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良媛 05夜半驚魄

    謝良媛知道人對未知的東西往往是了解越多越不懼,所以,她點到為止,馬上聲稱她不舒服,謝老夫人便令人拿了攆子過來,讓劉氏先陪她回去。

    謝良媛走後,鍾夫人和察氏也無心思嗑話,紛紛告退。

    謝老夫人興致也不高,只淡淡地吩咐,「今兒的事,誰要是啐嘴半句,壞了六丫頭的名聲,我絕不輕饒。」

    眾人連忙點頭,唯有鍾夫人嘴角不着痕跡地抿了一下,心道:「你心疼那丫頭,怕人說她命衰,可她那樣子,只怕放眼整個西凌,也沒有象樣的門第願容她。」

    到了自家苑子,謝良媛便別了母親,讓青荷攙她回房。

    回到寢房,剛關上寢房的門,謝良媛就甩了青荷的手,撲到床上,蹬着腿,捶着床,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

    青荷吃驚,忙上前,「六小姐,您怎麼啦?」

    謝良媛不理會,直到笑得快閉氣,才慢慢起身,嘴角笑意緩緩退去——

    青荷一顆心沒來由地收緊,只覺得謝良媛的眼神如若絲絲冷線,淡淡地、無聲地、如若空靈地縛住了她,青荷竟不敢多看一眼,便低了頭。

    寢房一下突然就靜了下來,四目交錯中,謝良媛嘴角微微挑起,緩緩起身坐起,腰身挺直,端坐着,仰頭不言不語地看着站在一旁的青荷。

    青荷咽了一下口水,雖然不知道自已犯了什麼錯,但她本能地跪了下來。

    謝良媛緩緩頷首,淡淡道:「青荷,你在我母親身邊多久了?」

    青荷小心翼翼抬首,一觸及謝良媛那帶着不符年紀的蒼桑的笑容時,不由自主斂了氣,謹聲回道:「回六小姐,奴婢六歲時就被夫人買下,到現在,已有二十一年了。」

    「你已過了婚嫁之齡,說說,當初為什麼沒讓母親給你找一份好些的姻緣。母親向來對身邊的人寬厚,你又是母親身邊貼心的人,母親怎麼捨得誤了你的青春。」

    「是奴婢不願嫁,奴婢生來命苦,父親嗜賭,家財散盡後,還要把奴婢賣到窖子,是夫人心善,把奴婢買下。奴婢發誓,侍候夫人和小姐一輩子。」青荷自小看着父親,賭輸了,就拿母親和她的姐妹們出氣,她的幾個兄弟姐妹全被賤賣。

    男人於她,如惡魔!

    謝良媛點點頭,沉默良久,突然開口,「青荷,你對我母親忠心耿耿,我看在眼裏,如今,我這裏有件事想找個可信之人辦,差事做得好,以後你就是我的人,做不好,哪怕出一絲的差錯,這謝府就沒有你容身之地,你想清楚,願不願意接了這差事。」

    因為體弱,她的聲音嬌而無力,可那骨子裏透出來的冷和硬,讓青荷感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壓力。

    她低頭,思忖片刻,抬首時,斬釘截鐵道:「六小姐,奴婢聽您差譴。」

    薄笑,淺淺從謝良媛眼際盪開,晃得青荷失了片刻地失神,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過來!」謝良媛揚揚手,待青荷附耳過來,方悄語道:「青荷,你現在馬上去睡,等夜裏戌時左右起身,幫我盯着夏凌惜,看她……」

    青荷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一一記下,時不時詳問一句。

    青荷離去後,謝良媛仰面躺着,嘴角殘餘地笑始終不落!

    今夜於很多人都是不尋常的夜晚,鍾夫人回寢房後,馬上將身上的玉飾脫了個乾淨,還吩咐內寢的丫環婆子把房間四處的,凡沾了些許玉的東西,全搬到別處,連床頭上嵌的一塊白玉也沒放過,讓一個婆子拿把剪子生生地摳了下來。

    蔡氏心時雖慌,但到入夜時,只叫了兩個丫環陪寢,命她們不必熄燈,便睡下了。

    入夜,已過三更,夏凌惜蜷在床里,後背靠着丫環珞明,感受她穩穩的呼吸之聲,她自已卻毫無睡意。


    時不時地把手伸出被子,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鐲子……。沒有瑩光!

    閉了眼,不停告訴自已,睡吧,沒事,別被自已給嚇着。可腦子裏卻控不住地想……。難道是因為案台上處留了盞燈的原因?

    她……在哪呢?會就躺在她的身邊麼?或是……站在床頭,看着她?

    她撫住心口,那裏怦怦亂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今日從謝老夫人房裏出來時,夏凌惜就呆坐在寢房裏,一會拿着綢布把鐲子纏上,一會在腕部抹些油,把鐲子摘下,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異樣。

    入夜,寢房裏燈火通明,她坐了一天,腰部又酸又疼,想接着熬到天亮,可想想,今晚熬過了,明晚呢?總不能以後都晝伏夜出?

    無轍,只能喚丫環帶個口訊給夏凌月,讓她過來陪過夜。

    不到半盞茶時,丫環回話,說是夏凌月今晚人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

    夏凌惜心知她那是推託,如今,知情的恐怕個個當她是瘟神,不敢接近她半步。

    挑燈與丫環珞明刺繡到三更,再也熬不住,便令她今晚陪寢。

    別的人,她也不敢喚到寢房裏,她怕……。怕自已惡夢時,忍不住會叫出來!

    窗外的風掠動窗紗,夜色中抖動如幽靈,她猛地將被子掀過了頭,在被窩裏急急喘息!

    不——她不能這樣下去,縮頭伸頭橫豎是一刀,索性睜眼看個清楚。

    她推了一下身邊的珞明,「起來!」

    珞明「啊」地一聲驚跳起來,嚇得夏凌惜一顆心差點從胸腔里蹦出來,怒氣頓生,一巴掌蓋了過去,「你半夜三更喳喳呼呼什麼,快去過去,把燈給熄了。」

    珞明委屈,也不敢說什麼,掀了被子,趿着鞋就過去把燈吹滅。

    寢房裏瞬時暗了下來,夏凌惜一隻手不自覺地按住了手腕上的玉鐲。

    待珞明上了床,她方忍着痛,生生把鐲子從手腕上脫下,拿在手上,瞄了一眼,咬了咬牙,顫着聲道:「珞明,把厚窗簾也拉上,外頭的月色太亮。」

    珞明不敢違抗,下了床,跌跌撞撞地過去把帘子拉上。

    霎時,房裏一片黑暗,她死死咬住唇瓣,忍住開口讓珞明掌燈,雙手緊緊握着玉鐲,手心中滲着寒意,許久後,方緩緩打開手心——

    黑暗中,玉鐲的內圈,瑩瑩之光閃爍,她的心狠狠地衝撞着胸腔,忍着滔天的恐懼,終於看到「夏凌惜」三個字,無比清晰地在黑暗中跳動。

    「啊——」她慘叫一聲,將手中的玉鐲狠狠一拋,猛地撫住肚子,只覺一股熱流從底下涌了出來,那一剎那間的絕望,震得她魂飛魄散,一把抓住珞明的手,悲泣:「去……。去喊郎中……。」

    珞明連連應着,幾乎滾下了床,手忙腳亂地披了衣,奔了出去。

    「不行,回來!」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思緒漸漸麻木起來,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已臉,告訴自已:冷靜,別亂,現在還不能讓人知道她腹中有了孩子!

    ------題外話------

    夏凌惜,月本想打上雙引號,可當用她的名字說話時,再加上雙引號,很怪,所以,月索性不加了,讀者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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