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精?」
東岩子眉頭微動,不動聲色,不聞不問,趙蕤則是又驚又奇。
已經好幾個月了,他們除了根據發現屍體的位置,以及妖孽常失蹤於水邊這些信息,推斷出為禍的可能是一隻水妖。
李白今日剛一出面,便斷定是一隻女妖精,這也未免忒……
「李小郎君,敢問你如何斷定此乃女妖?」趙蕤小聲詢問。
「這個……純屬感覺。」
李白的回答多少讓人有些大跌眼鏡,有些童言無忌的感覺,趙蕤訕訕一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茬。
「趙先生勿惱,晚輩並非無的放矢,信口開河,近期死去的孩童衣着整齊,身上亦無多餘傷損,故而大膽推斷,可能是動了母性惻隱之心的女子所為。」
李白朗聲道:「最重要的佐證是,近期遇襲的女子都衣裝整齊,沒有任何受到侵犯的跡象……」
聽李白這麼一說,趙蕤恍然,好似確實如此。
先前那些女子婦人遇害前似乎確有受辱跡象,至於近期,還真是沒有特別留意……
趙蕤不由神情尷尬,訕笑道:「這麼說,為禍的妖孽確實換人了?」
李白搖頭道:「不,挖孩童之心的本質沒有變,只是具體行兇者換了;按照這個思路,後面這位女妖精可能本性並不很壞,但受制於,或效忠於前一妖孽手下,那才是主謀。」
「小郎君果然觀察入微,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有些眉目了。今日天色已晚,兩位暫且歇息,在下去將進展稟報給刺史大人。」
「趙先生請便!」
……
為東岩子和李白安排好客房之後,趙蕤離開了。
他剛一出門,李白便正色道:「師父,您可否聽法雲禪師說起,失鶴池中那尾鯉魚性情如何?」
「沒有…」東岩子搖頭道:「為師只知那鯉魚是行有悖人道妖規之事,為法雲禪師所不容,故而囚禁。」
「那可知鯉魚是雄是雌?」
「好似是雌性,你莫不是懷疑……」東岩子已經看出李白話裏有話。
「是,師父請看看這個。」李白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打開之後,裏面赫然是一個小黑片。
東岩子定睛一看,正是一片魚鱗,一片並不普通的魚鱗。
李白將魚鱗捏在指尖,說道:「師父且看,這是在某個孩童屍身褲腳發現的,魚鱗堅硬非常,絕非普通游魚所有。故徒兒推測,後面這位行兇者應該是失鶴池逃出的那尾鯉魚。」
「嗯,有些道理」東岩子點點頭,旋又問道:「你適才為何不將鱗片拿出來?」
「徒兒想先問師父再說,另外…」李白緩緩道:「師父難道不覺得,梓州降妖數月無進展,過往邀請的修士道人大都是烏合之眾,這裏面有些古怪啊!」
「哦?」東岩子眉梢一動,點頭道:「謹慎些也是對的,你如今是懷疑趙先生?」
「算不得懷疑,但降妖之事主要是趙先生主持,他身上難免有些疑點,所以略微提防。」
「嗯!」東岩子點點頭,便不再言語,好似當真將所有事情交給李白打理,全不過問。
……
沒過多一會,趙蕤便去而復返。
通報說刺史大人要在府上設宴,為東岩子和李白接風洗塵,並說什麼降妖之事有所進展,甚是欣慰云云。
不是病了避而不見嗎?怎地有搞起了什麼接風宴,莫非這梓州刺史也那什麼眼看人低,看人下菜碟?
不管怎麼說,刺史乃一方地主,身份也算尊貴,出面相邀,自然不好拒絕,所以東岩子和李白應約前往。
刺史府的花廳里,已經放置好案幾,幾樣特色佳肴也已擺上桌,算不上豐盛,卻十分精緻。除了幾個侍候的侍女,並無樂舞表演,畢竟妖禍在前,豈能安然享樂?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路人甲」作陪。
也直到此時,李白第一次見到大唐官員——梓州刺史洪廷。
這位洪刺史年歲不大,三十許間,據說是某一科的進士,才學不錯。加之頗有修行天賦,有一定道法修為,故而深得朝廷青睞,年紀輕輕,便成為牧守一方的刺史。
原本該春風得意的洪廷,如今卻高興不起來,臉上雖有笑容,但很勉強,仍舊皺起的眉頭出賣了他煎熬的內心。
也是,境內有妖怪為禍作亂,地方父母官如何能安穩呢?殫精竭慮,憂思過度以至病倒也不奇怪。
「聽聞真人和小郎君追查妖孽有所進展?」洪廷笑着詢問,似乎饒有興趣。
「是,確有此事。」東岩子笑道:「皆是小徒李白所為,請讓他為洪刺史介紹吧!」
「小郎君年輕有為啊!」洪廷讚許一句,隨即問道:「小郎君確定是一隻女妖?」
李白點頭道:「不出所料應當是的。」
什麼叫不出所料?在場很多「路人甲」頓時有些不屑,下意識出聲質疑。
唉!
不咬人的狗總亂叫,古往今來皆如此啊!
李白輕輕搖頭,輕聲道:「不僅是一隻女妖,而且是一隻鯉魚精……」
「什麼?鯉魚精?」廳堂之中,頓時又是一片譁然,似乎都頗為震驚。至於到底是驚訝李白的效率,還是妖精的來歷就不得而知了。
刺史洪廷的表情則更為特異,一時間仿佛過于震驚,以至於愣神,片刻之後才痴痴問道:「果真是鯉魚精?」
呃……
鯉魚精很恐怖嗎?堂堂刺史,又是修行之人,反應竟如此之大,實在有失風度啊!
「是的。」李白訕訕一笑,從懷中取出手帕,當眾打開道:「此乃魚鱗一枚,是在孩童屍身衣角處發現的,想必是那妖孽所遺,在下由此斷定,為禍的妖孽中有一鯉魚精。」
如此一來,算是有物證呈現於人前,包括趙蕤在內的眾人頓時表情複雜。
有人驚訝,有人敬佩,也有人懊惱為何自己不曾早些發現鱗片。當然了,也少不得有人質疑那鱗片真偽,興許只是尋常魚鱗,並無特別之處。
很多人想要一睹鱗片,斷定真偽,但刺史洪挺搶先一步將魚鱗要了過去,顫巍巍地托在手中,神情相當激動。
至於如此嗎?不過是一片魚鱗而已,又不是抓到鯉魚妖精本人,何至於如此激動?
不對……
李白注意到,洪廷輕輕捏了一下,確定魚鱗堅硬非同尋常之後,便小心翼翼托在手中,然後用手輕輕撫摸,似乎珍視異常。
更奇怪的是,洪廷指尖觸及魚鱗之時,神情聳動,眼神中竟微微有些濕潤,隱有淚光。
這是什麼情況?
李白略微沉吟,抬頭看看先前有所防備的趙蕤,目光再落到刺史洪廷身上。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感覺,也許自己懷疑錯了人,這個刺史才真正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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