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雄壯

    入夜,新民報報館。伏魔府 www.fumofu.com

    方從哲端起一碗茶隨即又是放下。

    他提起筆來往硯台上點了點,然後又在紙上寫着什麼。

    一盞一盞油燈點得報館內亮如白晝,翰林們額頭上滾落汗珠在油燈下清晰可見,翰林編輯們此刻都是圍着方從哲的主編室門外等候着。

    不時有下人給他們遞過濕毛巾,他們拿在額上拭了拭汗,然後駐足長嘆。

    「都這個時辰了,明日馬上就要排版見刊了,主編到底在琢磨什麼。」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奔上小樓來遞了幾張紙條,幾位翰林看過不是什麼要緊消息不值得見報後,又將目光投向了主編室內的方從哲。

    「新稿子見報,版面還要調整,等不了了。」

    「真是着急。」

    說話間幾輛馬車,從報館外呼嘯而過。平日車水馬龍的東交民巷到了夜裏倒是格外寂靜。

    主編室內,方從哲依舊平靜如常地修着稿子,仍是那下筆有神的樣子!

    方從哲將稿子最後潤色了一遍,如何能述而不作也是一門訣竅。方從哲定稿後,點了點頭,一推椅背站起身,走到主編室外看了一眼笑道:「大家都在啊!」

    眾人默聲點了點頭。

    方從哲也是點點頭,然後將手一揚道:「拿出發稿吧!」

    看着方從哲那舉重若輕的樣子,眾人都是群情激動當即一併道:「是,主編!」

    看到這一幕方從哲心底一暖,然後負手走到主編室。

    他關上門摘下靉靆擱在桌案上,然後整個人背靠在椅上,頭向後一仰。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心道,明日會是很匆忙的一日吧!

    這日深夜,新民報報館還在緊張地排印報紙時,天子坐在龍椅上,正手撫着御貓。

    「石卿為何如此着急臨陣換將?不能等東事都定下來嗎?」

    田義道:「回稟陛下,石星的意思是林延潮明和暗不和,居然抗命與倭軍戰於晉州,不如另調他人,遣新經略經略朝鮮,克日必能責效!」

    「晉州之戰勘復得如何?」

    張誠道:「回稟陛下,還沒有結論。不過張位上的密揭,卻言林延潮在朝經略有功,不日必有好消息,可以奏報朝廷,還請皇上耐心等候數日。」

    天子道:「什麼好消息?」

    「臣不知。」

    天子手撫御貓想了一會道:「其實晉州之戰的勝負,朕不用親至朝鮮,也可看得七七八八。若是晉州之戰真敗,為何倭酋關白會肯親至釜山與林卿談判?恐怕早就殺到朝鮮王京了!」

    「陛下聖明,真可謂明鑑萬里,燭照天下啊!」

    天子冷笑一聲道:「朕哪有什麼明鑑?朕不是說石卿欺瞞朕,石卿他身為兵部尚書權衡各方利弊是有他考量的。」

    「當然朕也不是認為林卿厲害。我大明兵甲銳利,無論北軍南兵都是能征慣戰之師,倭國彈丸之地能有什麼雄兵?可是話說回來,就算是雄兵也要林延潮,李如松如此干臣方才能驅使,這一點朕心知肚明。」

    「張位所言好消息,可能也是他與倭酋議和所談的。但是林卿違令征討晉州,他還真以為一段李靖破東突厥的故事就如此算了?」

    天子道:「現在依內閣票擬的意思,無論晉州之戰戰況,看似都可以調林延潮回京,這叫勝則當賞,敗則當罰!但朕看來敗了當罰不錯,但勝了如何賞呢?你們想一想?」

    張誠,田義同時道:「老奴不明白陛下的意思。總不過加官晉爵吧!」

    「林卿不到三十歲即官拜禮部尚書,這一次出鎮朝鮮若如他奏章所言打了勝戰?朕能賞他什麼呢?讓他入閣嗎?還是如顧憲成所請,着他拜吏部尚書?甚至加爵封侯?朕現在拿這些賞他以後又拿什麼賞他,總要給臣子留一個進退之地,好讓他將來再建功勞吧!你們懂朕的意思嗎?」

    張誠,田義對視一眼,均道:「內臣不明白。」

    天子搖了搖頭道:「你們兩個蠢笨之人,這都不明白。」

    張誠,田義心底哪能不明白,石星與林延潮不和,那麼天子就算明知晉州之戰勝負如何,也是會支持石星,讓他與林延潮斗一斗,甚至將林延潮的功勞壓一壓,抹黑一下。先將林延潮壓個幾年,甚至讓他回鄉教書也行,如此即是敲打,將來重新啟用也能令對方感激涕零。

    天子讓林延潮出鎮朝鮮背鍋的打算,連外朝的石星都猜測出一二,又何況張誠田義?只是二人雖是心知肚明,卻仍是要在天子面前裝着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大殿之中天子目光幽深道:「如擬,詔林延潮,宋應昌回京!」

    張誠田義對望一眼,當下叩首道:「是。」

    次日天還未亮。

    新民報報館的報紙被報販子推至京城各地售賣!


    報童清脆的叫賣聲迴蕩在大街小巷。

    上衙的官員,吃早食的百姓聞聲先後趕去。

    國子監門外,不少監生或坐或立站在門邊。

    平日裏國子監里監生總要分個高低,形成鄙視鏈云云。比如舉人出身的舉監自看不起貢監,而貢監又看不起花錢捐納進來例監。

    換了平常他們都是不往來的,但是今日他們都是寂靜無聲聚在一起。

    幾個人捧着新民報爭相閱讀。

    晉州之戰勝負到底如何?林延潮說是大勝,石星說他抗命而戰,雖勝亦敗,而有的言官質疑說林延潮是偽敗而勝,以免自己抗命之罪,最好一些的說法也是虛報戰功。

    不少年輕的讀書人,當然是不信。

    他們一直等着朝堂上給出一個說法,但官員們一個個對此就是諱莫如深,甚至三大報也是沒一個提及。

    他們不知發生了何事,都是急在心底。

    到底何為真相呢?

    而今日新民報刊登了翁正春,史繼偕兩位親至東征軍的翰林的文章。他們將自己的見聞都寫了下來,付在報上,今日公之於眾!

    國子監前人頭攢動,隨着監生來京的隨從都是在旁問道:「老爺,這晉州城到底是打贏了嗎?」

    「別吵!我在看着呢。」

    也有百姓路過問道:「相公,給咱們說一聲吧!咱不識字!」

    一名監生抬起頭來道:「打沒打贏咱不知,但咱們知道咱們東征軍是在朝鮮沒給咱們丟人!」

    「真的嗎?」

    「你說什麼呢?還能是假的不成?」這監生質問一句,隨即舉袖拭淚道:「好樣的,都是好樣的!」

    「咱們今日在京城裏有安穩日子過,有一番熱湯熱食吃,全仰仗林經略,還有咱們的東征軍啊!」

    不少路過的百姓聚在一旁聽着。

    「雄文啊!雄文啊!沒料到我這麼大把年紀的人,居然讀此文章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名屢試不第老監生感嘆道,「白白蹉跎半生,考什麼嘮叨子功名,整日只知道之乎者也,卻不如這些後生一刀一槍殺得慷慨壯烈!」

    「……我大明將士威武,雄壯!」一位年輕監生讀到這一句,不由神采飛揚贊道,「大丈夫當如是也!」

    國子監外,京城一所普通義學之內。

    兩名儒童背着小布包走到義塾,但見夫子已是坐在堂上了,堂下其他儒童早已到了。

    兩名儒童以為自己遲到,頓時嚇得直哆嗦,心底以為又要吃板子了。

    哪知夫子卻和顏悅色地道:「進來吧!」

    當下二十幾名儒童在義塾里坐好,但見夫子道:「你們也隨我讀書數年了,這孔孟之道多少也學了一些。你們可知何為仁?何為義呢?」

    眾儒童搖了搖頭。

    夫子從桌上取出今日刊發的新民報道:「仁義從上古而起,由堯舜至於湯,由湯至於文王,由文王至於至聖先師,再由至聖先師至今日道統不絕,這仁義在哪裏?並不遙遠就在我們億萬華夏子民的身上。」

    「可能汝等會說我怎不知,那是汝等沒有遇到那些人,每當我華夏到存亡之際,無論再如何艱難困苦,總有人會毅然而起,以他們之脊樑托天撐地。千萬載來,這份民族血氣從不斷絕!」

    眾儒童們聽了不解問道:「夫子,你說得那些人是誰呢?可否就是書中所讀的聖賢?」

    夫子撫了撫白須道:「爾等坐好,我今日就將這些人道給你們聽!他們並非聖賢,而是如你我這般平平凡凡之人。」

    說完夫子翻開新民報,徐徐讀來,一如他平日教授弟子那般專注,而儒童們也如平日般認真。

    「……癸未,我師與倭戰於晉州以北,時萬炮齊鳴,飛沙走石……」

    隨着夫子聲音道來,有一等情愫在師生們心中醞釀。

    此刻文淵閣內,無論是中書舍人,還是閣吏都是步伐匆匆,誰有閒暇時都會彼此低聲議論兩句。

    而張位的值房裏。

    張位看着新民報臉上露出了笑意:「好個林侯官,居然還有這一手!這翁正春不愧是萬曆二十年的狀元,如此文章……滿朝之上除了林侯官,恐怕也只有他能寫出來!」

    左右都是道:「閣老說得極是,文章仿佛身臨其境一般,如此愈發打動人!」

    「從今日起,林延潮與東征軍就要名傳天下了,以後朝中誰敢說他的不是,怕是要天下讀書們口誅筆伐了!」

    張位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ps:兄弟姐妹們能不出門儘量不出門,在家歡度春節吧!最後祝大家新年快樂,鼠年大吉!


https://tw.sgsnqxh.com/%E5%A4%A7%E6%98%8E%E6%96%87%E9%AD%81-2256/9374.html
相關:  大志所向  江山國色  寒門宰相    都市之命犯桃花  生生不滅  帶着農場混異界  雪劍風雲錄  庶女狂妻:絕色煉藥師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大明文魁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雄壯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大明文魁"
360搜"大明文魁"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9s 3.409MB

TG: @feiwug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