。走廊上,媽媽穿着黑色的睡袍,輕手輕腳的往樓上走,似乎生怕安心察覺了一樣。媽媽的手中,握着一串鑰匙,看起來,是要去——四樓嗎?
媽媽走到樓梯口,突然站住了。她回過頭往安心的房間這邊看來,安心連忙收回目光,害怕被媽媽發現了。媽媽看了一小會兒,轉回頭繼續往樓上走去了。
等母親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安心想了想,悄悄打開門,踮起腳尖跟隨着母親往樓上走去。媽媽她,這個時候偷偷摸摸的去樓上做什麼?
安心遠遠的跟着母親,上到了三樓。母親沒有在三樓停留,徑直往更高的樓上走。安心的心臟快速的跳動起來,母親是不是,要去那個有棺材的房間?
輕得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在四樓的樓道上響了起來,朝着最後方一路行去。安心躲在牆壁後面,露出半張小臉兒偷眼望去。果不出所料,母親一直走到了最後一個房間的門外,拿出鑰匙來開鎖。「吱呀——」一聲悠長的澀滯聲響傳來,母親打開門,抬起腳緩步走入了房間。
安心怕母親隨時會出來,因此不敢舉步過去,就一直待在牆壁之後。但是,她等了許久,也不見母親走出房間。終於她等不住了,靜悄悄的移動腳步,往樓道最末端走去。
幽靜的山中的夜晚,連平日裏慣有的風聲都消失無蹤了。古老的大房子裏,只有安心輕悄的腳步聲在響着。她走到最後方的房間前面,看見那扇棕紅色的木門緊緊關閉着,想偷偷往裏面看一眼都不行。該怎麼辦呢?
安心就這麼站在門外,站了很久很久,久得她都不耐煩了。房間裏沒有動靜,母親也一直沒有出來。她到底在裏面做什麼呢?安心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握住門把緩緩往下轉動,很順利的轉到了底部,門沒有被鎖住,可以進去。
安心握着門把踟躕了一陣,最終還是選擇了進去。慢慢的將門扇推開,同樣響起了那種悠長澀滯的聲音。門板後方,一片黯黑,沒有燈光亮着。借着廊燈的微光,能夠影影綽綽的看到裏面的大概景象。房間裏沒有人,媽媽不在裏面。
這怎麼可能?
安心呆愣住了,她明明是親眼看着母親走進這個房間的,並且再也沒有出來過。為什麼現在打開門,卻看不到母親的身影?她去哪裏了?或者應該問,她是怎麼離開的?難道說,這個房間裏還有另外的出路?
安心略有一點驚惶失措,她不自覺的抬起頭,望向天花板。那上面嵌着的燈管,正散發着幽幽的白光。她突然想起,上次自己來時,按下電燈開關燈光卻沒有亮起,怎麼今天又能夠發光了?四樓,四樓真是個奇妙的地方……
安心站在門口,伸手進去摸開關。摸了好幾下總算摸到了,但啪啪的按了兩下後,屋子裏卻並沒有燈光亮起。幸而有廊燈的光照着,裏頭倒不至於完全看不清。她便借着這一點淡光,舉步走進了屋。
一進屋,那巨大的棺材的黑色輪廓便躍入安心的眼帘,令她感到有些心驚肉跳。繞過棺材,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裏面空空如也,除了那具棺材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既然沒有另外的出路,那麼母親一定還在這間屋子裏,總不至於會憑空消失。安心的目光,再次轉向屋子正中間的棺材。
莫非,母親,在棺材裏?
不不不,不可能,這個想法剛一起,就被安心自己給否決了。母親無緣無故的跑到棺材裏去做什麼?有正常人會這麼做嗎?
雖然如此告訴自己,但,似乎除開這具棺材,屋裏再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了。安心咬了咬唇,壯起膽子蹭到棺材旁邊,細細打量起它來。
原本她以為棺材是黑色的,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它其實是很深的暗紅色。她伸出手輕輕的碰了碰棺蓋,觸感像玉石一般的溫潤柔和,且透着淡淡的暖意。這東西一定並非凡品,安心這樣想到。
借着屋外廊燈的微弱光亮,安心發現,棺材沒有蓋得很嚴實,棺蓋與棺身之間,有細細的縫隙。湊到縫隙處往裏面看,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她又側過臉,把耳朵貼上去聽裏頭的動靜。剛開始聽的時候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但靜下心來細聽時,她聽見裏面傳來細微的呼呼的聲響,這是——人的呼吸聲?
當安心聽到這聲音,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強忍着懼意,又附耳聽了一陣子,終於可以肯定了,是真的,棺材裏真的有人在呼吸着!
媽媽她,真的在棺材裏!為什麼?
安心呆愣了一陣子,突然像被刺扎了一下似的蹬蹬蹬跑出了屋子。浸沐在燈光之下,她身上的寒意才消減了些許。站在門口,她心情複雜的望向屋裏的暗紅色棺木。站了很久,她抬起手握住門把,輕輕的關上了門。
山上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吹刮起來了,嗚哇——嗚哇——像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大哭。深山中的古老大屋,居住在此的喜歡躺在棺材裏的母親,還有來此以後遇到的山精鬼怪——安心終於發現,與一般人相比,自己的生活,一點都不平凡。
第二天的晚餐桌上,安心總是用碗遮住臉,偷偷的看媽媽,欲言又止的模樣。母親終於忍不住放下碗筷,說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安心也放下碗,嘴唇嚅動了幾下,道:「那個……不是,啊不,是,我是有話……」
母親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心伸出一個手指在木桌上畫着圈圈,低下了腦袋,囁嚅道:「我想說,其實很多人都是有自己的怪癖的,那不算什麼,各人有各人的自由啦!所以,所以,媽媽不管喜歡做什麼,只要不是做傷害自己和別人的事,我都是支持的,就、就是這些了……」
母親靜靜的看着安心,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安心被母親看得都有點害怕了,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她忍不住抬起頭看向母親,卻見母親的目光中,藏着的是深刻的情感,並沒有責備她的意思。見此,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安心,你偷偷跟着我去四樓了,是嗎?」母親開口說話了,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聞言,安心耷拉着耳朵點了點頭。
母親沒有出言怪罪她,而是輕嘆了一聲道:「那不是媽媽的怪癖,是……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事。」
安心不懂這話,一頭霧水的問:「為什麼這麼說,為了……生存?」
母親點了點頭:「嗯,為了生存。至於原因,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儘管內心好奇得要死,安心還是乖乖的不再追問了。母親又說:「以後可不准再去四樓了,知道了嗎?」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安心又是一個人在家。今天天氣極好,陽光明媚,清風柔和,送來山野間特有的帶着泥土和草木味道的清新空氣。站在窗前往外看,山風拂過松林,林上蕩漾起一波一波的深綠和淺綠的浪濤,響起了一陣陣沙沙嘩嘩的松濤聲。更遠一點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艷麗的紅色,那是樹葉逐漸轉紅了的一種樹木。再過一段時間的話,紅葉會更多更艷。眼中所見,耳邊所聞,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曠神怡。安心站在窗前,被美景所攝得難以移步了。很久之後,她才舉步離開。
走到屋子外面呼吸了一陣新鮮空氣,曬了一會兒太陽,安心又回到了屋裏。她徑直去到書房裏,在書桌前坐下,垂首看着面前的紅色筆記簿。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陳舊的封皮,觸感柔滑清潤,竟有些像前日她碰觸到的那具棺材的手感。這真是一本神奇的筆記簿,不是嗎?她明明看了很多次,卻偏偏一個字都沒記住。唯一記得的是,這本筆記簿里記載了很多故事,有的恐怖,有的詭異。而更加奇怪的是,雖然根本記不住自己都看了些什麼,她卻總是忍不住要來看。抬手按亮桌上的棕黃色布藝枱燈,安心再一次翻開了面前的古怪筆記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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