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十四章 討厭的縣令

    第十四章 討厭的縣令咚!咚!咚!

    一連連鳴鑼十一下。

    林延潮心知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等級分明。這鳴鑼開道,也是高低之分,七品縣官若是下鄉,鑼響七聲,但若是五品知府下鄉,就響九聲。而省撫一級的官吏下鄉,則響鑼十一下。

    我的天,不是說提學使只與知府平級嗎?怎麼也能響鑼十一下,莫非看人家是省里來的。就算一省提學,且權力很大,不受撫院節制,你也不能這樣。

    待看到兩面銜牌上寫着「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提督福建學道」,林延潮這才恍然。

    提學道隸屬於按察司,督學要在裏面掛銜。按察司里,按察司使是正三品,按察司副使是正四品,按察司僉事是正五品。如果督學官銜只是按察司僉事,那只能按五品知府的規格,但如果是正四品的按察司副使,按官場上就高不就低的原則,就按省撫級級官員接待了。

    算是長了見識了,林延潮有那麼點沾沾自喜。

    穿着皂衣的衙役拿着腰刀,跟在手舉迴避、肅靜、銜牌贊導喝道前行,此外還有快手,聽事,長隨不知多少,後面一色青罩軟轎,浩浩蕩蕩地朝村子裏進來。

    合鄉村民都出迎在村口,跪道避轎。

    轎子到了社學大門前停下後,一名國字臉,官威極重的官員走出轎子,目光懾然掃過眾學童一眼。

    眾人噤聲,大氣也不敢喘。林延潮卻沒幾分恭敬,上輩子自己作為小嘍囉,也算是見慣了領導,新聞聯播里連聖上都見過,幾個四五品官還真震不到自己。林延潮仔細打量對方心道,此人就是學政?不過此人官威甚重,一看就決事果斷之人,怎麼會是清貴的提學官。

    但見此人走到後一頂轎子前,然後走到一頂青色油布轎子前,掀簾道嗡嗡地道:「提學大人,襄敏公故里已是到了。」『原來是誤會了。『林延潮暗道自己不懂官場規矩,如督學這樣大員下鄉,不僅要耆老相迎,此外還須由一名地方官員相陪。

    半響,一黑緞官靴邁出轎外,然後一位四十多歲,繡白鷳補子的官袍的官員,徐徐邁出轎子。林延潮正要仔細看,但見一名衙役眼瞪了過來。林延潮只能將頭低下。

    說完一旁一人道:「提學大人有令,下鄉所為親民,大小規矩一切從簡。」

    規矩從簡,就不必行那些繁文縟節。眾學童們終於可以不必低着脖子,可以將腦袋抬起來了。

    林延潮重新抬起頭來,但見兩名官員,猶如後世領導下鄉視察般,左右上下,前呼後擁,除了鄉老,士紳,還有衙門自己隨員,書辦,師爺等一大幫人,連張總甲那般在洪塘鄉一手遮天的人物,都只能站着挨了個邊。

    就這群星捧月的架勢,說不出的威風,難怪是人人都愛當官了。一旁衙役不再瞪眼,林延潮也是放眼隨意打量,居首的胡提學自是十分好認,若非一身官袍加身,此人倒似一名普通飽學之士,說是教學先生也有人信。

    至於另一人,就是林延潮先前誤以為是提學的官員,聽得一旁衙役都以此人馬首是瞻,而一旁張總甲,鄉紳們滿臉熱乎勁地,一口一個老父母稱得,不用猜就知,就是本地父母官侯官縣周知縣。

    對於這個周知縣,林延潮也是略有耳聞。

    閩中倭患嚴重,吏部選官時也是一貫挑選得力官員來閩地任官。

    周知縣的風評不太好,乃是攏着權利不放手的酷吏,為人又刻薄蠻橫,重典治下,任官以來辦好好幾件鐵案。不少人在他手上倒了霉,破了家,名副其實的滅門令尹,破家知縣。

    胡提學與周知縣二人邊走邊聊,張總甲,林誠義以及本村鄉老,唯唯諾諾地跟在二人,一併入了宗祠。

    宗祠里擺着張經,張懋爵二人的牌位,張懋爵是張經之孫,後以父蔭補為太常寺主簿。而張懋爵之子張享又補入國子監讀書,可謂是一門官宦。

    故而接官的位序上,張享排在第一。但許延潮卻知此人縣試考了五次才過,更不用說府試了。族中上下都知他不是讀書之才,但他有個好爹,能夠因蔭監的身份,補入國子監,對他而言簡直是天上掉下的餡餅般。


    一陣寒暄之後,胡提學,周知縣也是安坐,一旁人忙着端茶送水。一般而言這並非是真正的考校,提學的工作中心還是放在院試,以及整飭縣學,府學上。所謂觀風社學,其實不過是提學大人,了解地方情況,表示朝廷重視文教,鼓勵民間向學之風。

    因此觀風也不會刻意為難,面子上過去了,再勉勵一番也就過去了。胡提學是這麼想,但是其他人卻不這麼想。恰如真佛就在眼前,誰還願意走十萬八千里至西天取經。遇見一個一句話就能改變你一生的貴人,誰能按捺住,不試圖竭力展現一番自己。

    胡提學對下面學童,沒有拿捏官架子,而是一派慈和長者之風道:「這些都是襄敏公的族親,鄉里嗎?」

    在場張氏族人那麼多,但胡提學一問,卻不是人人有資格能他說話的。必須推身有功名的人,陪之起居說話。其他就算腰纏萬貫的商賈,或是張總甲這樣在地方十分有勢力的鄉紳,都是沒有資格插嘴的。

    「回大宗師的話,大多是本鄉子弟。」張享開口回答,他補了監生,就有了能與官面上說話的身份,代表張氏宗族說話。

    胡提學贊道:「忠義之鄉,真是人物錦繡。」

    說到這裏,胡提學自古對一旁周縣令道:「朱子有雲,三代以上,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

    「人生八歲,而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及其十有五年,除了王公子弟,有凡民之俊秀才入大學。故而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

    聽胡提學談話,周縣令身子前傾,表示恭敬,嘴裏答道:「提學大人,所言甚是,眼下的社學,乃是效仿三代以上,小學所設,有教無類,凡百姓都可以接受教諭。到了十五時,入大學之學,除了王公子弟,庶民中獨俊秀方能入學。擱到今天,所指乃縣學,府學中的生員,唯有通過小三關三試,才能成為秀才。」

    胡提學捏須笑着道:「數台兄,此言正合吾意。所以這一次天子令本官督學本省,凡社學師生一體考校,務求明師責成。同時也從民間薦拔舉才,不可令賢良遺落於鄉野。」

    一省督學手握一省社學塾師的任免之權,同時也有破格為國舉士的權力。

    胡提學與周縣令談笑了一陣,眾人包括張享都只能聽着搭不上話。

    這沒辦法身份差距所在,不說官位上的尊卑,就以『學歷』而言,周縣令是隆慶五年的三甲進士,屬於金字塔尖端的人物,而胡提學更是厲害,是庶吉士出身,後散館出任御史,再欽點福建學道。

    好比愛因斯坦和薛定諤聊天,想插嘴也是有心無力啊。

    胡提學與周縣令聊了一陣,方記起下面侯立的學童來開口道:「哪一位是社學塾師?」

    聽胡提學這麼說,林誠義連忙站出身來道:「回大宗師的話,晚生林誠義就是。」

    胡提學見林誠義儀表堂堂,點了點頭問道:「老友師從何人?」以胡提學的身份可直稱其名,但他這麼說,以示優厚社師。

    聽胡提學這麼說,林誠義一臉羞愧回道:「回提學大人的話,晚生還未進學。」

    聽此胡提學神色淡了幾分,當時有功名在身之人,稱生員叫老友,而稱童生為小友。比如童生進了學,不怕十幾歲,也稱為老友;若是不進學,就到八十歲,也還稱小友。

    林誠義卡在院試這關上沒過,還算不得是秀才,當不起老友的稱呼。

    而當時社學,好一些的是請儒士或儒學生員為塾師,差一些的才請童生為塾師。而胡提學聽說林誠義不過是童生,料想他才學有限,所教出來的學生水平也不怎麼樣。

    張享生怕提學看輕了,連忙補救:『林先生雖未進學,但教導學生卻是十分嚴苛,他的弟子不乏出類拔萃之輩。『這時周知縣冷笑道:『呵呵,提學大人面前,可不要亂放大話,出類拔萃四字豈是輕易用得?『

    這一說,眾人臉上都是露出尷尬之色。林延潮也不免對這周知縣感覺不佳,作為本地知縣,這麼說一般是表來在提學面前表示謙虛回護之意,免的表現不佳,落差太大,但周知縣這話聽得這麼刺耳,竟不給人留一點面子,完全沒有官場上一派祥和的作風啊。

    是想立威?還是已經知道自己在民間風評不好,索性黑臉到底。林延潮暗暗揣測。周知縣這麼說,沒人敢說什麼不是,都是垂下頭來。連張享也不知如何回答。

    胡提學笑着打圓場道:『周知縣治下,民風淳樸,當然不乏出類拔萃之才子。『胡提學是周知縣場內唯一需給面子的人物,當下道:「大宗師太抬舉了。」

    胡提學笑着問林誠義道:「社學中的弟子,學業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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