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敘功

    深宮之內,王錫爵與天子坐而論道。伏魔府 m.fumofu.com

    王錫爵早已經打定去意,這一次返鄉後他已決定不再過問朝政再也不山,所以這一次很可能是他與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

    這一次面君前,王錫爵想了許多,而且早已有了決定。

    王錫爵道:「陛下,閣臣原出特旨簡用,非由廷推,自萬曆十九年先任吏部尚書陸光祖於科道官同請會推,相因至今,遂以為例。於此中人選老臣實不該多嘴,以免有干擾之嫌。」

    「先生,朕還信不過嗎?儘管直言。」天子道。

    王錫爵道:「老臣既已決心隱退,實不該再過問朝政,但陛下既一再以閣臣咨老臣,老臣不敢濫舉,且容思量一二。」

    說完王錫爵看了一眼侍奉在旁的田義。田義不由心底大怒。

    天子見此擺了擺手示意田義退下。田義陪作笑臉:「內臣告退!」

    田義退下後,天子道:「先生儘管考慮。」

    過了片刻後,王錫爵道:「老臣思來想去,以為在籍詹事府協理府事禮部尚書沈一貫年盛正強,才有甚敏銳,可以勝任!」

    天子聽了沈一貫的名字,表情沒有什麼波動。

    「這沈一貫,不知陛下對他了解多少?」

    天子點了點頭。

    天子最優先了解官員都是通過經筵,日講的場合,而他登基不久的一次經筵里,沈一貫正好為經筵官,也兼任日講官。

    當日出講的是張居正與沈一貫。

    張居正先講了一段漢文帝至細柳營中故事,當時漢文帝到周亞夫軍中視察,結果被門卒所攔,天子的隨從說開門,這是天子的命令,結果被當場懟了句『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

    而沈一貫繼張居正之後,講得是高宗諒陰的典故。

    此出自論語,子張問孔子:「高宗諒陰,三年不言,怎麼說?」

    孔子回答說,何必是高宗,古人皆是如此,舊君駕崩了(新君不能干預朝政),應當由百官各司其職三年,其中由宰相來統攝。

    然後沈一貫就此展開又講了一段話大意就是舊君託孤,必須要忠貞不二的大臣,如此之人輔佐天子,必能讓百官聽從。若是不得其人,倒不如新君自己親政來得妥當。

    當時張居正在旁聽着,聽完之後臉色很不好看。

    經過這件事,天子心底就記住了沈一貫。

    後來張居正覺得沈一貫在諷刺他,又因沈一貫在會試中『私藏』張居正長子張敬修的卷子,最後使之落榜,因此本來前程大好的沈一貫,不得不辭官還鄉。

    張居正去政後,此人經申時行保薦起復。

    天子道:「這位沈卿,當年在經筵上與朕講高宗諒陰之典故,當時他在百官面前言『託孤寄命,必忠貞不二心之臣,乃可使百官總己以聽。苟非其人,不若躬親聽覽之為孝也。』」

    說到這裏,天子輕輕笑了笑道:「如此說來,倒是一位耿介之臣!」

    耿介?

    王錫爵倒不是如此認為,經筵日講官在給天子講課選題,必然讓首輔看過後才能在第二日給天子講。

    張居正在經筵前定下,細柳營與三年不言的大題目給皇帝,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但沈一貫卻道出了與題目截然相反的意思,其中動機……

    但王錫爵道:「陛下慧眼如炬,識人的眼光定是比老臣強多了。這沈一貫乃布衣沈明臣之侄,可謂家學淵源,平日擅治老莊,學問嘛,主張以老佐孔。」

    天子笑了笑,他對以老佐孔並不以為然,他最在意是對方當初在經筵上的表態。

    在『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與讓天子『躬親聽覽』的之間,他當然有了傾向。

    天子於是道:「這沈一貫確堪為閣臣之選,先生真是舉薦得人。」

    王錫爵道:「陛下,古往今來治老莊者,有人得之『理身之道』,或『理國之道』,或『事理因果之道』,『重玄之道』,『虛極無為理家理國之道』。」

    「這於虛極無為理身理國之道,未免持身有餘,於謀國難成。」

    主張天子躬親的就謀國難成?

    天子笑了笑道:「先生另一位閣臣打算推舉何人?可要再思量一二?」

    王錫爵道:「這位不用思量,老臣推舉見任禮部尚書羅萬化。」

    提及羅萬化,王錫爵沒說半字推薦之詞。但天子明白沒有說,才代表說了很多。

    羅萬化是王錫爵鐵杆盟友,之前王錫爵就打算推羅萬化取代林延潮為禮部尚書,結果弄出了焚詔打臉之事,然後王錫爵又打算用羅萬化為吏部尚書,結果遭到顧憲成的打臉。

    吏部用一句『翰林為宰冢善擅權,高拱故事』來懟之。最後陳有年為吏部尚書。

    這一次王錫爵又推羅萬化入閣?吏部那邊?

    天子欲問又止點點頭道:「朕知道了。」

    但見王錫爵道:「閣臣增補必經廷推,若廷推上有這二臣的名字,臣推舉陛下用之。若有不然……」

    「怎麼先生還有第三位人選嗎?」天子問道。

    但見王錫爵緩緩道:「啟稟陛下,老臣自任首揆以來,至今日一年另六個月,老臣屢次上疏懇請陛下縮減宮中用度,如罷江南織造,停江西陶器,減雲南貢金,出內帑振河南飢,陛下聞之並無半點相責,此老臣之恩典。」

    天子聽了有些不自然,他當然沒有半點相責,王錫爵的上疏他都沒有同意就是。

    「老臣以為治國當以王道,無偏無黨,無反無側,以會天下於有極,然而無偏無黨,百官以為不親,無反無側,百官以為諛上,譬如各省虧空,下面官員只知向請求朝廷減免錢糧,然不知汰苛吏,清弊法,裁冗費,視朝廷令旨於虛文,朝廷減免款項盡被上下中飽私囊……老臣這才明白治吏立法在於善政之先!」

    天子聞言面色鐵青,最終露出無奈之色:「這些都是朝廷的積弊,非一朝一夕可以改之,先生不必過於責備。」

    王錫爵道:「老臣當政也常思何為無為?譬如一事一物不動時,你不去動他,是無為。一事一物動時,你不去讓其不動,也是無為。蓋無為並非無所為,而是在於運而不積。」

    「老臣讀莊子馬蹄一篇,以伯樂善治馬,陶匠善治埴木為過,故老臣主張上無為,而下有為。以為施政以放任自然為善治,以揉曲為直,矯正自然為不善治。」

    「但老臣讀林延潮之書,卻見林延潮雲,三代之時人無知無欲,故而易治,故老子云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但後來世間物慾橫流,權謀橫行,再使百姓棄智絕欲,再歸於無知無欲已不可行,故而要治民者,先立以仁義之說,再以法制之!」

    天子聽了林延潮之言眉心一抖。

    王錫爵道:「老臣當國之初,一心想重歸於高祖,成祖時政治清明的氣象,但至今日才明白一時當有一時法,再歸於高祖,成祖時氣象已不可得,至於將來施政如何走老臣不知如何主張,與其尸位素餐,倒不如留待後人。」

    「至於老臣所舉的沈一貫,羅萬化二人,皆一世之才,但論及匡扶社稷二人力有未逮,至於撫世之才不是沒有,就看陛下想不想用就是。」

    說完王錫爵起身道:「陛下,自古以來君臣相遇相成,始終完美如臣乎,誰乎?一出再出,千負萬負,又博異常之寵以去如臣者,又誰乎?陛下再生之恩,老臣萬死難以報答,今日以肺腑之言道之,還請陛下裁量,老臣先行告退!」

    說完王錫爵起身離去。

    天子看着王錫爵離去,默然不語。

    而在宮外還有另一人目視着王錫爵,此人正是田義。

    田義目送王錫爵,臉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這時候一名小太監走到田義身旁對他耳語了幾句。

    「是沈一貫,羅萬化?還有第三人?」

    小太監低頭稱是。

    田義點了點頭,然後冷笑一聲。

    石府。

    石星正與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以及數名官員正在飲酒。

    這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沈惟敬。

    「這援朝平倭的大功,全仰仗沈先生,石某這杯酒先敬沈先生!」

    沈惟敬聞言撫了撫三尺長須笑着道:「豈敢,豈敢,倭寇鼠輩,懼皇上天威,攝本兵威名早有怯意,老夫過去不過一席話即束手而降!」

    石星聞言大笑,當即與沈惟敬對飲一杯。

    暖酒下肚,沈惟敬臉色更是有幾分紅暈大呼:「滿上,滿上!今日大家不醉不歸。」

    石星大笑,一旁一名戶部郎中給沈惟敬斟酒,阿諛之色十分明顯。

    沈惟敬繼續大吹牛皮,比如倭酋豐臣秀吉,小西行長見了他先是如何如何之傲慢,如何如何之無禮,但只聞他沈惟敬一句話下,在場倭酋無不色變,無不動容,無不顫慄。

    總而言之,沈惟敬他老人家是遊刃有餘,視百萬大軍如無物。

    沈惟敬酒喝得有些高,後來越吹越不像話,除了石星認真傾聽外,一旁官員都有些聽不下去,但即便如此還是要恭維幾句『諸葛孔明舌戰群儒不過如是』,『班超,王玄策不如沈公矣!』

    沈惟敬聽了更是高興,不久醉倒在酒桌上。

    卻聽他模模糊糊道了一句:「其實沈某哪裏有什麼功勞,全仰仗林經略只故!」


    眾官員一聽色變,這算是酒後吐真言嗎?石星與林延潮不對付,是眾所周知啊!

    大家看石星臉色確實有些不好看,連忙道:「沈游擊醉了,醉了,快扶他下去休息!」

    當即數人將沈惟敬退下回房歇息。攙扶下沈惟敬掩面,眼中左右看了一眼,哪裏是有醉意的樣子。

    而石星與幾名官員又重新回到了酒席上。

    這數人都是石星鄉黨心腹,故而沈惟敬走後,酒席上又是另一個氣氛。

    一人出聲道:「聽宮裏傳出消息,王太倉似向天子舉薦羅萬化,沈一貫二人入閣。」

    「哦?」石星撫須想了想忽道,「這沈四明與王太倉似沒什麼交情吧!」

    「確實沒有交情,故而才要舉薦,為得就是保羅康州入閣吧!」

    「原來如此!」石星點了點頭,「王太倉還有這一手,沈四明是當今吏部尚書陳餘姚的同鄉,這浙籍官員在朝堂上可謂聲勢不小,若沈四明入閣內外呼應……對了,這沈四明老夫記得是反對封貢的吧!」

    幾位官員都是點頭道:「正是如此。」

    一名官員道:「都已經說了貢道放在朝鮮了,還能在朝鮮鐵山這樣的要害之地屯兵,倭國另外賠銀於本朝三十萬,這些我等與玄蘇,小西飛都已是談得差不多了,那些官員還有什麼不滿意。」

    「京中戶口外鄉人十之五六,外鄉人中浙籍之士又居十之五六,這……需謹慎啊!」

    石星點點頭道:「沈四明此人處事陰柔,且城府深沉,他在閣中主持,若他反對封貢,那麼何人可以阻之?」

    「趙蘭溪素來無膽,張新建沒有根基,沈四明若與陳餘姚二人同氣連枝,那麼勢必難制啊!我等必須尋一支持封貢的閣臣,萬一東事再起,聖上怕是要問罪於我等了!」

    聽了石星這麼說,眾人都面有難色。

    一名官員問道:「那麼朝中有哪位大臣是支持封貢呢?上一次廷議除了元輔之外,滿朝官員無一贊成封貢,都是許封不許貢!」

    石星來回踱步一陣,突然回過頭道:「想來想去只有一人!」

    眾官員眼睛一亮道:「林侯官?」

    「不錯,這朝鮮之功堪合未定,若是我們與林侯官修好,送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到時林侯官有這朝鮮之功在身必然順勢入閣,而後在封貢之事上支持於大司馬!」

    「只是……只是林侯官與大司馬之間的恩怨……」

    石星聞言擺了擺手道:「我與林侯官並無私怨,只是封議之爭罷了。這一次朝鮮之功九成在林侯官,石某一事歸一事,這抗命之罪當劾,但傾世之功則當公佈於天下!」

    眾官員聞言紛紛道:「大司馬高見!」

    「大司馬果真公忠體國!」

    「大司馬無私念啊!」

    石星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次日,朝鮮大功兵部終於堪定。

    李如松加其為太子太保,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本來石星還保薦李如松為遼東總兵,但幾位言官認為李如松勞苦功高,應修養一二,故而暫未授遼東總兵。

    至於薊遼總督宋應昌,則官拜兵部尚書,總督京營戎政。

    李如松麾下各將李如柏,李如梅,查大受等等都有封賞。

    而吳惟忠實授浙江副總兵,另賞賜黃金白銀。

    南軍將領之中唯獨王必迪因於道之作梗,沒有封賞,也沒有撫恤。儘管朝鮮國主替王必迪申冤,但也被於道之按下不表。

    至於出使倭國給事中林材,因堅貞不屈之志,洞悉倭國虛實也被拜為右通政。

    而陳行貴則留在朝鮮沒有回國,給朝廷報了一個病亡。

    林延壽因在山東手刃倭寇『五人』的開掛之舉,而被兵部如願以償保奏為千總,繼續坐鎮於山東。

    至於林延潮,石星將他的功績列在第一,稱其儘管有晉州之戰抗旨之過,但不掩援朝破倭之功,另外朝鮮國王世子也不忘記林延潮,一致稱他於朝鮮有再造之恩,經過兵部向天子陳奏。

    當然林延潮已是禮部尚書了,故而對他的封賞,石星不敢擅議,而是交給天子定奪。

    於是經過石星這麼一上奏,頓時贏得輿論一致讚賞。

    石星因此在官場上獲得一個『不計前嫌』的美名,一時再也沒有百姓往他轎子上投臭雞蛋了,也再沒有人背着指責石星為奸臣,甚至是石府的廚子出門買菜,京師百姓們都善意地偷偷多塞了一把!

    當此事經廚子之口由家人道之傳到石星的耳中。石大司馬仍是『老夫一貫直道而行,豈是將區區物議放在心上』的口吻,然後默不作聲地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飯。

    不過石星的好意林延潮沒有領,他上疏言道,自己無一事成,朝鮮之功應當盡歸於宋應昌,李如松等將臣,而林延潮自己也是難堪造就,故而決定辭官歸里。

    然後天子准了林延潮的辭疏。

    吏部。

    文選司郎中顧憲成這幾日很忙,自天子下旨五日後廷推閣臣二人後,他一直忙於此時。

    照例他與吏部尚書陳有年先去內閣值房諮詢內閣大學士。

    但是上一次因為推舉吏部尚書陳有年的事,吏部與內閣相互罵了半天,雙邊早就失和。

    儘管這一次廷推內閣大學士事關重大,吏部尚書陳有年,文選司郎中顧憲成仍是決定不經過內閣自行擬定名單。

    吏部尚書陳有年的火房內,他與文選司郎中顧憲成正相對而坐。

    陳有年撫須道:「這一次廷推閣臣,吏部沒有請教閣臣,然後自擬堪任官員,萬一被抓住把柄,怕是要被陛下重責啊!」

    顧憲成道:「回稟大冢宰,被除籍罷官降職,顧某早作好準備了,若是聖上降怒,顧某一人擔之!」

    陳有年道:「誒,話不可這麼說,你我休戚與共。但正是如此早就成了閣臣的眼中釘了。」

    陳有年說到這裏不由一嘆。

    「大冢宰,王太倉去位,閣臣論資歷威望,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同時得到天子信任,百官畏服,將來朝政歸於公議,又何必擔心小人!」

    陳有年搖了搖頭,顧憲成還是不死心啊!

    陳有年道:「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何其難也?」

    顧憲成道:「大冢宰……」

    「好吧,這一次就聽你之言,你打算推舉何人?」

    顧憲成道:「顧某打算推舉原任東閣大學士王家屏、南京禮部尚書沈鯉、原任吏部尚書孫鑨,前左都御史李世達,……」

    「慢着……」陳有年打斷,「叔時,這些人除了沈歸德,都是開罪天子而被貶斥的官員啊!」

    王家屏當了不到半年首輔,然後與天子吵架結果回家。

    孫鑨是前任吏部尚書,顧憲成的老上司,京察後與王錫爵大戰一場,不少清流之士因此被罷官。

    還有前左都御史李世達,在京察時站在孫鑨一邊,然後又與王錫爵做對,最後與孫鑨一併辭官。

    顧憲成道:「下官知道,但朝廷沒有明文,廷推大臣不可從被天子貶斥的官員中推舉。」

    陳有年搖了搖頭道:「如此易觸天子之怒。」

    顧憲成道:「王山陰,孫太宰,李總憲都是清正耿介之臣,為百姓社稷屢次上諫,最後蒙冤而去位。顧某身負幾位重託,本意也是使言路通暢,民情隨時可以上達,公議輿論可以約束天子之所為,此事若成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若是不成,免官而去也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陳有年聞顧憲成之言語,點了點頭道:「好了,既是如此就依叔時所言。」

    然後顧憲成又寫了幾名堪任官員的名字。

    其中有禮部尚書沈一貫、左都御史孫丕揚、原任吏部右侍郎鄧以贊等等,都是名聲顯赫,為官很有清望的官員。

    陳有年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問道:「叔時,你這裏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顧憲成拿了名單又重新看了一遍,問道:「不知大冢宰說得是誰?」

    「羅康州!」

    「聽聞宮裏的消息,羅康州與沈四明皆為王太倉舉薦陛下為入閣人選!」顧憲成言道,「沈四明不過是王太倉弄出來作個樣子,這羅康州才是他真正要推舉入閣的!」

    「王太倉要退了,何不賣他個面子呢?」

    顧憲成道:「大冢宰,當初羅康州與你爭吏部尚書失敗,怎知他是否會繼續懷恨在心。而且他為王太倉推舉入閣,若是下一個王太倉如何是好?」

    陳有年心道,如此可是將天子與閣臣都得罪了啊。

    但他還是決定支持顧憲成,他繼續看名單,然後忽然又問道:「叔時,還有一人不在此列?」

    顧憲成問道:「還請大冢宰直言。」

    「就是新以朝鮮之功聲聞天下的林侯官,你怎可少了他?」

    顧憲成聞言道:「回稟大冢宰,並非下官失察,只是若林侯官出任他職,顧某絕無二話,唯獨閣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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