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熱鬧之極。
狹隘的小居室里,三個目瞪口呆的男子,一個不知所措的中年婦人,二個在地上滾作一團的年輕女孩兒,共同上演了一幕雷人的情景劇。
江夜星嘴角噙着淡淡地的笑,倚在門邊,興致勃勃地看着這一團雞飛狗跳的鬧劇,居然有一種上上輩子在天朝大街上圍觀熱鬧的新奇和八卦。
終於,光頭男人是再也受不了了,他上前一步,一手扯着一個女孩兒,往兩邊一扔,大吼一聲,
「夠了!」
嘖,行俠仗義!
格麗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一時收不住腳,一下子跪坐在地上,而娜塔則是像剛才在學校里那樣,抱着頭,蜷縮着身子,只露出一頭長長的頭髮,輕輕地抽泣幾聲。
「我沒有借過錢,借錢的是她,你們找她還!」倔強的少女眼中噙着淚水,卻是高高地昂着頭,不願意讓它們掉下來,她毫不畏懼地指着娜塔,瞪着光頭說道。
「這我管不着。」光頭粗聲粗氣地對她怒目而視,「那是你的名字,你的序列號,泄露給人家,是你自已蠢,快還錢!要打,等我們走了再打!娘的,老子的態度已經夠好了,你可別逼老子打女人。」
他們這一行,當然不可能用那種一看就文質彬彬的斯文人,老闆僱傭他們,就是看中了他們的兇惡,黑錢雖然不違法,但要賬的時候,動手動腳也是難免的,因為這一家子都是女的,光頭覺得他的態度已經夠『溫和』了。
要是真不給錢,可不能怪他來動真格的。
「我....」再怎麼說,格麗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光頭的話一下子戳中了她的痛處,『蠢』這個字,頓時堵得她心頭刺痛。那張白紙黑字,仿佛在赤果果地嘲笑她的愚蠢和無知,格麗的身子搖了幾下,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她雙眼迷離空洞,如掉入陷井的獵物,無助又絕望。
娜塔躺在地上,只覺得頭痛,腳痛。全身都痛,事到如今,她也是豁出去了,掙扎着從地上坐了起來,面露嘲諷,
「本來就是你自已願意告訴我的,我不過是用你的身份借了點兒錢而已,幫我還了不就行了,你居然對我下這樣的狠手,你算是什麼姐姐?哼!」
「什。什麼?」李梅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她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已所聽到的,「娜塔,你說什麼?是你借的錢?你,你借了多少?啊?」
李梅搖晃着頭,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她不也相信自已的耳朵,自已親侄女用女兒的身份借黑錢,還這麼理直氣壯地要她們幫忙還?
這。這......
李梅只覺得眼前有無數小星星在旋繞,耳邊嗡嗡作響,身體一軟,就靠着牆壁滑了下去。
只是此時沒有人去關心這一點,整個屋子裏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江夜星帶着碎金般璀璨的眸子暗了暗,然後走上前,將格麗扶了起來,她很溫順地站了起來,失去了焦距的眼睛是一片懵然。
「多少錢?」江夜星扶着她。問光頭。
「呃?你替她還?」光頭先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然後帶着審視的目光將掠過她的全身,
看不出任何牌子的衣服,但看起來就不是便宜貨,絕不是他們身上一百聯邦幣三件的玩意兒,這點兒眼力光頭還是有的,左手手腕....光頭的眼睛猛地縮了一下,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是風雅集團今年最新發行的限量版4s級超腦智能終端,華麗的外表,精緻到極點的作工,無一不顯示着這款終端的高昂價值,那絕不是仿品,而是正貨。
「知道嗎?你的眼睛有點兒多餘。」江夜星淡淡地說道,如果是在瑞星,有人敢這樣看着她,老阿茲一定會讓他永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明明是一派淡然,光頭卻覺得心頭一陣發寒,甚至連眼睛都一陣地刺痛,他連忙收回目光,小心地說道,
「一共是八千聯邦幣。」
八千?癱坐在地上的李梅一聽到這個數字,身體一抖,先是張大了嘴,如上了岸的魚一般突起眼珠子,然後雙眼一翻,終於暈了過去。
倒是格麗漠然地看着對方,對這個數字沒有任何反應,因為她知道,不管是多少,都不是這個一貧如洗的家能還得上的。
都一樣。
江夜星帶着欣賞的目光看着她,然後笑着說道,「八千?拿過來。」
光頭在江姑娘的笑容下只覺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連忙舉起僵硬的手,將手中的合約遞到江夜星的眼前。
江姑娘將左手的終端在合約上輕輕一划,一聲『滴』的聲音之後,合約上的白紙黑字便消得乾乾淨淨,這代表着這份合約已經完成,欠款已還。
白紙,當然不是普通的白紙,黑字,也不是寫上去的黑字,如今的各種科技,早已深入到世界的方方面面,合約紙實際上是一片極薄的電腦晶片,它和政府的核心晶片相連,生成合約經雙方認可後便會自動記錄,雙方完成交易後自動消失,只在政府那繁雜浩瀚的資料庫的某一個角落留存。
眼見着眼前的那一條代表着她的終端序列號的黑線消失在紙上,格麗的眼睛先是無比的茫然,然後是不可思議,接着是驚訝,不解,警覺等等,但無論如何,這筆會讓她的生活陷入徹底的黑暗的借款,確確實實是沒有了,結束了。
格麗愣愣地站了十多秒,然後一下子捂住臉,淚水無法抑制地從指縫間溢出,很快就打濕了胸前的衣服。
江夜星無聲地站在她的身邊,眼神透過她,仿佛一片虛無,又仿佛透過她看到了什麼,星光流轉,浩瀚如煙。
光頭帶着二個青年,小心地,貼着牆壁,輕手輕腳地逃離了這個讓他們毛骨悚然的女孩兒。
反倒是睡在地上的娜塔聽到動靜,將頭從冰冷的地板上抬了起來,眼中閃着驚訝,嫉妒和渴望的光芒。
這種眼神,江夜星已經見過太多了,她根本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找了個還算乾淨的凳子,坐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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